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他怎看不出,她如此投懷送抱,未必不是別有用心。 第一次如此,還是為了可敦營救司徒陵,她故意拖延,以身誘人;再一次,便是洞房花燭,新婚之夜,她曲意逢迎,痛下殺手。 今夜,并非是個好時機。他仍有后顧之憂。 萬一有所差池,明日攻城,不可為此功虧一簣。 他可以等。 只要捉住了她在身邊,難道還愁不能有朝一日狼吞虎咽,吃干抹凈。 想到此處,叱炎錯開她一身嬌軟,從中起身,肅容斂衣,挑眉如有嫌意,道: “太瘦了。再養(yǎng)養(yǎng)罷?!边@只狡狐,此刻還不夠他狼王啃一下的。 他望著她清澈的眼神從迷茫轉(zhuǎn)為羞憤,心下一笑,又道: “真到了下一回,痛就喊出來。”他俯下身在她雪白的頸側(cè)猛吸了一口,道,“那時,我定不輕饒?!?/br> 他語罷抽身欲走,卻被她藕白的小臂環(huán)住了脖子。她好像知道他的命門在脖子,萬般皆可忍,唯獨受不得她這樣勾著他。 他目色漸沉,道: “還沒玩夠?要我動真的嗎?” 她也不示弱,眼眸似星辰閃耀,又似潺潺流水,動人心弦。她摟著他的頸,低下聲音道: “別走,我確有事求你。” 果然如此。叱炎回身,在榻沿上坐了下來,淡淡吐出一個字: “說?!?/br> 辰霜垂頭,抿唇道: “明日你攻峒關(guān),可允我隨軍同去?” 叱炎當下未應允也未拒絕,只是淡淡問道: “你去做什么?” 辰霜避重就輕,雙臂從他身上收走,纖手不斷捻著頸側(cè)漏出的一縷青絲,幽聲道: “你不是曾說,要我親眼看著你攻下涼州么?若我在帳中,如何能算親眼目睹?” “你去做什么?”叱炎又重復了一遍。 她停下手上的動作,驟然起身,氣憤地大踏步朝帳外走去,卻好似被僵直的腿腳打了一個趔趄,摔在榻上。她道: “你已將我在帳中囚禁了近半月,我想出去透一透氣也不行嗎?” 她跳腳,義正言辭道: “我也曾是一軍軍師,我也曾眼見千軍萬馬。難道,你就要這般一輩子困住我?難道,這就是你說的,真心相待的妻子的待遇?” 叱炎失笑不語。 簡直胡攪蠻纏。 放她去軍中又如何。在后方輜重之處,既不會受到敵方攻擊,也都是他的人。 況且,最重要的是,她腿腳不便,也根本跑不了。 “依你。”叱炎無奈地起身,疾步將走不了半步的她一把拽回身邊,撫慰道,“你既以我妻子身份自居,我也已以妻子之禮相待。那娘子今夜可與為夫同榻共寢么?” 辰霜挑起秀眉,雙手撩起他胸前散亂的衣襟一抖,笑道: “吾好夢中殺人,你不怕我夜里再趁機殺你?” “你不會?!边逞缀咝@一聲,篤定道,“你唯一的兇器,那柄匕首還在我?guī)ぶ惺罩??!?/br> 他俯身埋頭,鼻尖對鼻尖,用濡濕的唇語道: “所以,你今夜打算以何物殺我?” 話音未落,他已握住了她露在裙裾外的踝骨,似是抓住了蛇的七寸。一手緩緩將她拉至身前。 她分別感受到他越來越濁重的呼吸,迎面撲來,在她頸間漫散開去,如燒似炙。卻只聽到他悠悠而嘆: “睡吧?!?/br> 二人同臥在榻上,各懷心事。 辰霜背對著身后的男人,蜷起了身子。她的腦海中浮現(xiàn)出以往相擁而眠的畫面,只一晃而過。 最后一夜了。 心中這隱隱的失落是為何。 明日,她的計劃,能成么? 無論如何,她都要回涼州去,就再賭一把,搏一次吧。 她心思不定,輾轉(zhuǎn)反側(cè),卻又不敢動靜太大,驚擾了身后不動如山的男人??伤臍庀⑻^強烈,身上散發(fā)著沐浴后清冽的松柏清香,就著灼熱的呼吸,將她籠罩其中。 明明并未相觸分毫,氣息卻難舍難分。 辰霜面上一熱,想轉(zhuǎn)為平臥,只感頸后一緊,發(fā)絲被什么東西壓住了。 她剛想放棄,卻覺腰肢被環(huán)住了,直接將她整個人扳到了男人的懷中。 他沉著有力的心跳透過纖薄的中衣傳遞過來,令她心驚膽戰(zhàn)。 辰霜瞳孔睜大,望著他似在假寐的模樣,俊面玉容,百般難描。他閉上了寒凜的雙眸,薄如利刃的眼瞼上褶皺微動,濃睫時而顫抖,掃下一道道婆娑陰影。眉心還是微微蹙著,像是仍在睡夢中沉吟。 在她怔忪間,男人已閉著眼,在她微涼的額間刻下淺淺一吻。 “不要走?!?/br> 他低喃了一句。 不知是在夢中還是醒著。 *** 翌日,攻城日。 遠處的峒關(guān)城門巍巍聳立,在熱浪滾滾中,顯得視野扭曲,參差不平,好像是黃沙中的海市蜃樓一般,煙波浩渺。 重樓玉宇間,幾只鷹隼在城墻的天際線下掠過,割裂了壯闊的蒼穹。而天際的盡頭,雄渾百里的騎兵陣,如同墨色的江河潮水向峒關(guān)涌動。 馬蹄聲震踏,碾碎方圓衰草無數(shù),金戈之聲如山鬼夜哭,亦如月圓驚濤。 在一片黑潮中,峒關(guān)有如一座無人的孤島,屹立□□,百折不撓。仿佛只一眼已是須臾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