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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山漸青在線閱讀 - 第三百四十九章 分茶

第三百四十九章 分茶

    第三百四十九章 分茶

    西子茶樓的后院里,墻邊疏疏落落十來根君子竹,中間一池春水,浮萍細(xì)綠,池邊一個八角亭子,亭邊柳棉飛絮淡若春煙,幾聲黃鶯清脆如玉鳴,讓整個后院顯得更為清幽雅逸。

    許清不著官袍,一襲大袖儒衫,髻上簡簡單單一根紫木簪,和太學(xué)教授李卓然靠在欄桿上,看亭中侍女分茶。

    下首坐著幾個太學(xué)生,除曾鞏外,其它都是明算科的,一個叫李丹陽的學(xué)生坐在古琴前,慢指輕挑,疏落的琴聲帶出一份悠然的曠寂淡遠(yuǎn),讓人塵欲頓消。

    分茶是一種充滿寧靜清雅之美的茶藝,民間又叫茶百戲,在中國后世已經(jīng)失傳。

    之所在把分茶叫茶百戲,首先是侍女們煮茶、煎茶的每一個動作,都散發(fā)著流水逸云般的美感。

    聽著疏淡的古琴,看著侍女嫻熟的分茶,許清覺得是無比舒暢的精神享受。

    那侍女跪坐在茶幾前,素手纖纖攪動茶膏,漸加擊拂,手輕筅重,指繞腕旋,動作恬淡而柔美,如輕云拂月,如弱柳扶風(fēng)。

    分茶一般以七為數(shù),一會之后,在侍女輕柔的動作中,前面七碗茶都泛起了白色的乳花,許清留意到,因她擊拂的手法不同,從第一湯到第七湯浮起的乳花也各有不同。

    這是最精彩的時刻,仔細(xì)觀看你就會發(fā)現(xiàn),隨著侍女手法不停的變換,沫沉華浮,煥如積雪,曄如春敷,湯紋水脈浮現(xiàn)出各花鳥蟲魚,山水云霧或是筆觸文字來,須臾即散,亦幻變真,令人悠然神往。

    正因?yàn)榉植枘軐⒉铚鞒鲆环愕膱D畫來,所以分茶還有一個雅致的別稱叫‘水丹青’。

    大宋的貴族階層目前主要喝的還是龍鳳團(tuán)餅,碾成茶末煎飲。

    西子茶樓賣的西湖龍井雖然不是煮茶,但為適應(yīng)大眾,主要是許清對這種國粹一般,充滿美感的茶道十分喜歡,所以西子茶樓仍保留著這種茶藝表演。

    有意思的是,許清是喝著自己的龍井茶在看侍女表演分茶的。

    茶道雖然充滿了美感,但許清作為后來人,還是喜歡喝泡飲的清茶,這大概也是分茶逐漸在中國失傳的一個原因吧!

    畢竟到明清之后,泡飲的清茶已經(jīng)成為主流,分茶沒有了社會大眾的基礎(chǔ),而又沒有人刻意去傳承這種技藝,失傳也就不奇怪了。

    看完侍女分茶,太學(xué)教授李卓然輕拂一下衣袍,起身鄭重地向許清作揖道:“許少卿請了,多日來,下官一直在關(guān)注少卿在京華時報(bào)上的術(shù)數(shù)學(xué)說,拜讀之余,細(xì)細(xì)推敲,感覺許少卿提出的種種理論確實(shí)精妙絕倫,令人豁然開朗,觀許少卿論述之言后,下官方知往日坐井觀天,小天小地,今日下官前來,乃是誠心向許少卿請討一些未明之處,還望許少卿不吝賜教?!?/br>
    許清起身回禮,含笑道:“我早就聽說李教授在術(shù)數(shù)方面造詣深厚,正好我打小就對這方面興趣,早想找機(jī)會去向李教授討教了,今日李教授能屈尊前來,我是深感榮幸??!”

