十一阿哥的院子每年冬天藥味不斷，他的太監(jiān)背著一個(gè)包，里面是藥材和砂鍋，走到哪兒就熬到哪兒，所以到了冬天不少人都躲著十一，就怕他犯病的時(shí)候自己在場救助的不及時(shí)落下罪責(zé)。

    別人躲著十一，可九阿哥和五阿哥不會躲，五阿哥每天回來都要去問問他身體怎么樣，九阿哥在學(xué)堂一天好幾次去看他。

    往日十一阿哥要么在他自己的院子里，要么躺在太后跟前撒嬌，去老九的院子里實(shí)屬反常。

    九阿哥撒丫子跑屋子里，看到弟弟平躺在炕上，緊張的湊上去問：“你這是怎么了？哪兒不舒服？叫太醫(yī)了嗎？”

    十一阿哥沒動，看看他再看看十阿哥，跟十阿哥打招呼：“十哥來了啊。”

    十阿哥問：“你怎么樣了？難受了要說啊！”

    十一把手放在肚子上，一副很安詳?shù)哪樱骸皼]不舒服，就是今兒有事兒來和九哥商量?！?/br>
    十阿哥點(diǎn)點(diǎn)頭，和九阿哥一左一右圍著他。九阿哥問：“說啊，我聽著呢，什么事？”

    十一阿哥是想讓十阿哥走，看看兩人這態(tài)度，他就知道在十哥跟前家丑不叫家丑，也不藏著掖著了，就說：“今兒我伴讀跟我說，說是盛京郭絡(luò)羅家……”

    “姥姥！”十一阿哥的話沒說完，九阿哥氣得瞬間爆發(fā)：“他們還找了十一！”癟犢子玩意！爺?shù)牡艿苣敲刺摚昙o(jì)還那么小，這群人就攀扯到十一身上了，要不要臉？

    九阿哥氣得原地轉(zhuǎn)圈。

    十一說：“我知道，別強(qiáng)調(diào)了，盛京那邊確實(shí)有姥姥?！?/br>
    十阿哥就說：“你是不是聽不懂話？九哥是說姥姥嗎？九哥實(shí)說…跟你扯遠(yuǎn)了…你先別說話?！?/br>
    九阿哥轉(zhuǎn)了幾圈問十一：“讓你伴讀傳的什么話？”

    “哦，說是他們這幾年經(jīng)營銀莊，有錢了，要孝敬額娘。哦，還說五哥要成親了，雖然他們家上不了臺面，但是也想出一份心意，給五哥準(zhǔn)備了很多賀禮，想送給五哥和額娘呢?！?/br>
    “呸！這是哄你呢，你不信去問問六姐，他們以前窮成什么樣子了，哪兒有本錢經(jīng)營銀莊，就是范蠡投生在他們家也不能這么快聚攏起銀莊的本錢來！”

    十一躺著沒動，接著說：“我剛剛把五哥院子里的人叫來問了，他們說五哥前幾日都知道這事兒，沒管。我尋思著五哥就沒管，你也別管，我也不管，就這么著吧?！?/br>
    十哥就說：“對，十一弟這話說的對。九哥，算了吧，別管了。”

    十一轉(zhuǎn)頭看著九阿哥：“十哥什么意思？九哥你想管呢？管什么？”

    十阿哥立即說：“他擔(dān)心娘娘沒錢用，想著找地方弄點(diǎn)錢來，這不郭絡(luò)羅家湊上來了?！?/br>
    十一阿哥趕緊坐起來，起的猛了整人開始猛的喘氣。

    十阿哥趕緊拍后背，九阿哥跑過去給他順前面，嚷嚷著趕緊給他端藥來。

    門外太監(jiān)說湯藥還在熬，現(xiàn)在回去取丸藥。

    九阿哥就在屋子里對十一的奴才罵罵咧咧，十一艱難喘息，好幾次才把話說完：“別罵他們，這么近，不過是斜對門，他們也不會想到我這會喘不上來?！?/br>
    十一阿哥身邊的人急匆匆回去取藥，又急匆匆的跑回九阿哥的院子里送藥。丸藥放碗里化開，十一喝下去才覺得好受了很多。

