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淳一臉得意，“而且，一個地方出來的人，容貌上多多少少會有些相似的特質(zhì)。”

    “不過，我總覺得黎兄的儀態(tài)是積年下來刻進(jìn)骨子里的?！比莩蓸I(yè)皺著眉頭，盯著那人遠(yuǎn)去的背影，撇了撇嘴，“這黎雁之嘛，給人感覺怪怪的，像是在端著。”

    謝淳伸手在下巴上撓了兩下，一臉不懷好意地笑道：“你說把他送到殿下身邊咋樣？”

    容成業(yè)被謝淳大膽的想法驚掉了下巴，嫌棄道：“謝二，你長沒長腦子？晉王殿下是丟了謀士，不是美人，不是找個長得像的就能解決問題！”

    容成業(yè)心中暗嘆一句，紈绔就是紈绔，這謝二不愧是跟著康王和趙王世子一起渾大的，領(lǐng)了軍職也改不了秉性！果然，不是隨便一個紈绔都能跟晉王一般改邪歸正的！

    可讓容成業(yè)沒想到的是，沒兩天功夫，真在穆謙身邊見到了黎雁之，而且能明顯察覺到，穆謙心氣比前兩日順多了。

    *

    另一邊，蘇淮回程的路走得極慢，無論是因著舊日的情分還是肖瑜的吩咐，蘇淮對黎豫都不敢怠慢，三餐及湯藥都親自經(jīng)手。而黎豫則時醒時睡，每日醒著的時間不過半個時辰。

    進(jìn)了雍州地界，黎豫每日清醒的時間越來越短，正當(dāng)蘇淮擔(dān)憂黎豫可能一睡不醒時，黎豫卻奇跡般地神色清明起來。

    黎豫醒來，見到蘇淮先是一愣，然后才蒼白著臉色微微一笑，“子澈也來并州了？”

    蘇淮聽了這話心中一痛，原來黎先生還以為自己身在并州，他一時不知該如何接話，只是笑著岔開話題，“先生睡了多日，終于清醒，想來這病要大好了?！?/br>
    黎豫雖然在病中，可依舊敏銳，登時察覺了蘇淮的異常，然后環(huán)顧一下四周，才發(fā)現(xiàn)自己身在馬車之中，“咱們這是要去哪兒？”

    黎豫眼中皆是不容回絕的探尋，蘇淮見瞞不住，只得將殘酷的現(xiàn)實和盤托出，然后苦笑著勸道：

    “先生，殿下許是想著京畿有名醫(yī)，能治好您的病?！?/br>
    黎豫以為他將情緒掩飾的極好，努力擠出一絲笑意，襯在蒼白的面容上，更顯凄涼，“是啊，京畿都是好大夫。咱們現(xiàn)下走到哪里了？”

    蘇淮強(qiáng)忍住心下的悲痛，配合著黎豫笑道：“進(jìn)了雍州地界三日了。”

    “哦……”黎豫將眼神看向窗戶，似乎想透過那緊閉的車窗眺望遠(yuǎn)處的景色，“子澈，我……我有些累了，想一個人再歇一會兒?！?/br>
    蘇淮不忍再看黎豫的失落之情，逃跑似的下了馬車。他不明白，為什么明明配合的天衣無縫的兩個人要分道揚鑣，為什么黎先生為殿下掏心掏肺，卻要被拋棄。

    空曠的馬車內(nèi)只剩下黎豫一人。

    那日在水牢中的寒冷刺骨很痛，從前被一封檄文毀了名聲很痛，萍jiejie于眼前自刎而亡很痛，先生的決絕和癲狂讓他信仰崩塌很痛，舊疾復(fù)發(fā)命不久矣很痛。

    可這些痛加起來，都敵不過此刻的心痛，原來，穆謙真的不要他了，一點解釋的機(jī)會也不給他了。原來他被整個世界拋棄以后，也被穆謙拋棄了。

    霎時間，一滴晶瑩的淚珠從眼角溢出。

    第189章 誅心局（9）

    后來的日子，除了湯藥，黎豫每頓也就勉強(qiáng)吃些米湯，再多了就開始止不住的干咳犯嘔，整個人rou眼可見的消瘦下去，蘇淮急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卻束手無策，只想著等進(jìn)了冀州，再尋名醫(yī)為黎豫瞧瞧。

    進(jìn)了冀州地界，還未進(jìn)城，就被橫在路上的一輛馬車攔住去路，馬車周圍站了兩排持刀侍衛(wèi)，而馬車的主人架子極大，禁軍當(dāng)前也不下車相見。

    蘇淮在京畿日久，見慣了講排場的親貴，估摸著眼下這情景不好惹，勒住馬韁繩，抬手止住隊伍，率先揚聲道：

    “尊駕何人，為何攔住禁軍去路？”

    一名持刀侍衛(wèi)首領(lǐng)回道：“我家主人有請謝二公子入府一敘?！?/br>
    “這……”蘇淮面上為難，這謝二公子已經(jīng)被留在北境了，他又不好直言。

    正在蘇淮躊躇之際，那馬車上的人坐不住了，直接掀簾跳了下來，向前走了幾步，揚聲道：“謝二，從冀州走也不說來瞧瞧本世子，難為本世子每次進(jìn)京都給你帶好玩意?！?/br>
    蘇淮定睛一看，來人竟然是趙王世子穆諺！兩人雖然曾在北境戰(zhàn)場上見過，卻無甚交情。

    穆諺在京時，因著不入朝，閑散自在，連秦王和晉王都不放在眼里，更別說蘇淮區(qū)區(qū)一個指揮使。他直接無視蘇淮，沖著馬車走去，邊走邊嚷：“謝二，快滾下來！裝什么相！”

    蘇淮見狀，趕忙下馬，緊走兩步攔在了馬車跟前。

    “世子殿下！”

    穆諺到了冀州就是土皇帝，日子比在京畿還舒服，好久沒人敢逆他意思，當(dāng)即不悅道：“蘇指揮使，本世子就請謝二公子去府上住一日，不會耽誤你入京交差的。”

    蘇淮想了想，走上前去，壓低聲音，簡單兩句說明車上的人不是謝淳。

    本以為穆諺能就此作罷，沒想到穆諺一聽來人是黎豫，更要一見。穆諺不顧蘇淮的阻攔，縱身一躍跳上馬車，等掀開簾子看到重病不起的黎豫，頗為尷尬地站在馬車上進(jìn)也不是，退也不是。

    考慮到黎豫身份特殊，穆諺最終把人請到了他在郊外的別苑，并且延請名醫(yī)醫(yī)治，奈何一眾名醫(yī)皆興沖沖來又垂頭喪氣的走了。

    穆諺不死心，追出去抓住一個問道：“怎么就藥石無醫(yī)了？他可不能死，還得給我家兒女啟蒙當(dāng)先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