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此前上早朝時只聽過皇帝的聲音，此時隔著午宴的重重幾案，抬眼望去卻發(fā)現(xiàn)，這位大周朝的九五之尊，看著卻比想象中清減許多。

    皇帝面色有些青白，眼睛微瞇著有幾分怠。

    他開口講話時終于顯得有了些精神。

    “今見諸卿齊聚木樨圍場，朕心甚慰。我大周建朝之時，厲兵秣馬，諸臣憑騎射之藝，立不世之功。”

    他舉起手中金樽，望向身邊圍繞著的眾臣，道：“朕望諸卿在圍獵中，能盡顯英勇，綿延大周千秋之業(yè)?！?/br>
    眾人齊聲應(yīng)和。

    午宴后未過多久，便聽到駿馬的嘶鳴。馬蹄踏在地面上，一隊馬進了圍場，矯健俊逸。

    又有宮中侍衛(wèi)把先前放在北邊的箭靶與弓抬了進來。

    這便是要比試騎射之術(shù)了。

    “不知道謝學(xué)士會否參加？”時秋心確實很好奇。

    葉采苓搖搖頭：“好幾日未見他，我也不知曉。”心里卻是有幾分期待。

    之前作為賞賜的黑柘木弓的旁邊便是箭靶。

    箭靶成圓盤狀，上面用油墨套印著不同的t色環(huán)。

    眼前第一個靶子放在圍場中心處。第二個則是與它拉開了些距離，約二十步的樣子。共三個箭靶，依次排開。

    擂鼓的侍衛(wèi)站到了鼓前。圍場地方大，宮里慣常使用的鐵鐸在這里派不上用場，唯有鼓聲方能傳得足夠遠。

    一聲重重的擂擊，這便是開始比試的信號。

    準備比試的人先朗聲報上姓名官職，便挽弓射箭。有傳令的侍衛(wèi)從箭靶附近起身，測定后報上環(huán)數(shù)。

    只是，為何要設(shè)立三個箭靶？若是只為了備用更替，何必互相之間間隔幾十步呢？

    忽地聽傳令官的聲音更大了些。

    “邊寧侯，齊康，射中一百步靶——”

    箭矢離開弓弦時發(fā)出一聲沉悶的響，于此同時遠處的箭靶被擊中。

    被射中的靶子帶到眾人面前展示。葉采苓方才見到，第一個箭靶用的是牛皮墊，已經(jīng)被箭矢穿透，直至第二個箭靶方才停止。

    皇上道：“我便知曉，我朝武將大有可為。當賞?！?/br>
    便有太監(jiān)躬身退了下去。

    時秋心此刻正在葉采苓身邊，悄聲道：“只是今日的頭彩，怕是要等人射中第三個靶子方才有賞，此前只聽家兄提起過，現(xiàn)在親眼看過去，能擊穿一個箭靶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

    葉采苓隨著她目光望去。

    確實，第二個箭靶已經(jīng)是一百步開外。要讓箭矢穿透箭靶，落到最后的目標上，需要持弓人有極強的臂力，甚至還要預(yù)判箭頭穿過前幾個箭靶后，對行動軌跡有多少影響。

    這樣的能力，非在沙場歷經(jīng)千百次，不能練就。

    葉采苓忽地想起：“你兄長剛剛可否參加了？成績?nèi)绾?？?/br>
    “當是快到他了?！?/br>
    時秋心道。

    時青卓笑容明朗，勒停白馬，語氣上揚。

    “定遠軍左將，時青卓。”

    卻是沒有做過多的準備。

    場外眾人只見飛矢如流星，直直沖破第一個箭靶，直往第二個箭靶去。又是一打眼的工夫，便聽到場邊有人來報。

    “時青卓，”

    報信的人也停頓了一下。

    “中二百步靶——”

    本以為要等到最后方有人能連破兩靶，沒想到此時便有如此年輕的武將嶄露頭角。

    眾人皆為之一振。

    耳邊卻轟的一聲，傳來一聲奇異的嘶吼。

    這是……猛獸的吼聲！

    但見圍場外揚起煙塵。

    原本留著用來圍獵的猛獸，已是掙脫了籠子。

    遠處見到兩只黑熊直立的身影，徑直向著圍場中來，一路橫沖直撞，有眼尖的人已經(jīng)望見地上殷紅的血。有人已經(jīng)死在熊爪下了。

    “馴獸侍衛(wèi)？馴獸侍衛(wèi)為何不來？”

    原來負責(zé)守衛(wèi)猛獸的太監(jiān)此刻慌急地奔去尋人。馴獸侍衛(wèi)應(yīng)該與猛獸形影不離才是，但此刻那些侍衛(wèi)服制看著像是馴獸的，卻立在遠處不動。

    此前敢用這些猛獸，是因為內(nèi)務(wù)府早有慣例，有專門的馴獸侍衛(wèi)飼喂摻了麻藥的食物。

    直到有太監(jiān)見到癱軟在地上的身體，卻是一口氣梗在心口。

    兩名馴獸侍衛(wèi)皆已殞命。

    那，此前場邊著侍衛(wèi)服的又是些什么人？

    “敵襲——保護圣上——”

    時青卓不愧是沙場上磨煉出來的，此刻也不負左將軍的名號，一時間立即開始指揮，成為了眾人目光的核心。

    其他武將雖無他的反應(yīng)速度，但手邊有武器的便也抄起武器，逐漸圍攏成一圈。

    遇到危機抱團是下意識的反應(yīng)。

    此刻黑熊在場內(nèi)悠悠蕩蕩，恰是把皇帝那邊分到了身后。

    “快撤！”

    皇帝顫抖著伸出手，扶向那位攙扶他的侍衛(wèi)。

    “快走，小竇，我們快走——”

    話梗在喉頭。

    對方的臉抬起，卻是一臉異域相貌，哪里是他熟悉的近侍小竇？

    皇帝驚恐之間下意識地后退，喉嚨發(fā)出恐懼之聲。所幸有武將注意到了這里，幾步奔過來護著皇帝。

    陌生人見一擊不成，卻冷笑一聲，往圍場中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