    九阿哥讓他們接著熬藥，一邊給弟弟順氣一邊說：“你這么著急干嘛？”

    說完對著老十?dāng)D眼：你就不該說，看他急的！

    十一接著說：“你可別辦糊涂事兒！缺錢就是暫時(shí)的，等將來咱們大了，出去開府了，有了門下奴才，還怕缺錢嗎？”

    十阿哥說：“就是這個(gè)道理?！?/br>
    既然說到這里了，九阿哥嘆口氣，把屋子的里的人給趕出去，就跟兩個(gè)弟弟說：“話是這么說的，可是你們看看咱們汗阿瑪，他會放咱們出去嗎？大哥的府邸建造好那么多年了，孩子都生了三個(gè)了，他不點(diǎn)頭，大哥不還是帶著老婆孩子擠在宮里。

    三哥四哥也是這樣，特別是如今朝廷黨爭到娘娘們這種后宮婦人都聽說的地步，可見有多嚴(yán)重，汗阿瑪根本不會放咱們出去，五哥六哥七哥將來還是要擠在宮里，咱們也要在宮里娶妻生子，我問你們，擠到什么時(shí)候去？不出宮哪兒有奴才？怎么會有孝敬？”

    十阿哥嘆口氣。

    十一說：“就算如此，也不該你一個(gè)人孝敬額娘。還有我和五哥呢，明年出征，五哥就算是什么都沒做，他只要不闖禍就有一個(gè)爵位。他有了爵位，額娘就有了依靠，哪里還需要你自污？就算內(nèi)務(wù)府看人下菜，也要掂量額娘有三個(gè)兒子站著呢，難道他們給額娘的供應(yīng)和嬪的是一樣的？絕不可能。你有什么著急的呢？”

    十阿哥說：“是這個(gè)道理，其實(shí)我今兒想和九哥說，錢這事兒，不一定非要去撈官場的。我今兒想拉著九哥和九妹說話，青海那邊稍微漏出來一些，孝敬娘娘足夠了。”

    九阿哥嘟嘟囔囔：“我就納悶?zāi)憬駜涸捲趺茨敲炊嗄?，原來在這里，可我不想去求胖丫頭?！?/br>
    十一說：“你不去我去，我做弟弟的跟jiejie低頭沒什么，反正額娘是你我五哥的額娘，這錢也是花在額娘和姨媽身上，就這樣吧。”

    十阿哥幫腔：“對，讓十一去說?！?/br>
    九阿哥扭扭捏捏，想答應(yīng)又抹不下臉，他就說：“讓我想想?！?/br>
    十一強(qiáng)調(diào)：“你想歸想，但是你可別真的現(xiàn)在去撈錢，額娘養(yǎng)大你不容易，你可別把自己活成個(gè)廢物?！?/br>
    “閉嘴吧你！”

    這時(shí)候外面的藥送了進(jìn)來，只有半碗。

    九阿哥就問：“剩下的呢？怎么只有半碗？”

    太監(jiān)說：“九爺，藥不能多喝，是藥三分毒??！剛才已經(jīng)用了一枚丸藥了，最多只能喝這么多了。”

    十一阿哥端著碗吹了一會，一仰脖子灌肚子里，喝完蔫蔫的：“這次的藥特別難喝，苦的我舌頭都麻了，我要回去睡會?！?/br>
    九阿哥想把人送回去，十一擺了擺手，十阿哥就說：“就斜對門，九哥別送了?！?/br>
    九阿哥還是站門口看著十一進(jìn)他自己院子里才回來。

    十阿哥看他在屋子里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就說：“這事兒能辦，九meimei不過是嘴上調(diào)笑你幾句，不會不管你的?！?/br>
    “我這心里亂糟糟的。”

    十阿哥就覺得他是拉不下臉，也沒放在心上。

    九阿哥接著說：“人情債難還??！”

    十阿哥的手指敲著桌子：“讓十一弟去開口，一了百了?！?/br>
    “盡管十一能開口，可這也是我們兄弟三個(gè)的人情債！”

