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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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要追上去,卻被何處竄出的甲兵鉗制住,只能呆呆望著他的背影消散在幽深的夜色里,再無蹤跡。 朝露被帶回殿中幽禁。 夜色潑墨一般的黑,暴雨如注,拍打著緊閉的門窗。 她跪在絲涼的花磚上,硌得膝骨生疼。因只著單衫,在春夜中凍得瑟瑟發(fā)抖,連腦袋都渾渾噩噩起來。 為父王做法事的僧人出城時被截住,搜身之時那封密函被沒收交至新王。她為洛襄往城外送信一事已然敗落。 耳邊混雜著叔父的叫罵聲,還有母親哭哭啼啼,不斷為她求饒的泣聲。 母親也來看她了?自父王病去,母親閉門不出,她已數(shù)日見不到她了。 今日到她生死存亡之際,母親終于肯現(xiàn)身了嗎? 朝露感到被一雙柔弱的臂膀抱住,她回眸一望。 眼前的女子一襲藏青織金的襦裙曳地,烏發(fā)梳成厚厚的盤髻,飾以少許珠翠。纖弱的身姿迎風就會摧折一般,在她身側(cè)哭得梨花帶雨,好不可憐。 前世,朝露一直覺得母親是一個極為懦弱的女子。 烏茲改朝換代,作為大梁的和親公主,皇帝為了爭奪烏茲,令母親“再從胡俗”,二嫁新王。兄終弟及,亂了倫常,由是,母親避入自己宮中,除了接見大梁使臣,平日里就是在府內(nèi)的佛堂吃齋抄經(jīng),不問世事。 母親又成了另一個男人的籠中雀,數(shù)年來惶惶不可終日,還多次被他利用,甚至連親生女兒都拿出來犧牲。 朝露曾為之不甘,為之憤恨,為之痛惜,卻也無可奈何,立誓決不能做母親這般懦弱的女子,連自己的命運都不能掌握。 可最后,誰又能真正掌握自己的命運呢? “咣當”一聲。 朝露聽到拔刀出鞘的尖利之聲,寒冰般的白刃已架在她頸間,一道怒聲赫然而起: “你膽子越發(fā)大了!膽敢?guī)退L報信,之前是我寵你太甚,竟讓你不知天高地厚……” “在我軍中,與敵人私通軍情,乃是死罪一條!” “王上不可!”一雙素手抱住了他執(zhí)刀的手。 爭奪中,刀尖不斷回晃在朝露的肩頭,她一動不動。 是母親在旁護著她,跪著爬向暴怒的男人,凄聲道: “朝露只是受人脅迫,如今信件已被王上截下,信中也無甚內(nèi)容,只是虛驚一場罷了。她是冤枉的啊!請王上手下留情,饒我兒一命罷!” 朝露此時腦中百轉(zhuǎn)千回,搜盡念頭想要脫身,驀地茫然抬頭。 無甚內(nèi)容?怎會無甚內(nèi)容? “你說,你到底干了什么好事?”頸間的涼意未散,頭頂再次響起叔父的質(zhì)問。 他將一張緊捏在手中的黃麻紙揉作一團,惡狠狠砸在朝露身上。 朝露眸光低垂,望著紙張緩緩落至地面。她認得這張洛襄親筆所書的黃麻紙。 她屈身匍匐在地,往前拾起了紙團,緩緩攤開來。 目光所及,令她眉心一跳,指尖顫動不已。 黃麻紙上,空白一片,無字無據(jù)。 殿外,電閃雷鳴。她腦中亦“轟”地一大響,嗡聲鳴鳴。 她分明看到洛襄提筆書寫,此時緣何變作了白紙一張? 作者有話要說: 【注釋】 “是非在己,毀譽由人”引自《岳麓書院》 第11章 雨花在雕窗上一圈一圈乍起。 殿內(nèi),跪坐在地的朝露耳邊充斥著陣陣轟鳴之聲。 尖刀抵著她頸上,那一寸的脈搏不斷“突突”起伏。 朝露顧不得利刃在喉,翻來覆去,反復確認,手中的信函并非被大雨化開,而是確實一點墨跡也無。 她閉眼回憶著,明明看到洛襄落筆幾行字。怎會到了叔父手里,便作了一張空白的黃麻紙。 難道,他早就料到信件會被人截獲? “不肯說?”白刃又硬生生逼近幾寸,已在她頸畔劃出一道極淺的血痕。 母親帶著哭腔的聲音回響在殿內(nèi): “王上,朝露一向機敏過人,一定是她用白紙?zhí)媪嗽?,沒讓那些人把信送出去。她對王上忠心不二啊……” 她的小臂被母親拽得生疼,聽到母親壓低聲音對她道: “快說,是他硬逼你送信的。你為了蒙蔽他,求得他信任,答應送信,然后自己替換了信件?!?/br> 朝露死死咬著唇,不肯出聲。 洛襄將信函交予她時的情景涌入腦海。 那一刻,他沒有任她拿走信函,而是頓了半晌。望著她的眼眸蘊著深深幾許的暗光,一字一字對她道: “此計兇險,若有不慎,你求自保即可。切記?!?/br> 彼時她不解其意,此時方知,原來早在那個時候,他就為她謀算好了后路。 是了,這幾日叔父將他二人嚴加看管,她的一舉一動,怎會逃脫監(jiān)視。更何況是入宮的僧人,出宮之時怎會不接受一番嚴密的盤查? 一旦東窗事發(fā),她被視作私通外敵,縱使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如今搜到的是,竟是一張空白的信紙,無憑無據(jù),足夠她自圓其說,逃脫嚴酷責罰。 朝露癱坐在地。 他是要她出賣他,以求自保。 朝露垂頭良久,最終硬是逼出幾滴眼淚,聲淚俱下地附和道: “叔父,他要我為他向城外送信。我為了迷惑他,假意同意,其實替換了真信。我一心向著叔父,饒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