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免跟他不一樣，他對夜市的記憶就停留在半個月前，他們工作室每半個月就要來這邊團建一次。

    至于祁修竹，他們還在一起的時候，賀免經(jīng)常干活干到很晚。如果祁修竹還沒睡，他就會打電話叫人出門吃夜宵。

    不過那也是好多年前的事了，當(dāng)時祁修竹還是個默默無聞的小演員。

    他沉默著和祁修竹換了個位置，自己走到馬路外側(cè)。

    這個季節(jié)天黑得早，頭頂黑壓壓的一片。夜市里掛著亮眼的照明燈，倒顯得熱鬧。

    周圍的人聲嘈雜起來，賀免湊近些問：“你還能吃得下？”

    正說著，幾人走到一家燒烤店前。“老兵燒烤”四個大字閃著五顏六色的光，映射在祁修竹光亮的皮衣上。

    祁修竹看他一眼：“還餓著?！?/br>
    店里迎面走出來一個光頭大哥，這人穿著不合身的大紅色格子圍裙，直奔鐘延過來：“哥，位置都給你留好了！就這桌，正正好好，沒在風(fēng)口上！”

    這人的態(tài)度恭敬得有點過分，鐘延面上沒什么表情，鎮(zhèn)定地點了下頭。

    柳璟轉(zhuǎn)身就要坐下，賀免瞥了祁修竹一眼，出聲打斷：“坐里面吧，包廂還空著嗎？”

    光頭男愣了一瞬，轉(zhuǎn)頭去看鐘延。

    “行?！辩娧雍芎谜f話，也沒問為什么，“里面有位置吧？”

    光頭男在前面領(lǐng)路：“有有，沒有也得有！”

    幾人在拐角處的包廂里坐下，柳璟好奇道：“為什么坐里面啊免哥，外面氛圍多好。”

    賀免脫下外套搭在椅子上：“我怕冷不行嗎？”

    柳璟說：“你怕冷還脫衣服？”

    祁修竹側(cè)頭笑了一下，其他幾人把菜單推到他跟前讓他點菜。他沒有推讓，在眾人驚異的目光下，在白紙上刷刷寫了一整頁菜名。

    他翻過一頁還要再寫，賀免眼疾手快用手擋住，筆尖差點戳到他的手背上。

    “夠了吧?！辟R免說，“我們胃口倒也沒那么大。”

    祁修竹把本子放下，房門被人推開，光頭男抱進來一箱啤酒：“鐘哥你們先喝著，不夠我再拿！”

    等人出去后，祁修竹實在沒忍住問：“認(rèn)識？”

    “不僅認(rèn)識?！绷Z撬開瓶蓋，啤酒倒進杯子里“咕嚕?！泵芭?，“這店就是鐘延開的！”

    “啊?！逼钚拗窠舆^酒杯喝了一口，朝鐘延看去，“為什么叫這名？你以前當(dāng)兵的？”

    鐘延搖了下頭：“不是，我之前就是干紋身的，算是免哥的師兄，之前在一個工作室學(xué)習(xí)?！?/br>
    他話沒說到點子上，賀免幫他補充：“鐘延他爸一直想讓他去當(dāng)兵，這人軸得很，非要干紋身，他爸氣得直接到工作室來找人?！?/br>
    祁修竹心說你還說別人軸？他又喝了一口啤酒，嘴邊沾了點泡沫，被他隨意舔掉：“然后呢？”

    “然后鐘延就跟著我躲到意安來了?！辟R免的視線從祁修竹的嘴角移開，給自己倒了一杯，“之后的事太荒唐我就不說了，反正，鐘延給燒烤店取這名是為了氣他爸?！?/br>
    祁修竹聽樂了。

    他對上鐘延的視線，對方還是面無表情，隔空朝他舉了下杯。

    他們點的串陸陸續(xù)續(xù)上桌，柳璟喝了點酒，話變得比平時還多。

    “祁哥！”柳璟想在桌下碰祁修竹的腿，結(jié)果踹到賀免，被人瞪了一眼，老老實實坐回去，“你知道我的事嗎？”

    祁修竹搖頭：“不知道?！?/br>
    “嘿嘿?！绷Z一直想找機會和祁修竹拉近關(guān)系，聽罷清了清嗓子，“我老家在省城，我爸媽想讓我找個穩(wěn)定的工作，所以我畢業(yè)第一年就在意安上岸了?！?/br>
    鐘延和賀免已經(jīng)聽過無數(shù)遍這個故事，兩人坐在一邊吃串，連頭都沒抬。

    柳璟繪聲繪色講起來：“但這個工作吧……我一直干著不得勁。就在這時，免哥從天而降！”

    祁修竹一口酒嗆出來。

    “穿孔是我大學(xué)的時候當(dāng)興趣學(xué)的?！绷Z狠狠咬了一口牛rou，“我跟免哥自薦，說你們店缺穿孔師嗎，我技術(shù)一流?！?/br>
    后面的事祁修竹剛來意安的時候就聽說了，柳璟打住話頭，沖他揚了揚下巴。

    “怎么樣？”柳璟問。

    祁修竹看了眼他那頭黃毛，放下酒杯，又慢悠悠朝身邊的賀免看去：“你就這樣把他留下來了？”

    “嗯?！辟R免側(cè)頭看來，“他技術(shù)挺好的，沒理由不要。”

    祁修竹半開玩笑道：“人家工作干得好好的，你帶壞小孩呢？”

    說到這他頓了頓，這句話莫名耳熟，連他自己都怔了一下。

    高中那會兒，祁元豐聽他說要去學(xué)表演，就是拿這話罵他：“你本來是多乖一小孩兒，到底是被誰帶壞的！”

    祁修竹撇了下嘴角，小聲道：“抱歉?！?/br>
    他曾經(jīng)有多厭惡這句話，他自己再清楚不過。

    這話他不該說的。

    其他人沒聽見這句，離他最近的賀免卻聽清了。

    賀免垂眸看去，祁修竹已經(jīng)轉(zhuǎn)回頭，往嘴里放了一筷子炒粉。

    知道他不太能喝酒，賀免只讓他喝了兩杯，但他臉頰兩側(cè)還是染上一抹紅暈。

    幾年前，他跟祁修竹說自己要轉(zhuǎn)行去干紋身的時候，祁修竹也拿差不多的理由勸過他。

    所以剛才聽見他那句話時，賀免壓根沒往心里去。

    乍一聽他那聲“抱歉”，賀免也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