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照庭掛了電話。

    我剛剛胡亂描述一通，青城這條楓葉大道很長，也不知道秦照庭有沒有聽懂。

    我找了個公交站口等著，希望秦照庭能看到我。

    風(fēng)很大，大衣自帶的帽子戴在頭上被吹落了好幾次。

    手機(jī)因?yàn)榇蛄艘煌娫捵兊梦⑽l(fā)燙，在它徹底變得冰涼時秦照庭來到我面前。

    他步行而來，看起來卻氣喘吁吁，脖子上還圍著我前年送給他的深灰色平織圍巾。

    靜如死潭的心臟又被攪起一番洶涌，我朝他奔跑過去，在離他還有三步的時候一躍而起，落在了他的懷里。

    秦照庭身形猛地一顫，好像沒做好接住我的準(zhǔn)備。

    這一幕似曾相識，上一次在醫(yī)院里，他好像也沒穩(wěn)穩(wěn)地將我抱著。

    “秦照庭，你終于來了?！蔽覍㈩^埋入他的頸窩，眼淚不受控制地糊了眼眶。

    滿是酸澀的鼻腔會封閉嗅覺，短暫的鼻塞過去后，我詭異地聞到了一絲藥的味道。

    我頓時愣住，再想深究卻怎么也捕捉不到了。

    “等很久了嗎？”秦照庭拍拍我的后背，沒察覺到不對。

    “沒有?！蔽野杨^抬起時趁機(jī)將眼淚擦干。

    他主動牽住我的手，講話時口中不斷呼出熱氣：“去車上吧。”

    我被秦照庭帶著坐上了副駕，車上暖氣撲面而來，凍僵的臉慢慢回了溫。

    秦照庭問我：“你現(xiàn)在去哪，我送你去?！?/br>
    我也不知道接下來該去哪。

    “不說話我就送你回學(xué)校?！鼻卣胀ダ渎暤馈?/br>
    我覺得他好像生氣了，雖然這股無名之氣不知從何而來。

    “今天沒有課?！?/br>
    “一整天都沒課？”

    大四的課程本就不多，更多時間都放在畢業(yè)論文和實(shí)習(xí)上，可是秦照庭好像很震驚的樣子。

    難道他生氣是因?yàn)橛X得我是什么愛逃學(xué)的壞學(xué)生嗎？

    “那送你回家?！鼻卣胀フf。

    “好……”我說，“好吧?！?/br>
    秋天已經(jīng)過去，路兩旁的楓樹身形干枯，只有零零散散幾片殘葉飄飄悠悠落下來，有一片擦著車窗掠過，然后被鄰道的車輪碾壓。

    我突然想起已經(jīng)很久沒見過那只鷹了。

    等待紅燈轉(zhuǎn)綠的間隙秦照庭從杯座上拿起一杯熱美式遞給我：“來的路上隨便找了家店買的，不喝拿著暖暖也行?！?/br>
    我默默接過抿了一小口，比剛才包間里的紅茶好喝很多。

    秦照庭：“為什么剛剛讓我來接你。”

    “我明明是讓你別來?！闭菩谋粺岬冒l(fā)麻，我非常小聲地嘟囔了一句。

    秦照庭好像是沒有聽到，我改口道：“因?yàn)楹芟腭R上就見到你。”

    “很想見我，然后讓我別來？”

    原來剛剛被聽到了……

    我想找條地縫鉆進(jìn)去，奈何這是在車上。

    “你要不要也喝一點(diǎn)？”我把咖啡湊到秦照庭面前。

    “大病初愈，不喝，”秦照庭別開臉，“回答我?！?/br>
    我收回手：“因?yàn)楹苈闊┠??！?/br>
    又想起剛才聞到的藥味：“你病好了嗎？”

    “早好全了?！鼻卣胀ズ吡寺?，“你以前從來都不會考慮我覺不覺得麻煩?！?/br>
    我不記得以前做過什么事了，只笑笑：“那我從今天開始考慮，今天麻煩你了?！?/br>
    秦照庭不說話了。

    我不知道哪里又得罪了他。

    秦照庭將車開到了居民樓下，停車后示意我上樓。

    “你現(xiàn)在還住在那里嗎？”安全帶的鎖扣已經(jīng)解開，我半拽著安全帶沒放，“我是說我隔壁的那個房子?！?/br>
    “當(dāng)然住。”

    “我從來沒見你回去過?！睋?dān)心他覺得我有什么偷窺的怪癖，我補(bǔ)充道，“我路過的時候沒見里面開過燈?！?/br>
    秦照庭：“我有點(diǎn)事出了趟國，昨天才飛回來?！?/br>
    “什么事？”我追問。

    “不重要，”秦照庭奪過我手里的安全帶，啪地一聲彈回了原處，“你先上去?！?/br>
    “那你呢？”我半截身子探出車門，回過頭問他。

    “我也回去?！?/br>
    ……

    因著秦照庭那最后一句話，我上樓后并沒急著進(jìn)門，而是在他家門口等了一會兒。

    秦照庭上樓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場景——一個有家不回的人蹲在他家門外擦拭落了灰的大門。

    “你怎么不回家？”秦照庭人高馬大，遮擋了走廊的大半光線。

    “在等你?！蔽覜]覺得有什么不對。

    他越過我輸了密碼開門，我不小心仰起頭記住了整一串?dāng)?shù)字。

    1119。

    好巧，如果轉(zhuǎn)化成日期的話，恰好就是今天。

    秦照庭按下把手時看了我一眼：“看什么？”

    “沒看什么?！蔽腋诤竺孢M(jìn)了門，同時在心中默念三遍這串?dāng)?shù)字。

    秦照庭注意到我，給我拿拖鞋的同時好笑道：“讓你回家，不是回我家?！?/br>
    “不歡迎我嗎？”我頓住。

    “怎么可能，”秦照庭向里走去，“自便。”

    自便。

    我不喜歡這個詞。

    聽起來我和秦照庭沒有那么熟。

    即使很久沒有住過人，秦照庭家里依舊是整潔如新，我來到沙發(fā)上坐下，很艱難才看到沙發(fā)縫隙里有一些積攢的灰塵。

    他家似乎有什么魔力，我每次待不久就會犯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