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武入鏡了，可所有人都沒見過王武，他又會去何處？戲里還是戲外？他又為什么和自己等人不一樣？因為他是第一次入鏡么？

    正這么想著，忽然間姜遺光突地停下腳步，伸手拉住李芥猛一后退——

    從天而降一個衣著艷麗的木偶人狠狠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李芥嚇了一大跳，木偶人摔在地面的聲音太響了，一只斷掉的手還飛到了他腳邊。那只手的五根手指頭都很粗糙，怎么看都不像真的，可李芥卻老有種這只手……是一只活生生人手的錯覺。

    他晃晃腦袋，緊接著就目瞪口呆地發(fā)現(xiàn)姜遺光不斷沒有遠(yuǎn)離，反而湊上去看。

    “你做什么？”李芥跟他一塊兒在破碎的木偶邊蹲下。

    更令他吃驚的是，滿地木碎屑的木偶塊身下……竟緩緩淌出一大攤血！

    姜遺光撕了自己身上一小塊衣料，小心地把木偶朝下的臉翻過來，仔細(xì)端詳。

    他沒有說話。

    李芥見面色凝重，似乎發(fā)現(xiàn)了什么，也不去打擾他，左看右看。

    掉下來的木偶人衣裳顏色鮮亮，可料子卻不怎么好，導(dǎo)致那鮮亮的顏色看起來也十分粗劣，活像是一匹麻布被染成大紅大紫似的。

    手、腳，全部摔斷了，四處亂飛。

    頭顱朝下，也摔得碎開，充做頭發(fā)的彩線被血染得沾上紅色。

    越看……越可怕。

    他很難把這些東西當(dāng)做真正的木偶人，他知道，這些都是人。可真細(xì)究起來，這些東西也不是人，都是鬼的幻像。

    姜遺光翻檢完了，丟掉手上布料站起來。

    “有點糟糕。”姜遺光說，“我們就算現(xiàn)在找到那個漁民，估計也阻止不了了?！?/br>
    李芥皺眉：“什么意思？”

    姜遺光把自己剛才翻過來的人偶腦袋指給他看——他把碎裂的木偶頭顱全部拼了出來，變成一張粗糙的臉。

    乍一看和街上所有木偶人的臉沒什么區(qū)別，黑木炭涂出歪扭兩條線當(dāng)眼睛，嘴巴也是血紅的一條彎線。但就是能隱約看出些不同。

    李芥甚至能看出，這是個年約三十上下、身形干瘦的婦人。再仔細(xì)看，它碎掉又拼湊起的下巴上，裂紋中有一個小小的黑點。

    彩衣、黑痣、干瘦婦人……一系列破碎的珠子突然連接成串，李芥頓時腦中如過電般想到了：“是趙婆？”

    “應(yīng)該就是它。”姜遺光點點頭。

    “不對啊……”李芥道，“你和我說的話本里，趙婆沒這么快出來吧？”

    姜遺光匆匆把故事說了一遍，里頭什么人穿什么衣裳什么打扮當(dāng)然是被他略過的。

    趙婆因為是媒婆，下巴一點媒婆痣格外顯眼，被他多提了半句。而趙婆在書中又恰恰是因為卷入了兄妹二人的爭斗中墜樓而死。否則李芥還真沒那么容易認(rèn)出來。

    “所以我猜測可能是亂套了?！苯z光說。

    他們先攪亂了這出戲，所以戲里場景時不時僵硬一瞬，再扭曲回原樣?？涩F(xiàn)在白府被燒，本該死去的莊稼漢活了，這出戲徹徹底底被破壞。

    所以……街上的人都變成了木偶。

    所以，沒那么快出現(xiàn)、也不應(yīng)該在這時候死去的趙婆突然摔死在他們面前。

    戲中注定該死的人也排了順序，現(xiàn)在，順序已經(jīng)亂了……那接下來呢？接下來還會發(fā)生什么？

    姜遺光沒有生氣，反而想到了什么。

    他想辦法逼走了一直在自己身邊徘徊的念，念轉(zhuǎn)頭就能用新的辦法來克制他。

    他是唯一一個知道《將離》整本話本內(nèi)容的人，如果他能把話本內(nèi)容說出來，再聯(lián)合其他人一起行動，他們未必不能破局離開。

    正因如此，將離才干脆不再維持，反而故意把故事打亂吧？還故意讓他和最好用也最相信他的黎恪分散。

    這樣一來，就算他知道故事發(fā)展又如何？已經(jīng)沒有用了，故事已經(jīng)完全亂套。他所知道的那些東西，在其他不相信他的入鏡人面前反而會成為他的催命符。

    “那我們該怎么辦？”李芥也立刻想到了這點，他不知道姜遺光和將離的關(guān)系，只真以為姜遺光看過這話本，可現(xiàn)在話本內(nèi)容全亂了，還有什么辦法？

    “先找別的入鏡人吧。”姜遺光心里有個猜想，他說，“我之前和一個人匯合，他名叫黎恪，字慎之，比我高半個頭?！彼斐鍪衷谧约侯^頂再高些的地方比劃一道，“穿藍(lán)衣，年約而立，樣貌溫和，耳邊生白發(fā)。”

    “至于其他人……”姜遺光看著他說，“你最好避一避?！?/br>
    李芥皺眉：“他們有什么不妥嗎？”

    姜遺光搖搖頭：“我只是猜測，不能作數(shù)。”

    李芥看看周圍：“……你要與我分開找？分開多危險，兩人一起有個照應(yīng)。”

    姜遺光再度搖搖頭：“不了，那鬼一直在找我，你我分開，才有機(jī)會找到其他人?！?/br>
    李芥一聽更恐慌，他覺得對方有事瞞自己，可姜遺光現(xiàn)在一臉嚴(yán)肅的模樣實在不似作假。他覺得對方身份估計也有點特殊，便沒再糾纏，匆匆一拱手：“既然這樣，我也不多話，我們各自去找?！?/br>
    至于怎么找……話本里有名有姓死去的人都有可能在死去時被入鏡人替代，他們只要按照那些人臨死前的地方去尋即可。

    但現(xiàn)在，故事被打亂，恐怕死亡的順序也被打亂了……能不能找到，全看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