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很篤定的聞嶼在聽到夏小桃那句話之后又變得有些不自信，還因為這一連串沖擊太大出現(xiàn)了一點頭暈?zāi)垦５陌Y狀。

    四樓比起辦公室更像是測試間，各種設(shè)備與產(chǎn)品擠得沒有什么辦公的位置，夏小桃也不太在意，領(lǐng)著梁愿就往研發(fā)同事背后一坐，簡單清理了一下桌面就拿出電腦準備開始工作。

    聞嶼站在門口，跟一尊大佛似的，動也不動，垂著眼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偷偷扶著門框，因為太用勁手臂都有些發(fā)抖。

    “聞經(jīng)理，要不要來核對一下我們目前的工作？”

    如同黑泥一樣的思緒被夏小桃輕聲打斷，聞嶼受驚一樣抬起頭，又恢復(fù)成一副游刃有余的樣子，微笑著說，“當(dāng)然?！?/br>
    他搬了個凳子好不講究地坐在夏小桃的旁邊，湊過去看她打開的進度表。

    表內(nèi)密密麻麻，但又非常貼心地標注了關(guān)鍵時間節(jié)點，以及夏小桃作為審查方的測試標準。

    夏小桃看著自己這一年多整合的表格內(nèi)容，暗暗夸了下自己。

    這表格做得真好，得認真給聞嶼講一下才行。

    她拿出眼鏡，又掏出自己的紙筆，邊給聞嶼講還在紙上給他畫著什么。

    一開始聞嶼也想暫時放下他和夏小桃過往的種種，認真完成自己的本職工作，給她留下一個好的職場形象，但因為測試間實在太擠，他一個大高個委委屈屈縮在一邊，為了給來往的同事騰出過道，不得不往夏小桃身邊貼。

    這樣子的距離，真的很久沒有過了。

    聞嶼像是奔波好久終于見到綠洲水源的旅人，僅僅只是靠她很近就開始變得平和——即使他還不能完全確認夏小桃是否還記得他。

    夏小桃眼底的慌亂做不得假，但說他過得很幸福時的表情也沒有什么演技的成分。

    沒辦法，且看著吧。

    聞嶼不太明顯地嘆了口氣，卻被夏小桃敏感地捕捉到。

    “這里有什么疑問嗎……按道理來說這樣設(shè)計確實會出現(xiàn)一些耦合的現(xiàn)象哦?！?/br>
    夏小桃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工作中，不知道旁邊的聞嶼心理活動豐富到已經(jīng)上演了好幾集電視劇，只以為是自己拿著繁多的資料來勢洶洶，讓他短時間難以消化。

    她轉(zhuǎn)頭看過去，才發(fā)現(xiàn)自己和聞嶼的距離有些過于近了。

    ……差、差點碰到他臉了。

    夏小桃心虛地抿了抿嘴，不動聲色地往后挪了一下，“聞經(jīng)理怎么嘆氣，是我講得太快了嗎？”

    聞嶼對于距離很敏感，他在夏小桃往后退的時候身體比腦子快，像是無意識被吸引一樣把臉湊過去，又讓他們在這種曖昧的距離中沉默對視。

    等意識到夏小桃開始臉紅憋氣之后才緩過神來，禮貌地直起背，“抱歉，內(nèi)容是有點多，我也得把我的記事本拿來，好好記錄一下?！?/br>
    說完他就站起來往外走，給了夏小桃一點喘息的時間，此時梁愿湊過來悄悄打趣說，“聞經(jīng)理是真帥吧，我和他對視我也絕對臉紅的?！?/br>
    “說什么呢，這是別人公司，別人還有女朋友?！毕男√倚÷曁嵝蚜涸覆灰嫘^度，做做樣子敲了一下她的腦袋，“你好好審文檔，才能準時下班?！?/br>
    “好——我都聽小桃姐的——”

    和聞嶼說完目前項目進度后兩人倒是相安無事。

    其實項目經(jīng)理對于項目研發(fā)的參與度并沒有很高，更多的是站在架構(gòu)的角度把控開發(fā)時間，夏小桃大部分時間是在和研發(fā)員工交流。之前線上開會的時候，前任經(jīng)理甚至?xí)腥毕?/br>
    聞嶼這新官上任三把火，燒得挺旺。

    夏小桃這樣想著。

    她們所在的測試間對面便是一個開放式的會議廳，聞嶼干脆把自己的電腦搬到了那邊在辦公。

    “聞經(jīng)理這是要監(jiān)視我們工作啊，抬頭就能看到我們在干什么?！?/br>
    “沒事，夏老師和梁老師幫我們擋著呢，我們不是正對著門的。”

