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只是讓著你，不想與你計(jì)較。若他真追上來，我看你怎么辦？這下玩夠了，該回去了吧？”

    “這就回。”帛羅拈了拈手中一長串大雁，漫不經(jīng)心地上馬。

    幾人在暮色中向沿著山麓策馬。帛羅走在最前頭，甩開了跟在后面的侍女，相距足有數(shù)十丈遠(yuǎn)。馬蹄聲在空蕩的山間，震碎了凝固在側(cè)的雪塊。

    “郡主，化雪時(shí)節(jié)，莫走太疾，恐有……”

    青衣女子話音未落，只聞“轟——”地一聲響。正前方的山石隨著積雪融化發(fā)生塌方，連片的雪堆如洪水般將那紫衣女子一下子淹沒。

    “帛羅！”“郡主！”

    眾人飛速下馬，在雪地里跌跌撞撞扒起了雪，卻絲毫不見她的身影。幾個(gè)年紀(jì)小的侍女扒手指都劃破了，開始大哭起來。

    “哭有什么用？憑我們幾個(gè)女子，怎么救得了郡主。河漠部下屬的祁亦小部離這里最近，我們速去找人來。”青衣女子當(dāng)機(jī)立斷，沉著臉策馬離去。

    ……

    入夜后，王庭內(nèi)一處華麗的氈帳內(nèi)。

    “葛薩大人不好了！山麓發(fā)生雪崩，有牧民的孩子和牛羊被困在山里了?！?/br>
    “帶一隊(duì)人馬，隨我速去支援?！鄙倌曷勓?，驀然從榻上起身，披上一件大氅，策馬直奔那處山麓。

    幾十支火把在山麓間點(diǎn)燃，照亮了滿目的雪色。

    積雪深厚，且仍在不斷地滑坡，令尋人變得十分困難。

    一個(gè)時(shí)辰后，葛薩的革靴已全然被雪水浸濕，在雪地上逡巡著，忽感腳上被纏上了什么東西。

    他舉起火把朝地上一探，一角明紫色的衣料映入眼簾。

    難道，那個(gè)人，也被困在雪崩中？葛薩心念一動(dòng)，朝前不斷踢著雪地，終于又在幾丈開外找到了另一片埋在雪里衣料。

    沿著留下的標(biāo)記，眾人來到了一處狹隘的山洞口。

    “葛薩大人，他們也許就被困在洞里，我們即刻進(jìn)去找人吧！”手下興奮道。

    葛薩沉吟，上下掃視了一眼洞上的積雪，搖頭道：

    “且看，洞口逼仄，不過半人高，勉強(qiáng)只可進(jìn)一人。往上看，積雪滿覆在洞巖上，洞口只要稍稍一動(dòng)，積雪就會(huì)全然墜下，將洞口牢牢封死?！备鹚_眉目凝重，道，“所以，有且僅有一人能進(jìn)去救人。”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間，葛薩已將火把探了進(jìn)去，道：

    “我去。”語罷，他欺身緩緩磨著洞壁進(jìn)入其中。

    果如他所料，洞口稍有一動(dòng)，巖上成片積雪便在一瞬間掩埋了半邊洞口。

    初極狹，才通人。葛薩進(jìn)去幾步后，洞內(nèi)變得寬闊幾分，耳邊傳來雪化后滴滴答答的水聲。

    已是初春，夜間寒涼，未曾想這洞里比外頭更要凍上許多。葛薩舉著火把，一步一步朝洞深處走去。

    熊熊火把的映照處，出現(xiàn)了一團(tuán)小小的火光，與之交相輝映。

    微茫的篝火前，一道嬌小的身影，投在了漆黑的巖壁上。

    葛薩快步過去，看到了那襲紫衫。

    她雙手抱膝，蜷成一團(tuán)?；腥粢牙涞煤翢o知覺。聽到有人走近，只抬了抬眼瞼，濃長的睫毛微微顫動(dòng)。

    “你怎么樣？可還走得動(dòng)？”葛薩心間一顫，抓了抓她的手。涼意透骨。

    “冷?！彼?，青白的唇一開一合。

    葛薩將身上的氅衣披在她肩上，聽到隱隱傳來啜泣聲。他舉起火把一晃，四五個(gè)穿著獸皮的孩童倚在她旁邊。正是他要找的牧民的孩子。

    “是你救了他們？”

    少女點(diǎn)了點(diǎn)頭，無知覺地重復(fù)道：

    “我想回家?！?/br>
    “你家在哪里？”他問。

    “河漠部?！?/br>
    葛薩微微一怔，垂頭沉默不語。

    少女身間覆著氅衣，恢復(fù)了幾分暖意。意識(shí)回籠，看到眼前熟悉的少年，皺眉道：

    “怎么了，知道我是河漠部的人，后悔救我了？”

    “不是。我只希望當(dāng)時(shí)能多打幾只大雁，讓你不至于挨餓?！?/br>
    葛薩的目光仍是落在一地的鳥骨上。他知曉他們被困多時(shí)，靠的是她搶來的大雁充饑。

    帛羅以為他還在生氣搶他大雁的事，抿了抿唇道：

    “大不了，我出去之后十倍還你?！?/br>
    “走吧，出去再說。”葛薩失笑，將她拉了起來。

    面對(duì)已被積雪蓋了一半的洞口，二人相視一望，異口同聲道：

    “讓孩子先出去。”

    牧童身材矮小，一個(gè)個(gè)擠出洞口的時(shí)候，雪落下得不多，只是洞口越來越狹窄。豈知最后一個(gè)牧童被抬出去的時(shí)候，他太緊張，扒拉著洞壁一震。

    眾人肅穆。死一般的闃寂之后，山上的積雪在一剎那紛涌而下，復(fù)又將洞口全全封住。

    洞里瞬時(shí)又暗了下來，黢黑一片。

    “這下出不去了。百只大雁怕是要沒了?！焙诎抵械母鹚_回頭倚在洞壁上，抱胸望著少女頹喪的模樣，忍不住輕笑一聲。

    “你好像還很開心的樣子？”帛羅跌坐在地，看不見少年的表情，只覺他語氣倒有幾分輕快。

    俄而，洞里又沒了聲響。燃盡的篝火也漸漸熄滅。

    帛羅的肚子不爭氣地叫了一聲。眼看著一地的雁毛。最后一塊rou也在方才給那些牧童吃了，她怕那些孩子不經(jīng)餓，只吃了一口，剩下的全分了。

    “喂，你有吃的嗎？”帛羅不抱希望地問了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