    十阿哥問：“你跟我分里外嗎？”

    “不分啊，你我一起長大，這么多年了，分什么里外？”

    “就是啊，五哥十一弟和九meimei也不分里外??！你別多想?！?/br>
    九阿哥擺擺手，剛想說話門口就有人熱情的說：“八爺來了？小的給八爺請安，這幾天沒見您了，您最近可好？”

    這是給九阿哥和十阿哥提醒呢。

    九阿哥和十阿哥對視了一眼，十阿哥剛站起來，八阿哥進(jìn)門了。這就是九阿哥不想住阿哥所的原因，這破院子太小了，從大門到屋門也就是十幾步，屋子里大點(diǎn)聲外面就能聽見，一點(diǎn)隱私都沒有。

    “八哥來了?！?/br>
    “八哥好久不見?！?/br>
    八阿哥笑的春風(fēng)滿面：“哪有好久，不過是幾天而已?！?/br>
    九阿哥把他讓到上位，八阿哥也沒兜圈子：“今兒有件事我來跟九弟說一聲，今兒兩伙人在琉璃廠那邊因?yàn)闋帄Z一本古書打起來了，因?yàn)闋砍兜狡烊耍杰娧瞄T去了，正好讓我碰到，去湊了一會熱鬧。原來其中一家領(lǐng)頭的是宜妃娘娘的侄兒，買那本書是為了給五哥做賀禮。我在中間說和了一番，讓兩家握手言和了?！?/br>
    九阿哥的眼角動了一下，十阿哥問：“打架的另一伙是誰？”

    八阿哥說：“陳廷敬的侄兒。”

    十阿哥嘴角動了動，九阿哥差點(diǎn)要掐自己人中。

    陳廷敬在順治十五年中進(jìn)士出來做官，康熙十五年成為內(nèi)閣學(xué)士，兼任禮部侍郎，充任經(jīng)筵講官?？滴醵旯軕舨垮X糧，清正廉潔整飭錢糧賬目卓有成效，在維護(hù)錢幣穩(wěn)定方面頗有建樹，是個(gè)不可多得的能臣干吏。

    明珠之所以勢大，是因?yàn)樗菨M洲權(quán)貴，其政績公心是遠(yuǎn)遠(yuǎn)比不上陳廷敬。陳廷敬是早期的南書房大臣，科舉出身持身方正，和高士奇這種靠明珠舉薦又沒有科舉成績且貪婪索賄的人合不來，加上他給康熙講史書的時(shí)候認(rèn)為儲君繼位有利于權(quán)力交接平穩(wěn)過渡，又和明珠一伙人道不同不相為謀，所以被認(rèn)為是太子黨。

    一聽到他的名字，想到如今兩黨爭斗日漸激烈，八阿哥又是大阿哥的擁躉，九阿哥和十阿哥的第一反應(yīng)是“這是個(gè)圈套”。

    十阿哥看看九阿哥，又看看八阿哥，就說：“原來是陳廷敬，這老兒不是一向清正廉潔嗎？當(dāng)初汗阿瑪初登大寶，找他要戶部的銀子，他苦口婆心給汗阿瑪解釋戶部的銀子不能用于享樂，直到現(xiàn)在汗阿瑪都夸他執(zhí)掌戶部有功，他侄兒哪來的錢買古書？”

    八阿哥笑起來：“或許是家里有積蓄。這事兒已經(jīng)過去了，哥哥來這里也不是為了說這事兒的，而是聽郭絡(luò)羅家的人說想拜見九弟，回頭九弟看什么時(shí)候有時(shí)間，哥哥帶你出去見見，把他們的消息帶給娘娘，也好撫慰娘娘思念親人的心情。”

    九阿哥說：“多謝八哥想著弟弟，這是弟弟不打算見他們?！?/br>
    八阿哥很驚訝：“不見？為什么？”

    “沒什么，就是不想見罷了。咱們兄弟還是要以讀書為上，別的事兒弟弟也不想管?！?/br>
    八阿哥看看十阿哥，十阿哥和九阿哥一個(gè)鼻孔里出氣：“就是，咱們還是要多讀書?！?/br>
    兩個(gè)上課睡覺天天被汗阿瑪罵的人突然愛學(xué)習(xí)了？