    許清一面謙虛著,笑得尤其燦爛,他確實(shí)有意去太學(xué)挑戰(zhàn)一下,沒想到李卓然自己找上門來了,可省了自己大力氣了,這也是他慷慨地將這幾個師生請到西子茶樓來的原因。

    李卓然四十來歲,兩頰清瘦,整個人很有學(xué)者之風(fēng),倆人官階品級相差懸殊,加上他對許清的學(xué)問由衷的佩服,所以執(zhí)禮甚恭。

    李卓然挑明來意之后,眾人重新落坐,話題也隨之轉(zhuǎn)到數(shù)學(xué)上,大部分時間是李卓然和幾個太學(xué)生對他提出的理論的一些不明之處在求解。

    曾鞏也不時插幾句嘴,東風(fēng)輕拂的柳絲在水面倒映著,亭中太學(xué)生研開墨汁,鋪開白紙,許清一邊書寫一邊解說。

    雖然歷史上早在祖沖之時代便演算出了圓周率,但在數(shù)學(xué)方面,當(dāng)然不可能有后世那么全面的各種公式定率,光是這些公式的解說,就讓李卓然等人眼花繚亂了。

    為了方便書寫,許清干脆推出了阿拉伯?dāng)?shù)字,花了一個下午時間,許清徹底把李卓然等人折服得五體投地,臨了李卓然又鄭重其事的給他施禮,并提出希望他時常抽些時間,到太學(xué)去給明算科的學(xué)生講課。

    抽時間?當(dāng)然可以,不過咱可不能這么不明不白的去,必須讓老丈人運(yùn)作一下,弄到一個正式的太學(xué)教授身份再說。

    等李卓然告辭,亭中只剩下曾鞏這個損友。

    “看什么看?我說曾子固??!我又不是柳依依,瞧你這眼神,小心我一腳把你踢池里去!”

    許清被曾鞏盯著看了一陣,看得他心里直發(fā)毛。

    曾鞏不為所動,又盯著他看了一陣才嘆道:“夏寧侯,懂事長,許少卿,許子澄,你到底是誰?曾某怎么覺得跟你接觸越久,越不認(rèn)識你呢?”

    許清樂了,伸手撫須……呃,這須子怎么還沒長出來呢?

    “曾子固,你這話也太不專業(yè)了,漏數(shù)了我兩個頭銜,除了銀行行長外,你大概不知道我還有一個將作監(jiān)中校丞的頭銜吧,告訴你,每月俸祿領(lǐng)著呢!”

    曾鞏先感嘆,然后惡狠狠地說道:“許清,許清,我看你一點(diǎn)都不清,說!你這身才學(xué)是跟誰學(xué)的,告訴我,曾某馬上也去拜師,不說休怪曾某翻臉!”

    “要是我說生而知之,曾子固你信嗎?”

    “不信!”

    “我也不信!”

    “說!跟誰學(xué)的?”

    眼看曾鞏有嚴(yán)刑逼供的意思,許清大袖一拂,老神在在地說道:“祖?zhèn)髦?,不可外傳!?/br>
    曾鞏無奈,頹然坐下,端起茶來賭氣似的一口喝盡。

    許清呵呵地笑道:“子固兄,這世間生而之知自然沒有,但只要善于觀察,善于想象,勤于討索、嘗試,你就會比別人知道的要多,你就會發(fā)現(xiàn)許多不可思義的東西。

    打個比方,我發(fā)現(xiàn)小小的孔明燈能帶起原本不可能飛起的竹片上天,那我就會去想,它是因?yàn)辄c(diǎn)火后才能升起來的;

    點(diǎn)火一個是會發(fā)光,一個是會發(fā)熱,通過試驗(yàn)?zāi)憔湍艽_定,光產(chǎn)生不了這種效果,那只有熱了。

    然后我就會想象,把蠟燭變成大火苗,把紙片換成更堅(jiān)固的其它東西,把整個孔明燈放大無數(shù)倍,那么他的升力應(yīng)該就會加大,從而達(dá)到帶人上天的效果。

    再比如,我剛才跟他們說的那么定理,還不是從最簡單的現(xiàn)象慢慢發(fā)展來的,兩點(diǎn)之間直線最短,這些大家都知道吧,但大家卻忽略了它在圖形解讀時起到不可替代的作用。

    其實(shí)許多東西看似神奇,卻經(jīng)不起推演,只要你思索出它內(nèi)在的道理,就沒什么可大驚小怪的了。

    你們?。≈蛔⒅亟?jīng)史子集,對其它現(xiàn)象視而不見,自然發(fā)現(xiàn)不了這些。我經(jīng)學(xué)不行,打小心思都花在這些歪門邪道上了。呵呵!有得必有失??!”

