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端之上 第58節(jié)
她想,她知道趙昀和的“我來安排”是什么意思了。 纖細指尖緊緊捏住茶盞,指骨泛白,“為什么要死呢?” 趙孟殊深深望她,“因為盼著我死的人總比盼著我活的人要多,倒不如求一死,滿足大部分人的心愿。” 聞言,森冷的寒意似乎浸潤到骨縫里。 他說得倒是很對。 他的父親、母親、手足親人似乎都盼著他早點死去,再利用他的死掀起風浪,得到利益。 傅清瑜聲音很輕,“不要那么想,希望您活的人很多?!?/br> 趙孟殊端起茶盞,側(cè)眸望她,“傅總是屬于哪一種呢?” 他的面容攏在熏染的霧氣里,神色漠然。 傅清瑜仰眸,眸色瑩潤真摯,她認真肯定答,“我希望您長長久久活著?!?/br> 趙孟殊笑了笑,清潤笑意似乎破開籠罩面容前的霧氣,眉眼清雋如畫。 他垂眸從文件袋里拿出一張薄薄的紙張,遞給傅清瑜,“傅總看這個計劃可行嗎?” 薄薄紙張上只有三兩行字,卻是一個嚴密的刺殺計劃,地點在洛杉磯,趙孟殊即將到那里出席經(jīng)濟論壇峰會。 這是趙昀和布給他的天羅地網(wǎng)。 傅清瑜抿了下唇,似乎不解,“既然握著證據(jù),何不先發(fā)制人?” 趙孟殊接過那張紙,隨意揉皺扔掉。 “因為我怕別人的愿望落空?!彼聪蛩?,微笑道:“傅總跟趙董事統(tǒng)一戰(zhàn)線,在董事會為他沖鋒陷陣,又在醫(yī)院里時時陪伴他,情如親父女,難道不是跟他一樣盼著我早一點死嗎?” 傅清瑜低眸品茶,是武夷山大紅袍。 “董事長誤會了,我只是逢場作戲?!?/br> 趙孟殊淡淡一笑,“你的戲演得那么真,誰看得出真假?”皙白指骨敲了敲檀木茶案,他微笑道:“傅總,我已經(jīng)被你騙了一次不想再被你騙一次,既然你盼著我死,倒不如讓你如愿以償,總是提防刺殺也是很累的,倒不如一了百了,也算為您做些微不足道的事情。” 他抬手,“茶也喝完了,傅總該走了?!?/br> 傅清瑜張了張唇,眼底波動,最終什么沒說。 她放下茶盞,站起身,沒有再看他,抬步走入電梯,隨著電梯門閉合,她的身影也逐漸消弭。 第39章 chapter039 深夜, 傅清瑜又折回醫(yī)院。 將車子停在醫(yī)院地下車庫,她直接從地庫上電梯到頂樓。 病房里滅著燈,趙昀和已經(jīng)睡了, 護工正細心為他掖好被角, 將一杯溫度適中的水擱在床邊柜上, 方便他醒來時隨時有溫潤的水入口。 護工無意看見傅清瑜, 怔了一怔, 輕手輕腳迎上去, 臉上無端帶起殷切笑意, “傅總, 這么晚了還來看趙董事?” 她雖然不是傅清瑜的人,但也拿著傅清瑜給她的紅包, 語調(diào)非常殷勤溫順。 傅清瑜目光朝病房中的人影看去,清冷瀲滟的目光似乎多了幾分柔情, “我是擔心趙董事。” 她沒再說什么,抬步走進病房,將護工剛剛做的事情又重復(fù)做了一遍,而后才依依不舍離開病房。 護工將她的一切動作盡收眼底, 眸中多了幾分動容。 走出病房, 傅清瑜眸中的柔情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沒有回地下車庫直接開車離開, 而是直接下樓,走在醫(yī)院中的內(nèi)部花苑里。 花苑里有一條漂亮的紫藤長廊,在夜色中滲出幽藍的光。 她在紫藤長廊的木椅上坐下, 垂眸輕柔整理絳紫色裙擺, 望著花叢里不知名的野花, 眼睫纖長低垂。 皎白月光柔順擦過她面頰,并未為她多增加一絲溫度, 她疏冷寂寥似乎脫離于世俗之外。 向辭熙剛過來,便是看見這樣的她。 傅清瑜一直在疏遠他,他也知道她疏遠他的原因。 她那么聰明,早在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心意前便察覺出他那一份幽密隱藏在內(nèi)心的遐思。 她甚至沒有給他明確自己心意的時間,用疏離冷淡的姿態(tài)直接斬斷一切可能。 以前或許是湊巧,他去別墅時總是見不到她,現(xiàn)在卻是她刻意避嫌。 即使住在隔壁,他已經(jīng)快兩個月沒有見到她了。 “你心情不好嗎?”終于,向辭熙抬步走過去,語調(diào)有些發(fā)冷。 傅清瑜早知道他過來,波瀾不驚抬起眼睛,青年一身黑衣,微垂眼眸,一副將所有心思藏在心底的寡淡模樣,眸色卻是溫和的。 她瞥他緊攥的指骨,透出蒼勁的青筋。 他在緊張。 語調(diào)卻又那么冷。 裝得有些刻意。 傅清瑜輕輕勾了勾唇,她已經(jīng)不再年輕,再沒有少女欲語還休的心事,向辭熙的所有偽裝在她面前不過是一眼窺破的屏障。 他是一本封面淺顯的書。 “還好?!