    八阿哥就知道這里面有些事兒是自己不知道的，小時(shí)候大家是無話不談的，可見這一兩年自己和這兩個(gè)弟弟漸行漸遠(yuǎn)了。他微笑了一下：“既然如此，咱們就好好學(xué)，明日我和你們一起去讀書?！?/br>
    十阿哥問：“八哥不去給大哥幫忙了嗎？”

    八阿哥說：“大哥那邊的人手多的是，不差我一個(gè)。明兒一起讀書吧。對了，剛才聽說十一弟不舒服了，現(xiàn)在怎么樣了？”

    九阿哥說：“多謝八哥的關(guān)心，好多了?！?/br>
    三人坐著說了半天的話，八阿哥走的時(shí)候還掏心掏肺的跟九阿哥說：“九弟，就是外家糟心也要看著點(diǎn)，更要拉扯一些，在外人看來彼此都是一體的，不可不管，而且也不能讓人覺得咱們冷心冷肺沒人情味?！?/br>
    九阿哥笑了笑，和十阿哥一起送走八阿哥。三人在九阿哥門前寒暄的時(shí)候，四阿哥黑著臉回來了，看的出來心情不好。

    八阿哥先請安，九阿哥和十阿哥跟上。四阿哥看了他們?nèi)齻€(gè)一眼，哼了一聲，就說：“天冷，別站太久，回去吧。”

    九阿哥那糊涂勁兒上來了，剛想嚷嚷被十阿哥用胳膊肘搗了一下，十阿哥說：“聽四哥的，我們這就回去?！备税⒏缯f：“八哥，不送了?！笔⒏缋虐⒏甾D(zhuǎn)身回去了，八阿哥看了他們的背影，隨后笑著問四阿哥：“四哥，今兒心情不好？”

    四阿哥聽到這問題眉頭緊皺：“吏部?。∫桓C子碩鼠！氣死我了?！?/br>
    八阿哥說：“原來是公事，弟弟還以為是私事呢，走走走，到弟弟院子里一起吃飯，如今天冷，吃點(diǎn)熱鍋?zhàn)优慌！?/br>
    四阿哥跟蘇培盛說：“回去跟福晉說一聲，就說爺在八弟院子里呢，讓她別擔(dān)心，等一會就回去了?！?/br>
    蘇培盛應(yīng)了一聲，回去跟四福晉報(bào)告。

    四福晉聽了點(diǎn)點(diǎn)頭，對著蘇培盛擺擺手：“就說我知道了?！?/br>
    她身邊坐著云紗，云紗因?yàn)槟昙o(jì)大了被尊稱云姑姑，這會陪著四福晉說話。聽了蘇培盛的話，就跟四福晉說：“您讓人做幾個(gè)菜送去，就說給四爺八爺添菜了。”

    四福晉這人情世故一大半是在宮里學(xué)的，從德妃身上學(xué)的最多，立即跟身邊的宮女說：“拿銀子去，讓他們用心做。”

    云紗就攔著：“福晉，不必給銀子，派人去說明白，就說這是給四爺和八爺?shù)牟?，他們肯定用心伺候，一點(diǎn)銀子都不用打賞?！?/br>
    四福晉問：“為什么？”

    云紗小聲的說：“您只知道御膳房奉承德妃娘娘，為什么德妃兩年還大肆打賞？”

    四福晉平時(shí)沒想過這個(gè)問題，現(xiàn)在想了想，問到：“堵人家的說，擔(dān)心有人說多吃多拿？”

    云紗點(diǎn)頭：“是這個(gè)道理，要是御膳房是一家獨(dú)大，她也不用如此做派，這么做是給人看的，這是給誰看的？”

    “給誰？諸位娘娘？”

    “給良貴人，或者是給惠妃看的。更多是給御膳房里面另一股子人看的。”

    云紗小聲的問四福晉：“良貴人是何出身？”

    四福晉說：“聽說是辛者庫出身?！?/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