    許清一通海侃,終于讓曾鞏相信了個大概,不信又能怎么樣,總不能把這嬉皮笑臉的家伙當(dāng)妖怪吧!

    兩人正聊著,趙崗和晏思飛卻象聞到腥的貓似的,神奇的出現(xiàn)在亭外。

    “唉呀呀!何以消永晝,悠悠西子樓,懂事長,曾子固,你們兩個也太不夠意思了吧!來這么雅致的地方竟不叫上我與思飛兄,好在我消息靈通……”

    “趙長德,我以為你只喜歡翠薇樓呢,所以才沒叫你!”

    許清一頓搶白,把曾鞏和晏思飛惹得哈哈大笑!

    趙崗臉皮算是練出來了,往小幾前一坐,折扇輕搖兩下,讓侍女來上茶后才晃著腦袋道:“翠薇樓,我所愛也!西子樓,我……無須花錢也!”

    許清還以為他‘也’出個什么來呢,沒想到又是損俺的錢袋來了!

    “趙長德,這茶愛怎么飲都可以,前題是先給我做一首詩出來,一曲新詞茶一杯……”

    “唉呀呀,把你岳父大人的好句改成這樣子,懂事長,思飛兄在這呢,你有難了!”

    “我難你個頭,做詩!”許清不顧形象的伸手擋住他的茶杯。

    趙禎啪啦幾下,折扇嫻熟地開合著,灑脫地起身說道:“這還不簡單!”

    說完就是提筆準(zhǔn)備揮毫潑墨,許清靠在欄桿上打擊道:“趙長德啊,你可別弄出關(guān)公子那‘汴河如同吾腰帶,誰家姑娘能解開’的千古名作來,說好了,要以茶為題!”

    說起這事,趙崗連筆差點(diǎn)都拿不穩(wěn),好不容易止住笑聲,才揮毫寫下:

    分茶何似煎茶好,煎茶不似分茶巧。

    蒸水老禪弄泉手,隆興元春新玉爪。

    紛如劈絮行太空,影落寒江云縹緲。

    銀瓶首下仍尻高,注湯作字勢嫖姚。

    趙禎寫完將筆一擲,帶著幾分得意的回身端過茶輕汲。

    “懂事長,該你了,往而不來非禮也!”

    “這話還能這么反過來說?”許清算是對趙崗從新有個認(rèn)識了,這家伙已經(jīng)學(xué)去了自己八分本事,胡侃的本事那是與日俱增??!

    “我說子澄妹夫啊,你就別引開話題了,醉解云裳天如玉,瑤臺已近舞翩躚,嗯,已得太白‘欲上九天攬明月’的八分意境,但是!那天你竟然沒叫上我……”

    “停停停!”

    一見晏思飛要發(fā)彪,許清趕緊打住他,“內(nèi)兄,二舅哥,過去的事,少扯!您怎么不把‘俱懷逸興壯思飛’也念出來?。可聞e人不知道你叫晏飛思似的,幸好子固和長德都是自己人!”

    晏思飛被這么一博,臉色如蒼狗白云,變幻莫測,趙崗終于把茶杯打翻了!曾鞏癱在了小幾下。

    許清見二舅哥快要決堤泄洪了,趕緊起身,仿佛傳說中的游吟詩人,晃到桌前揮筆題下:

    漢閣西邊千步廊,與君亭上共清談。

    陰陰檜色連芳草,寂寂棋聲度院墻。

    細(xì)乳分花紋簟冷,明珠擘芡小荷香。

    回望翠籠秋千影,幾時高枝臥新蟬。

    幾人笑笑鬧鬧,品茶題詩,相互切磋,午后云天淡如水,如此消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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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謝國王麥子打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