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lǐng)頭的連忙賠笑，伸手在自己臉上打了一巴掌：“小的們眼拙，來石頭村辦差，沒想到?jīng)_撞了貴人，還請貴人饒命。”

    跟在身后的衙役們不敢說話。

    這下，反而是石頭村那些人愣住了。

    領(lǐng)頭衙役輕輕抽自己幾下，光聽見聲響兒臉上不見半點紅，尋思著能不能把人糊弄過去呢，就見那小少爺依舊冷哼一聲：“辦差？來這窮酸地辦什么差？”

    領(lǐng)頭衙役忙用別扭的官話說道：“貴人有所不知，上頭說了要征人去做些活，做完也就回來了。結(jié)果這村里的刁民們回回都不肯，要往山里頭藏，縣令老爺說了，這幫子人指不定和山匪有勾結(jié)，才叫小人們來看看?！?/br>
    他說的話口音很重，幾人勉強能猜出一大半，立刻圍成半圈一邊聽一邊商議。

    死劫中，任何一點疏忽都可能置人于死地。陳五小聲道：“真相未明，說不定衙役不過是障眼法，真正執(zhí)念是因為山匪?！?/br>
    貞娘說：“再看看，總之，這群衙役今天必須趕走他們?！?/br>
    黎恪道：“若想免徭役，要么族中有人做官庇蔭，要么花錢復(fù)免。你們可有帶銀兩？”

    幾人身上都帶了些銀子，湊一湊，足夠免了整個村的徭役。

    他們正商量著，里正跪在地上不敢摻和，聽了半懂不懂的，山娃子轉(zhuǎn)告給他，老人當(dāng)時就急了：“我們不是山匪，我們怎么可能和山匪勾結(jié)？”

    老人急得跪在地上指天畫地發(fā)誓：“咱們村里要是有一個山賊，就叫我不得好死?！边@可是殺頭的罪名，他們怎么敢？

    山娃子聽到現(xiàn)在，也覺那幾人好像真不是官家人，或許還可能是比縣令老爺更大的大官，當(dāng)即又磕個響頭，哀求道：“幾位貴人，我們村里真沒有和山賊勾結(jié)，還請貴人們替我們說說好話?！?/br>
    衙役見貴人暫時沒說話，以為他被縣令的名頭唬住了，當(dāng)即得意說：“就算沒有，你們村也總該出幾個人，石頭村戶籍共四百一十九人，按理說，該出二十二個人才行。這可是朝廷的命令！”

    山娃子急得聲音也帶了哭腔：“哪里還有四百多個人？這幾年一直抓一直抓，早就只剩兩百多了。”

    衙役不耐煩：“這話你和縣令老爺說去，戶帖上寫得清清楚楚四百多人，你唬誰？”再一看，這山娃子個頭還算高，又問，“你也是石頭村的吧，看著滿十歲了。滿了也跟我們走一趟?！?/br>
    里正急忙抓著山娃子的手死死將他按下去，連連磕頭，給衙役們磕，也給那幾個貴人磕：“求求各位官老爺，山娃子他身體不好，他不能去……”

    “老貨，有你說話的份嗎？要么交錢，要么交人?！币辉硌パ靡凵焓志鸵焉酵拮犹崞饋恚瑓s被另一只手?jǐn)r住了。

    還是那幾個貴人。

    姜遺光依舊用下巴看人：“交什么錢？他們交了錢，就能免役么？”

    他越高傲冷淡，衙役們越不敢放肆。領(lǐng)頭的再度賠笑：“上頭定了，小人們也沒法子，朝廷催著人要修壩呢，要是去不了的，一個人交八百文，也能免了勞役?！?/br>
    山娃子攥緊了手。

    八百文……他們怎么拿得出來？

    一個人八百文，二十二人就是近十九兩銀子。別說拿了，山娃子見都沒見過超過二十枚銅錢。

    陳五等人對視一眼。

    歷年銅板白銀兌價都不一樣，鏡中世界不知如何，但按他們那時算，一萬七千多文錢，若要萬全，還是備個二十兩銀子為好。

    姜遺光斜覦一眼衙役：“我們怎么知道你說的交了錢就能免勞役是真的？要是你們私吞呢？”

    衙役連忙道：“小的們怎么敢？叫縣老爺知道了，我們是要打板子的?！?/br>
    姜遺光輕聲說：“未必，我家從前有個家仆，瞞著我們在外放債，逼得不少人賣兒賣女還債，過了好幾年才叫被發(fā)現(xiàn)，當(dāng)時就扒了衣服送官府去了。”

    “你要是瞞著縣老爺出來勒索，比如石頭村根本不需要出人你們卻說一定要交人，或者真要交人你們拿了銀子出去吃酒作樂，不給免勞役，到時衣服一脫跑了，這鎮(zhèn)上這么大，我們怎么知道？”

    衙役給他說的冷汗都下來了，連連擺手：“不敢不敢，小的們怎么敢？”

    黎恪在一旁聽了也有些好笑。

    他問過，姜遺光從小到大哪來的什么家仆，這編得還挺像那么回事兒。

    姜遺光手揣進(jìn)袖子里，暗地里數(shù)自己荷包中的銀兩，面上又是冷哼一聲：“你要是真不敢，就回縣衙去要一份文書來，蓋了章畫了押才行，以免又來生事。”

    衙役這回真苦了臉。

    他們怎么敢和縣令老爺要什么文書？

    別說縣令老爺，就是主簿老爺也不會搭理他們啊。

    可這幾人護(hù)著，他們還真沒辦法。領(lǐng)頭衙役看得出來，那小少爺身后好幾個侍衛(wèi)手里都見過血，相反，自己帶來的幾個弟兄都是花架子，沒一個能用的。

    真打起來，他們鐵定吃虧。就算死了，這些貴人也沒事。

    有姜遺光在前面頂著，其他幾人充當(dāng)他的侍衛(wèi)打手就好。陳五趁機把山娃子、里正等人扶起來，幾人退到一邊問話。

    他懷疑山娃子就是這次死劫的關(guān)鍵。

    事情談到最后，黎恪深知不可逼人太甚之理，暗示姜遺光略松松口，他代姜遺光出面，趾高氣揚地遞了一小錠銀子過去：“我家少爺就是想保這石頭村的人，錢就這些，要嫌少，叫縣令大人寫了復(fù)免契來，以免到時不認(rèn)賬?！?/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