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寧金鶴此前與我聊過舫內(nèi)布局,我便猜這里有存放物資?!?/br> 謝泓道。 直到上了小艇,葉采苓方覺得提起的心稍稍放了些。 兩人互相扶持, 此刻卻是終于逃離背后火焰沖天的畫舫。謝泓靜靜地望著身邊水流, 無聲地嘆了一口氣,啟唇道。 “此番寧氏欲入局京城, 我見是無法實(shí)現(xiàn)?!?/br> 葉采苓只覺得喉頭嗆人的煙氣還未散去。 想到今日所見盛景毀于一旦,卻是有幾分不忍,道: “我亦是如此想。只是寧氏確是做了萬全準(zhǔn)備。但若想入局京城這攤渾水,只靠明面上這些宴席卻是差的遠(yuǎn)著?!?/br> 謝泓望她一眼,頷首道:“寧氏主事的人不會不懂這番道理?!?/br> 葉采苓低聲:“……但大抵還是小瞧了京城勢力行事之狠?!?/br> 她隱隱看到成長背后付出的代價。 當(dāng)她見識到更多的東西, 有了足夠的能力去應(yīng)對。卻也見到更多游走在黑暗邊界的人心。 湖面上吹來的風(fēng)帶著潮冷的水汽。 被救上岸的眾人身上逐漸透起寒涼, 謝泓遣府內(nèi)的云白送了些御寒衣物, 卻是并未回府,而是還與葉采苓在岸邊等。 他與寧金鶴有幾分交情。 便等著與寧金鶴說來今日之景。 “今日舫中那些黑衣之人,我見不像是大周本地人?!敝x泓對葉采苓說, 語氣沉肅:“此番寧氏意圖入京, 確實(shí)有人從中作梗。但我未能想到,此時卻又添進(jìn)一方來自異域的渾水。我聽得那些人語氣, 卻像是來自邊塞,甘州一帶?!?/br> “公子說的是,此事重要, 應(yīng)當(dāng)與寧公子講明?!?/br> 葉采苓應(yīng)道, 卻是在往湖心張望。 那桐油之火燃燒得極其旺盛,不多時湖中的畫舫頂端已冒著滾滾濃煙。幸存的眾人紛紛涌上甲板一側(cè)。 此時她見梁架在烈火中逐漸傾頹, 樓閣竄出火苗,但所幸, 畫舫仍在逐漸靠岸。 直到臨近岸邊,忙有家仆抬著木板上前接應(yīng)。 舫上眾人都蜂擁在甲板上,擠擠挨挨地上了岸。只是隨著畫舫之上的貴人們逐漸走空,她的心卻一點(diǎn)點(diǎn)沉下去。 已是挨個看了,岸上獲救的人沒有年紀(jì)小的。 只是為何那個小童,如今仍不見人影。 喜歡吃糖絲纏的,文縐縐講話的寧玉樓。 今日認(rèn)識的人里,她對寧玉樓印象最深——寧玉樓身為寧氏小公子,再怎么樣也會被拼死營救,不是么? 她不敢再想。 過了許久,方在岸邊見得今日宴會主人。 寧金鶴草草披一件外袍,卻再沒有風(fēng)華正茂的樣子,此刻依舊極急切地站在岸邊來回走著。 葉采苓顧不得儀態(tài),幾步奔過去,正要與他講還未見他親弟弟寧玉樓。 ——卻正正撞進(jìn)一雙布滿血絲的眼。 寧金鶴望見葉采苓急切模樣,卻是低聲道。 “我知曉,我再等等,玉樓年紀(jì)尚小,怕是出來得要慢些?!?/br> “葉姑娘有心了?!?/br> 葉采苓霎時怔住,明白寧金鶴已然猜到了她的意思。 見他焦急情狀,卻也不忍再多言。 只道:“我們與你一道在此處等?!?/br> 過了許久,寧金鶴依舊愣著神,在江邊站著。 還在等。 但畫舫上已經(jīng)空了。 謝泓走去低聲與他道:“江上風(fēng)涼?!?/br> 葉采苓不做聲,遞上一杯熱茶。 “我弟弟還在里面睡著?!睂幗瘊Q接過,抬頭望見葉采苓。 他對葉采苓說,語氣卻是萬分篤定:“我須得再等等,姑娘今日實(shí)在受驚,請先移步去那邊休息吧?!?/br> 葉采苓望著他充滿倦意卻依舊堅(jiān)定的眼。卻是不忍再說出任何話。 “寧兄,保重?!?/br> 謝泓鄭重地一拱手,低聲對葉采苓道:“他需要時間?!?/br> 葉采苓一瞬間喉嚨酸堵說不上話來。畫舫著火后場面實(shí)在混亂,或許寧玉樓真的像寧金鶴所說的那樣,只是落在人群后頭,此刻暫未尋到兄長罷了。 她張了張口,只低聲道?!笆恰N覀冏吡T?!?/br> * 秋夜天空有星。 茶樓前廳,三三兩兩的舉子仍在對飲閑談,他們舉杯,正是談到快意之時。 后廳則是由曲折連廊連接,連廊建在水上,此刻夜晚的星子浮在水面,清凈雅致。 和前庭的熱鬧喧囂相比,仿佛不在同一處。 “怎會是倭寇流民?” 連廊之上,葉采苓站定,不可思議地望著謝泓。這茶樓是謝氏的一處產(chǎn)業(yè),今日謝泓做東,是要給寧金鶴踐行。 謝泓搖搖頭,聲音里有憾意。 “大理寺是這樣定的。” 葉采苓眉目里滿是不可思議。 京中出現(xiàn)惡性傷人案件,大理寺理應(yīng)接手,只是今日放出的結(jié)論讓人實(shí)在匪夷所思。 謝泓望著她。 她顯然在凝神思考,此刻唇微微地抿著,沒過多時道:“不對,那日我們見得的異域人士,公子說過應(yīng)來自邊塞一帶。倭寇在東南沿海一帶出沒,怎會到京城。” “況且若真是倭寇燒船,不可能沒有緣由。大理寺之外,尚有大鴻臚寺掌管外交往來,那邊可否給出動機(j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