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就是禹杭，探子打探過，禹杭城外守衛(wèi)森嚴(yán)，這城墻也又高又厚，貿(mào)然強攻恐行不通?！绷置啥鲃傔^而立之年，曾和容將軍守過邊疆一段時日，學(xué)了不少東西，這會兒他也耐心地和這位二皇子解說。

    幾個副將一并在內(nèi)。

    “禹杭一面隔江，一面筑城墻。靠江那面也不成，赤月教以水師聞名，只能陸攻?！?/br>
    二皇子思索片刻，問：“那得找人混進(jìn)去，夜里打開城門？”

    林蒙恩點頭。

    一群人便開始商議起夜間事來。

    要能混進(jìn)城里，還要能殺了守城將士阻止開門……需武藝高強之人才行。

    林蒙恩挑了十來個士兵，叫他們換了衣裳，又把村里十來個有孩子的婦人叫來，孩子全關(guān)著了，讓她們帶著士兵們進(jìn)城。

    捏住了婦人們的命脈，那些人哪敢不肯？拉了村里的兩頭牛車把人帶上，挎了籃子進(jìn)城去。

    林蒙恩知二皇子謹(jǐn)慎到有些膽怯的地步，也怕戰(zhàn)場把人嚇壞，或是他被敵人捉去，想了許久，還是同他商議。

    “殿下今晚不如就在城外接應(yīng)，末將帶人殺入城中，若成了，便回來接殿下。要是不成，也請殿下去往臨州調(diào)來兵馬?！?/br>
    林蒙恩這話很客氣，就差沒明說二皇子只要坐享功勞就好。他看出來這村莊里的人都沒什么威脅，留一隊親兵足夠二皇子防身了。

    姬瑄心動許久，到底還是惜命，答應(yīng)下來。

    入夜前，大軍列隊，整齊地離開了這片村莊。

    二皇子住在村中最好的屋里，屋里屋外都點了燈，燈火通明，他手里拿了一本兵書，卻無心翻看。

    他很不安，很不安。

    這種沒來由的不安從第一天就開始了，隨著他離禹杭越近，這種不安越發(fā)強烈，心跳得快到幾乎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任憑他在心里怎么念佛號也沒用。

    就好像……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極惡之事一般。

    姬瑄閉上眼，不斷勸慰自己。

    不會的，不會的……他已經(jīng)避開了。這個村莊這樣隱蔽，赤月教的人即便被打散，也不會到這里來。

    即便到這里來，他們也能借地勢之利先行離開，或是反擊。

    他知道自己的行為無異于一個懦夫，但他一想到皇妹所說的話，便感到格外恐懼。

    一個伙夫做了飯端來，用的正是徐屠夫家中的豬rou，噴香撲鼻。二皇子卻沒有胃口，讓他端出去，在外守著。

    心跳得越來越快……

    忽地，天邊猛一道炸雷響起。

    閃電近乎將夜幕撕成兩半，亮起的一瞬間猶如白晝，刺目至極。接著又是烈風(fēng)呼嘯，穿過山谷，發(fā)出近似鬼哭的呼嘯聲。

    好端端的寧靜夜，驟然間變了臉色。

    姬瑄本就心神不寧，突然一聲驚雷更是叫他心狠狠一顫，好不容易才緩過神來，臉色發(fā)白，坐起身往外看去。

    留下來守門的一個親兵笑道：“殿下，這山風(fēng)可大呢，別吹著了?！?/br>
    二皇子搖搖頭，來到門邊。

    拴在后院的幾匹馬不安地嘶鳴起來，草料也不吃了，一個勁跺馬蹄，不斷搖頭甩尾，噴著鼻，瞧著很想甩脫了馬轡頭逃跑。

    “今兒這風(fēng)還真是有點邪門?！庇H兵繼續(xù)道。

    農(nóng)村人家，蠟燭、油燈、柴火都是稀罕物，一到夜里便早早睡了。唯有他們這幾間屋子亮著燈，士兵們點了篝火在外取暖。方才風(fēng)實在太大，火吹滅了，柴也吹跑了好幾根，好懸沒燒著帳篷和糧車。

    親兵說著話，卻看見二皇子臉色越來越難看。

    “閉嘴?！彼吐曊f，目光惶恐不安。

    “你們，你們沒有聽到嗎？”

    親兵愣了：“聽到什么？”

    姬瑄死死咬了牙，道：“有人打過來了！”

    親兵豎起耳朵聽，臉色也難看起來。

    狂風(fēng)大作中，隱約可聞兵戈之聲，吶喊、廝殺、悲怮哀叫，戰(zhàn)鼓如雷，戰(zhàn)馬嘶鳴連同馬蹄聲山呼海嘯般奔涌而來。

    只聽著，便能想象那是何等慘烈的戰(zhàn)場。又有多少士兵要死在其中。

    “殿下！”親兵有些驚慌，他們只有三十人，還帶了不少糧車，可該如何是好？

    最重要的還是這位主子身份，他可決不能出事。

    “殿下，還請先熄了燈，不要惹人注意，我們先避一避?！庇H兵慌了一瞬，立刻拿了主意。

    姬瑄也慌亂如沒頭蒼蠅，連連點頭。親兵沖進(jìn)屋里把油燈吹滅，又叫其他人把篝火也踩滅，解了褲子放水澆熄以免冒煙兒。

    一群人拼命把糧車往屋子邊不遠(yuǎn)處的小樹林里推去，姬瑄也不管自己的身份了，和他們一塊兒推。

    喊殺聲、戰(zhàn)鼓聲更近。

    不能讓那些東西發(fā)現(xiàn)自己！

    奇怪……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姬瑄就愣了愣。

    他為什么要說是這些東西？

    糧車運糧不多，一路來一路吃得干凈，本就預(yù)備著在禹杭拿下后補給，剩下的幾十輛被手忙腳亂推進(jìn)樹林里遮掩好后，山那頭的聲音更響，響得幾乎就在他們身后。

    “快！殿下！”幾十個親兵趴伏在地。

    姬瑄同樣藏在樹林里，心如擂鼓。

    狂風(fēng)呼嘯，吹得樹葉跟著嘩啦啦作響，電閃雷鳴不斷，卻無一絲雨點。黑天隨閃電不斷亮起暗下，撕裂了無數(shù)回，明明滅滅。

    又一道閃電，照徹長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