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記得那個傳聞，世間花瓶姑娘鑄成后，便能共眼、共心，一個花瓶姑娘知道了什么事兒，其他花瓶姑娘全都會知道。

    謝丹軒手里，竟有六個花瓶姑娘？他到底要做什么？

    姬鉞上前一步，冷眼掃視這群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厲聲問：“貍奴去哪兒了？”

    “什么貍奴？貍奴是誰??？”

    花瓶姑娘們開始裝傻。

    九公子冷漠道：“如果再不說，我就把你們?nèi)看蛩?。?/br>
    其中一個花瓶姑娘尖叫起來：“不要！別打碎我，我知道很多秘密！”

    “我也知道很多秘密，我可以告訴你！”

    “我也是我也是！”

    蘭姑自覺不如九公子氣勢強(qiáng)盛，任由他開口，姬鉞喝住她們：“我沒空聽你們的秘密，現(xiàn)在告訴我，謝丹軒的那個小兒子到底在哪里？”

    只頂著一顆腦袋的花瓶姑娘們被兇了，感覺很委屈，又不敢說，其中一個眼珠子骨碌一轉(zhuǎn)，道：“我告訴你那個小公子的秘密，你把我?guī)Щ厝ヰB(yǎng)行不行？”

    姬鉞已經(jīng)徹底失了耐心，抄起屋內(nèi)一張小木凳，落在花瓶姑娘們身前，態(tài)度很明確。

    “告訴我，他在哪里。”

    “他……他躲起來了……”

    “我們也不知道啊……”

    姬鉞微微瞇起眼睛：“不，你們肯定知道?！彼麑@些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感到厭惡又恐懼，并不把她們當(dāng)人看。

    蘭姑亦如此，便沒有對九公子的行為表示反對，暗中取了鏡子，照向這群花瓶姑娘。

    奇怪，沒有異樣。

    花瓶姑娘們張大嘴喊冤。

    “沒，沒有……我們真的不知道……”

    姬鉞舉起木凳，砸碎了離門最近的、花瓶上畫了牡丹的花瓶。

    “嘩啦”一聲，瓷片飛濺。

    花瓶姑娘的身體已經(jīng)徹底和瓷瓶長在一起。瓶子打碎后，她的五臟六腑像腐臭的黑水一樣流在地面，聚成小小一灘，頂著一顆頭顱，那張臉上還帶著些茫然，似乎不敢相信九公子真的會打碎她。

    “告訴我，他在哪里?！本殴勇曇衾涞每膳?。

    “在……在……”那些花瓶姑娘們依舊不敢說，有的已經(jīng)嚶嚶嚶哭了起來。

    如果不看身子，只看那張臉，花瓶姑娘們無疑很美。可偏偏她們脖子以下就是個瓷花瓶，再怎么美麗的臉也變成了驚悚的模樣。

    蘭姑道：“不如你在這里問，我再去找找？”

    九公子剛想答應(yīng)，又改口：“最好不要，要是碰上些人，恐怕招架不住?！?/br>
    蘭姑能捉鬼，和人近身卻有些吃虧。他故意在房里拖延時間，也是想看那個叫貍奴的孩子面對謝丹軒會怎么做。

    蘭姑看他使了個眼色，便知他不是真的憤怒，放下心來，轉(zhuǎn)念一想也明白了九公子的打算，微一點(diǎn)頭，道：“那我們再等等吧?！?/br>
    她一直守在門口，手里鏡子不斷向四周照去。

    左右這群花瓶姑娘都知道了山海鏡的存在，隱瞞也沒什么必要。

    照著照著，走廊盡頭，走來一個人。

    是謝丹軒。

    他和剛才的模樣跟有些不同，一雙眼睛渙散，卻又直勾勾地盯著蘭姑看，目光里帶著無盡兇意，他的手腳不太靈便，脫臼的骨節(jié)并沒有安回去，就這么渾身抽搐著、像被人cao縱的不太靈光的木偶一般，往蘭姑的方向走來。

    蘭姑在看見謝丹軒的第一眼就舉著鏡子照了過去，掌心山海鏡一燙，金光閃過，便知是得手了。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那個古怪的孩子。

    門里，九公子還在套話，在他的威逼下，花瓶姑娘們不敢遲疑，連忙把謝丹軒小兒子的事兒抖落出來。

    謝丹軒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蘭姑慢慢靠近，臨走前，聽了一耳朵房里的話。

    卻原來，謝丹軒曾經(jīng)的確有個小兒子，是他的愛妾所生。那妾室生了孩子后就走了，這孩子抱到正妻下養(yǎng)，只是夷州島環(huán)境實(shí)在惡劣。一天孩子午睡時，下人忘了關(guān)緊門，讓一只野貓躥了進(jìn)來……

    等他們發(fā)現(xiàn)時，他兒子早就沒了生息，一只手和小半邊臉都給啃沒了，血淋淋裹在襁褓中。

    謝丹軒老來得子，完全無法承受，他妻子也把那玉雪可愛的孩子當(dāng)成了自己的骨rou，同樣氣郁攻心，一病不起。

    再后來，謝丹軒向他們要了個法子，歷經(jīng)數(shù)年，總算把兒子的魂召了回來，還給他改了個小名，叫貍奴。

    所有人都忘了貍奴曾經(jīng)死過一回。

    蘭姑走到了謝丹軒身前不遠(yuǎn)處。

    她手里還拿著山海鏡，對著謝丹軒臉上照去，確定一切無恙后，這才推醒對方。

    謝丹軒腦海里走馬燈似的閃過自己大半輩子經(jīng)歷，眼皮沉重得很，他想起了自己早就已經(jīng)死去的兒子，和自己鬼迷心竅下，帶回來的那個……“兒子”。

    他猛地坐起身：“不好了！”

    “蘭姑娘，那個東西我也不知道去哪兒了，但是，不能再讓九公子繼續(xù)下去。下官養(yǎng)那些花瓶姑娘也是有苦衷的……”謝丹軒撩起袍子就往自己房間沖去。

    “九公子，還請住手！還請住手！”

    來到門邊時，謝丹軒看著自己地上已經(jīng)碎了的一個花瓶姑娘，滿臉心疼。

    “九公子！請手下留情?！敝x丹軒向九公子躬身行禮，“還請不要再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