备登彖の⑽澠鸫?,眸光又清冷疏離變得瀲滟而溫柔,似乎剛剛那個寂寥孤冷的她只是假象。 她從不對陌生人敞開心扉,大談內(nèi)心感受,轉(zhuǎn)客為主,“怎么下班那么晚,院長給你布置的任務(wù)很重?” 向辭熙坐在她邊的木椅上,隔了一個位置,說話得微微傾身。 他也在避嫌,刻意得笨拙。 “我想輔修一門植物分類學,所以任務(wù)重了些?!?/br> 向辭熙主修的是分子生物,是科研領(lǐng)域里的明星學科,而植物分類學則是冷門。 他是既要現(xiàn)實又不忘兼顧理想。 傅清瑜對學科具體研究內(nèi)容只有大概的理解,她是老板,只管運籌帷幄,具體細節(jié)是不怎么管得,“全球最好的植物分類學團隊在哥倫比亞,你以后要去美國讀博士嗎?” 向辭熙有些意外她了解這些。 傅清瑜溫和道:“我代表京頤資本,投資了許多生物研究實驗室,哥倫比亞大學當然也有我的投資對象?!鳖D了頓,她輕笑,“我想以你的學術(shù)水平,應(yīng)該用不著我?guī)湍阕吆箝T讓你入學?!?/br> 向辭熙也笑了,她是第一次跟他開玩笑。 “一起去酒吧喝酒嗎?我心情不好的時候喜歡小酌幾杯?!彼闯龈登彖こ罹w未散,即使開玩笑,眉眼依舊透出幾分深重的凝思。 “不用,我只有心情好的時候才喝酒?!?/br> 借酒消愁這種事不適合她,即使再苦再愁,她還是要做事的,哪有時間消遣呢? . 回到別墅,夜色已深,三樓臥室依舊燈火通明。 她給安插在趙孟殊身邊的釘子打電話,釘子誠惶誠恐,大老板很少直接聯(lián)系他們,他們的頂頭上司是郎思文。 傅清瑜仿照趙孟殊筆跡,將那份刺殺計劃發(fā)給釘子,“你要讓所有人知道,這件事已經(jīng)暴露了,趙家父子相爭,老董事長妄想魚死網(wǎng)破?!?/br> 釘子明面上是趙孟殊的人,他爆出這樣的消息自然便代表趙孟殊的意圖,可以視做是趙孟殊的反擊。 釘子辦事得力,第二天,京頤集團便人盡皆知,躺在醫(yī)院里半死不活的老董事長想買兇殺人雇傭狙擊手打死兒子,說不準,現(xiàn)在狙擊手已經(jīng)到威爾希爾大廈了! 盡管只是傳聞,但也在集團內(nèi)部引起軒然大波,這則似假非真的謠言很快傳到公眾面前,引起大眾去探究趙家這個頂級豪門世家的深宅秘聞。 與此同時,傅清瑜又順勢推波助瀾,將謝有儀遭遇得接二連三的車禍事件也爆出來。 這很難不引起上層注意。 上面有關(guān)部門極度警覺派特警駐扎到醫(yī)院,里里外外監(jiān)視起趙昀和的動作。 他只好緊急叫停他的謀殺大計。 洛杉磯金融峰會上,趙孟殊按時出席。 會議開到一半中場休息時,林亭從側(cè)門進來,踱步到趙孟殊身邊,他邊為趙孟殊續(xù)上香氣馥郁的香檳,邊低聲道:“趙董停止了計劃?!?/br> 趙孟殊面上并沒有愉悅之意,面上依舊是波瀾不驚的平靜,“現(xiàn)在,她是在美國。” 那個“她”指誰,林亭心知肚明。 “是,傅總赴美出公差。” “學聰明了?!壁w孟殊垂眸平靜說。 “推遲回國時間,讓林川辭職?!?/br> 林川是趙孟殊安插在傅清瑜身邊的釘子。 她爆了一個釘子給他,他也還她一個。 . 傅清瑜來美國是為了巡視京頤電子在休斯頓設(shè)立的芯片基地,順便遠離趙昀和身邊的斗爭漩渦。 巡視完畢,她沒有急著回國,轉(zhuǎn)機去了紐約。 向辭熙已經(jīng)拿到哥倫比亞大學的入學邀請函,在一周前來到紐約。 他在上西區(qū)租賃一間1b1b的公寓,月租3000美刀,面積很小,剛剛35平,玄關(guān)與客廳相連,站在玄關(guān)門口,可以俯瞰整個房間布局。 向辭熙以為傅清瑜會覺得這間房子很寒酸,畢竟她在紐約暫時落腳的地方都是貝弗利山莊的豪宅。 傅清瑜當然不會那么想,她最落魄的時候是睡在公園長凳上,眼前的居所,對于十五歲的傅清瑜來說,是天堂。 “淡月姐知道你對個人生活不上心,特意讓我看看你租的公寓,我覺得還不錯,就是太空一些?!备登彖だ_冰箱看了看,很空。 向辭熙已經(jīng)住進來一周,冰箱里卻只有酸奶和能量棒。 她是不可能有閑情雅致陪他逛百貨超市的,“一會兒會有人送食物過來,你記住他的樣子,以后每三天他會上門一次,一是給你送日常蔬菜水果,再是檢查你有沒有餓死。” 向辭熙很淺勾了勾唇,“才跟我媽認識不到一個月,你就喊她jiejie,而且她比你大二十二歲?!?/br> 是的,一個月前,梁淡月終于結(jié)束為期三月的地質(zhì)勘探任務(wù),正式從深山老林回家,回家不到三天,她便跟傅清瑜結(jié)下深厚情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