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姜娩應(yīng)聲，跟在姜遠(yuǎn)身后出了正廳。

    她一走，金釧四人也跟著她一道離去。

    屋里靜了下來。

    姜老太太瞧了眼姜駁，知他心有不忿，覺著受了屈辱，語氣緩和地說：“行了，我知道你不服氣，不愿給姜娩低頭道歉，但你不是十幾歲的毛頭小子了，你得認(rèn)清形勢。如今她是皇后，你便要把她當(dāng)做皇后對待，何況她還是裴相和護送回來的。若她在裴相和面前說了什么，你當(dāng)以后還有我們的好日子過嗎？”

    姜駁嘴硬：“她縱是皇后，我也是她的生身父親！”

    元萫拉了拉他。

    她忌憚宮里的勢力，更忌憚今日騎在馬背上的那位。

    也生怕姜駁的脾氣一個不小心得罪了人。

    想起那位權(quán)宦的手段，她心底發(fā)涼，出言相勸：“老爺，母親說的對，我知你不懼強權(quán)，可你想想蕊姐兒，想想帆哥兒。”

    姜駁看了他們姐弟一眼。

    想起姜帆字字鏗鏘指責(zé)自己的話，姜駁免不了陰陽怪氣道：“帆哥兒倒是識時務(wù)?！?/br>
    姜帆沒覺得自己的話有問題：“孩兒只是實話實說。”

    元萫擔(dān)心他倆吵起來，插嘴道：“老爺，我們跪了這么久，又折騰到了現(xiàn)在，還是先回屋歇息吧。”

    姜老太太也乏了，擺了手，道：“都回吧。”

    -

    太傅府給姜娩準(zhǔn)備的住處，是姜娩入宮前居住的院子。

    這院子現(xiàn)在收拾得很干凈，里面擺設(shè)齊全，因她歸寧時帶了宮里的人，姜遠(yuǎn)便沒有安排府里的其他下人過來伺候。

    姜遠(yuǎn)把她送到住處，正準(zhǔn)備離去時，又頓住身形。

    金釧四人在屋內(nèi)整理帶出宮的包裹。

    姜娩看出姜遠(yuǎn)有話要說，喚了聲：“祖父？”

    姜遠(yuǎn)面色凝重，望著姜娩的眼里不再全是慈愛與歉疚，而是帶有一絲探索，一絲嚴(yán)肅：“娩娩，你對裴相和了解多少？”

    姜娩一怔。

    她沒想到祖父會問這個。

    回想起在宮里發(fā)生的一切，姜娩仍覺驚心。

    要說對裴相和的感覺，她是分不清的。

    她不討厭他。

    甚至是有些信任他的。

    或許，是因為他在坤寧宮里對她的尊重。

    也或許，是因為他在神仙殿時蒙住了她的雙眼，不讓她見殘忍與血腥。

    姜遠(yuǎn)問完，又覺好笑。

    他也是犯傻。

    不然怎么會問姜娩這樣的問題？

    她回京都之前，都在汴州生活。

    可以說，她此前根本沒有見過裴相和。

    她對裴相和唯一的了解，也就是在宮里短短時日的相處，再便是民間關(guān)于裴相和狠辣陰險的種種言論。

    裴相和此人城府極深，單單是宮里相處的這么點時日，姜娩怎么可能了解他？

    就在姜遠(yuǎn)要走時，姜娩淺笑著開口：“裴掌印……挺好的。”

    第098章 豫州來信

    空氣里，滿是腥臭味。

    一具具尸體橫七豎八地倒在院子里，鮮血流得到處都是。

    院子里精心養(yǎng)護的一盆盆綠植上，肥綠的葉子上，濺著已經(jīng)涼透的血。

    那血在月色照耀下呈黑色，一顆顆的，凝聚在葉子中間，順著葉尖緩緩?fù)饬鲃?，最后像晨間的露珠一樣從葉尖滴落到地上。

    這里是裴相和的私宅。

    占據(jù)了幾乎一整條街。

    他剛一回來，還沒來得及換身衣裳，就來了一群趕著送死的。

    裴缺的身上都是血。

    這些血里面有他的，但更多的是這些黑衣人的。

    他把被血染紅的刀身用尸體的衣物隨意擦了擦，又用刀尖挑開那具尸體蒙在面上的黑巾，辨認(rèn)一番：“沒印象?！?/br>
    裴得檢查完過來，同站在院中正在擦拭劍身的裴相和稟報：“干爹，我查看了一遍，沒有從他們的身上找到任何有關(guān)身份來歷的線索?！?/br>
    裴相和手里握著塊帕子，慢悠悠地擦拭劍身。

    他青色的袖袍上沾了血。

    此時血已干涸，弄得他衣袍上被濺到的那一整塊布料變得僵硬。

    聽完裴得的話，他并不意外。

    冷白的月光下，他如畫的眉眼冷冷的。

    深幽的瞳孔里，泛起湛湛寒意。

    大晟王朝想他死的人，實在太多。

    將劍擦干凈后，裴相和屈指在劍身上一彈：“都處理了吧?！?/br>
    裴得領(lǐng)命：“是。”

    裴缺捏著鼻子，指揮府里的護衛(wèi)把尸體往外搬。

    正忙著，緊閉的門被人從外面踹開。

    來人身量頗高，臉上還帶著醉意，可他的眼睛很清明，一見私宅里到處都是死尸，他長長的“咦”了一聲。

    裴得見到他，沒說話，只繼續(xù)做事。

    裴缺笑著同他打招呼：“喲，王大人來了。”

    男子年紀(jì)跟裴相和相仿，他一邊側(cè)著身子往里走，避開地上的一灘灘血跡，一邊將手里拎著的兩壺酒高高提起。

    待走到裴相和面前，他道：“裴重，你們殺人能美觀點嗎？”

    他差點看吐了。

    尸體身上的刀痕劍傷到處都是，有的脖子被斬斷，只余一層薄薄的皮rou跟頸骨相連；

    有的連中數(shù)刀，腸穿肚爛不說，還流了一地；

    還有的手腳被砍斷，丟得到處都是，分不清是誰的手腳，誰的胳膊。

    得虧他心理承受能力強，才沒把在酒樓里吃的飯菜給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