    夏小桃聽到背后的同事竊竊私語補充說著，“雖然這樣壓力還挺大，不過我蠻服他的，也無所謂吧?！?/br>
    真厲害，剛上任就能讓同事都信服，夏小桃驕傲地想著。

    畢竟以她的經(jīng)驗來說，有一些工作年限的研發(fā)員工多多少少有點傲氣，不太愿意讓新入職的人來指點自己的設(shè)計。

    剛外駐第一天，本應(yīng)該沒有什么事情，夏小桃和梁愿約好了五點半準時下班，都要收拾電腦的時候突然被背后的同事叫住：

    “夏老師，你看看我們這個測試項吧，我們剛剛整改好的?！?/br>
    梁愿還不太會控制自己的表情，她面露難色，小聲抱怨道，“我們都準備下班了……這……”

    “哎，沒事沒事，小梁你先走，我來看就好?！?/br>
    夏小桃揮揮手讓梁愿先下班，自己則留下來陪著他們繼續(xù)加班。

    從上大學(xué)的時候她就被室友吐槽過，心太軟，別人一求求她，露出那種帶有些請求意味的表情，夏小桃保準妥協(xié)。

    其實這個整改是他們下午就應(yīng)該完成的工作，臨到下班才完成，夏小桃其實是沒有義務(wù)陪他們加班的。

    但是她想著大家都是打工人，都是為了那么點工資，也不容易，加班就加班吧，反正自己剛回國，回家也沒有什么其他的娛樂活動。

    聞嶼開完產(chǎn)品會議之后天已經(jīng)黑了，收拾東西抬起頭的時候發(fā)現(xiàn)夏小桃居然還沒走。

    她正站在研發(fā)同事的背后彎下腰看測試結(jié)果。

    其實白天他就很想說了，夏小桃?guī)н@個眼鏡的樣子很好看。

    現(xiàn)在的女孩子都喜歡帶圓溜溜的黑框眼鏡，公司很多女同事哪怕不近視也會備上一副無度數(shù)的防藍光眼鏡，說帶著顯年輕，遮素顏，為智商稅買單都變開心了點。

    夏小桃的眼鏡是最傳統(tǒng)的窄方型，細細的銀色鏡框，看鏡片厚度應(yīng)該沒有近視太深，帶上之后顯得目光成熟犀利，但是湊近看的時候無意識瞪大的雙眼又顯得有點反差。

    她彎腰的時候頭發(fā)會墜下來擋住視線，撥弄到耳后又會掉下來，她不厭其煩地重復(fù)著這個動作，像個小機器人一樣，嘴里嘟嘟囔囔什么，好像在和研發(fā)交流意見。

    夏小桃今天為了慶祝入職第一天，穿了件很規(guī)整的襯衫連衣裙，裙擺被設(shè)計成百褶的樣子，墜在膝蓋之上，淡淡的紫色從底部暈開。

    聞嶼輕手輕腳走進去，就站在夏小桃身后，像背后靈一樣，他比夏小桃高了快一個頭，低下頭就可以看到她被晚風(fēng)吹得有些泛紅的指尖，還有不如以前那樣瘦削的鎖骨。

    “……那就這樣，明天再來改吧，也不早了?！?/br>
    夏小桃掏出手機，才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快十點了，她調(diào)出打車軟件，祈禱自己還能打到車，一邊轉(zhuǎn)身準備收拾東西。

    “啊?！?/br>
    她一轉(zhuǎn)身就撞到一堵“人墻”，鼻梁被眼鏡戳得一酸，嚇得她連忙要往后退，但過道實在太窄，又不小心踩到辦公椅失去了平衡。

    “小心……”

    聞嶼連忙上前一步摟住夏小桃的腰，把她帶回懷里，夏小桃慌亂之間在他的鞋子上踩了好幾腳，兩人才拉回平衡。

    “對不起對不起，夏老師，是我的問題……”

    聞嶼此時又有點愧疚了，這樣冷不丁站在背后嚇人一跳也不是他的本意，他只是看著看著就開始發(fā)呆，直到夏小桃出聲才跟被按了開關(guān)一樣醒過來。

    “沒事沒事……”

    夏小桃還牢牢記著聞嶼有女朋友的事實，非常有分寸地往過道退了一大步，“真沒事，聞經(jīng)理也還在加班啊，我以為除了我們都下班了。”

    “我……”

    聞嶼想說，其實我只是想陪你加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