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有美貌婢女從一側(cè)上來，小心地雙手托起煙桿離開了。

    “此事有些難辦。主管此事的是吏部尚書，此前很少從京中來查探。”家仆跪在地上，大氣不敢出。

    梁喜皺起眉頭。

    不耐煩地揮了揮手。

    “東西是好東西，送不出去？你自己看著辦?！?/br>
    家仆一迭聲道：“小的這就去想法子，想法子?！?/br>
    梁喜從鼻腔中嗤出一聲笑。

    “罷了，你們主子又不是沒有旁的辦法?！?/br>
    “我先想辦法見見這幾個人，才好對癥?！?/br>
    “你們可知，城郊新開了一處食肆，說是一等一的好？”

    *

    去城郊的道路算是平坦的。

    馬車內(nèi)，葉采苓坐在軟榻之上，向外看去。

    “這便是葦青洲么？”

    遠山杳水，汀上沙洲。

    她眼前的景色與金陵城里所能看到的截然不同，此刻耳邊傳來鷗鳥的飛鳴，心好像也靜了下來。

    “正是?！?/br>
    靜霜之前來探過一次路，此次便給葉采苓一一指來。

    這是寧氏的新產(chǎn)業(yè)。

    葦青洲在金陵城郊，寧金鶴此前早就計劃好，在此地開間食肆。食客們在汀洲之上飲酒談天，融于山水，正是美談。

    開業(yè)幾日，已經(jīng)在金陵城中達官貴人之間有了些名氣。

    寧氏自然早早地邀請了葉采苓。

    這幾日事情太繁雜，倒是此時她才有了空當。

    “只是，”靜霜看了一眼葉采苓，才小聲道：“巡按組今日尚在金陵，若是他們再尋您談事，又如何是好？”

    “這事本就與酒行有關(guān)，他們再追責，也追不到我們頭上。”

    “但那日，墨行吳會長沒有出頭，是讓姑娘說的攤派一事，若是追究起來……”

    “無妨?！?/br>
    葉采苓明白靜霜的意思，但面見眼前的景色，也笑道：“且先上洲罷。之后若有事，便再議不遲?！?/br>
    洲上十分平緩開闊。

    遠處鷗鳥在淺灘起落，日光從天頂上穿下來。是恰到盛時的秋日江景。

    “這位貴人，您要的茶器已經(jīng)拿來了。”

    有伶俐婢女帶著一套茶具遞過來，葉采苓抬手接過道謝。

    寧氏的這食肆就在沙洲之上，觀景是極好的位置。

    她用茶刀將茶餅熟練地分開，撥出一塊，擱到壺中。

    水流沒過茶餅，葉片逐漸舒展，茶湯顯出褐橙色。

    這白茶的品質(zhì)尚屬不錯的，拿來做鋪子的招牌并無差錯。

    倒掉茶水，她執(zhí)壺再沖泡。

    “我給姑娘添些水去。”靜霜在一旁望著，此刻很有眼色地接過。

    一轉(zhuǎn)身，靜霜撞著一人，發(fā)出一道吃痛的聲音。

    “失禮了?！?/br>
    “無妨，都是小事?！鄙砗髠鱽砟贻p男子的聲音，帶著些笑。

    葉采苓聞聲看過去。

    男子一身玄青圓領(lǐng)袍，袖口扎緊，十分利落隨性。

    此刻恰迎上葉采苓的目光。

    英氣眉宇間，那雙眼閃過震驚，盯著她卻是再沒移開眼神。

    眼前這人是……時青卓？

    假死脫身之后，她隱居金陵。已經(jīng)許久未見過故人。

    算算時日，卻有幾年沒有見過他了。

    京中記憶里，時青卓正是年少時候。

    利落地，眼瞳明亮如星。少年打馬過斜橋，好一段意氣風發(fā)的日子。

    如今望著他，單看眼睛就沉穩(wěn)了許多。

    下頜的線條變得清瘦而利落。

    像是經(jīng)歷過許多事。

    ……去漠北甘州之前，時青卓曾與她隱晦地表達過心事。

    她明白他心意真摯。

    只是那時滿心滿眼都是謝探花，只輕輕揭過此事，并未多做回應。

    如今看時青卓的表情，卻像是全然沒受當時的影響，只是滿眼的不可置信。

    還有幾分驚喜。

    “敢問姑娘——”時青卓顯然已經(jīng)認出了她，正要喚出那個名字。

    葉采苓當即立起身來。

    向他微微施上一禮。

    “——這位公子，可否認錯人了？”

    時青卓與她并沒有什么過節(jié)。

    甚至她對他，心里有些愧疚，但現(xiàn)在在金陵，她就只能是林彩。

    她已經(jīng)想好了，若是時青卓真的要揭穿她的身份，她也只能堅詞否認。

    時青卓一愣。

    卻下意識地，沒有辯解，反而順著她的話發(fā)問。

    “那么姑娘芳名是……”

    “林彩，我是林彩。”

    葉采苓咬咬牙，心里有些遲疑。

    倘若真的……

    他真的咬定了她就是葉采苓。

    她又該怎么辦。

    要離開金陵，再換一處地方么。

    卻見時青卓忽地笑了，那笑意從眼底開始，漫過眉梢眼角。

    “原來是林姑娘啊。幸會，我是時青卓?！?/br>
    葉采苓一愣神。

    時青卓應聲的的確太快，但看起來，他的神色又很了然。

    “你，可否之前見過我？”

    葉采苓反而一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