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想讓同事看這種事，對孔醫(yī)生道：“我們回展臺吧。”

    孔醫(yī)生一副想八卦又礙于不熟很難辦的樣子，偷瞄清雋的池醫(yī)生的側(cè)臉。

    梁越兩三步上前：“能把我從黑名單放出來嗎，我不能給你發(fā)消息?！?/br>
    池曦文想問他不是總能知道自己在哪嗎，拉黑不拉黑不一樣嗎，還知道他酒店房間號，但他忍住了：“等會兒再說吧，我現(xiàn)在很忙?！?/br>
    “我看見了?！绷涸秸f，“我忙完了?！?/br>
    池曦文不關(guān)心他忙不忙完的，和孔醫(yī)生直接走遠(yuǎn)，孔醫(yī)生難得看見這種長相身材的帥哥，一步三回頭，非常尷尬地望向池曦文：“你朋友哈，鬧矛盾了？”

    池曦文說：“是絕交了。”

    孔醫(yī)生很清楚多半是前任那一類的，心里對兩個人的性取向感到惋惜，道：“他還挺誠懇的，求復(fù)合嗎？”

    池曦文回展臺整理展品，沒抬頭道：“我不知道?！?/br>
    孔醫(yī)生就沒再打聽了。

    池曦文把梁越從黑名單拉出來，給了他一個時間：“展會結(jié)束后五點半我去b區(qū)1號出口，五分鐘?！?/br>
    梁越回了個好：“我等你?！?/br>
    “遲到也沒關(guān)系，你忙完再說?！?/br>
    池曦文視線停留在消息上，隨即將手機(jī)鎖屏，塞回衣兜。

    五點半后，人潮退去，池曦文幫忙收拾展臺，等展區(qū)清空了才出去，已經(jīng)超過約定時間二十分鐘了，梁越?jīng)]有催促，問他忙完了嗎，池曦文：“沒，你有事就先走?！?/br>
    “沒事，我在這邊等你。”

    梁越拍了一張b區(qū)出口門的照片給他：“我在楓樹下面?！?/br>
    梁越也拿一直拒絕他的池曦文沒有辦法，他能想到的唯一方式，就是找機(jī)會再和池曦文聊聊，婚姻觀的事，是他一開始沒告訴池曦文，那時候?qū)τ诓淮_定的未來他覺得這種事沒有什么好說的必要，池曦文這么聰明總能理解。

    和智維千金吃飯見報的事，他也在短信里告訴過池曦文，是甲方為了加快并購的cao作，而非事實。

    梁越自認(rèn)什么都做了，也拿出最多的時間陪池曦文了，可能做的還是不夠。

    六點，讓他在外面等了半個小時的池曦文，獨自從b區(qū)出口出來，梁越站在楓樹下面，他身高腿長格外顯眼，穿一件黑襯衫，沒有領(lǐng)帶，紐扣解開兩顆露出鎖骨，手里還拿著兩個冰淇淋甜筒。

    附近草坪有一些遛狗的鏟屎官沒有離去，幾只小狗滾作一團(tuán)地撒歡。

    “快化了?！绷涸侥弥鹜舱f，“我正要拿去丟掉，再重新給你買。”

    池曦文覺得他太浪費(fèi)，偏偏是巧克力口味的，也沒有融化得很厲害，池曦文眼睜睜看著他浪費(fèi)地丟掉，想起昨晚上被自己丟棄的蛋糕和鮮花，他難免煩躁：“你以后不要做這種事了?！?/br>
    “哪種？”梁越用紙巾擦拭手指上融化的奶油。

    池曦文冷淡地說：“買吃的，買花，我不需要，這種東西只會被白白浪費(fèi)，我讓馬修傳話給你，他沒有告訴你嗎？”

    “傳了。”梁越站在日落的方向，影子籠罩在池曦文臉上。

    池曦文：“所以你是哪里沒有明白？馬修說的不清楚嗎？”

    梁越：“他說我給你帶來了困擾?！?/br>
    池曦文點頭，看了眼時間：“還有三分鐘?！?/br>
    梁越瞥見他的手機(jī)：“你在錄音？”

    池曦文：“我怕你說了什么我不好交代?！崩钕撵犀F(xiàn)在提到梁越就炸。

    梁越：“給李夏煜聽嗎，好，你樂意就好。我沒關(guān)系?！彼麑Τ仃匚恼f，“我們在一起的時候，我沒有告訴你我是不婚主義，對不起文文?！?/br>
    池曦文睫毛輕顫，望著他，繼而搖頭：“你現(xiàn)在說這個也沒有意義了。”

    “我和智維老板的女兒吃飯，是假新聞，我不確定你有沒有收到我的短信，”梁越想到了池曦文或許當(dāng)時已經(jīng)把自己拉黑了，因為用的短信，他并不知道，梁越說，“你可能沒有收到?！?/br>
    他拿出手機(jī)，新手機(jī)也保存了當(dāng)時的通訊記錄，梁越手指上劃，池曦文看見他好像還給自己發(fā)了一些的信息，但拉黑的緣故，池曦文沒有收到過。

    最后梁越把消息劃到三年多以前，池曦文的航班本該起飛那天。

    [新聞是煙霧彈，去好好散心回來，智維的案子結(jié)束我們可以去山上露營一天。]

    那條消息是這樣。

    在嶄新的手機(jī)里保持著原來的模樣，文字清晰如昨日。

    池曦文面無波動，注意到日期，又記起那晚被刺痛到呼吸不上來的感受，他垂眸：“我看到了，所以呢？”

    梁越觀察他的表情，下頜繃得緊緊的，修長的手指將消息下拉：“你去肯尼亞，我給你發(fā)短信、微信、打電話，你都沒有回應(yīng)，我只好找到艾文，把貓接走后，你才肯接我電話?！?/br>
    消息居然斷斷續(xù)續(xù)發(fā)了三年之久。

    池曦文看見他居然在一年多前給自己發(fā)了一條：“貓生病了，你回來準(zhǔn)備參加葬禮?！焙喼辈豢衫碛鳌?/br>
    梁越看他視線停頓，解釋：“我以為這種方式你會回來的，抱歉，球球只是小感冒，我不在家的時候，都請人上門護(hù)理，有時候是讓艾文來，我也會付錢給他，你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

    池曦文看他解釋那么多，都避重就輕，沒有說過背叛的事，失望透頂，也不知道為什么還會覺得失望，明明都已經(jīng)不在意了……

    他呼吸變得些微急促，閉了閉眼道：“五分鐘到了，梁越，你說完了吧?！?/br>
    梁越想不到還有別的事了，他補(bǔ)充：“我聘用雇傭兵在馬賽馬拉保護(hù)你，你可能有所察覺，也或許沒有?！?/br>
    池曦文不知道這件事，但知道也沒有用：“夠了?！?/br>
    梁越：“我們分開前的生日，你的，我沒有陪你過，那天飛機(jī)晚點，雷暴天氣，我回不來，我請人送了蛋糕上門?！?/br>
    “你黏我的時候，我把你推開，告訴你你不是小孩子，那時候我有二十六個小時沒有睡覺了，回家睡了三個鐘頭。”

    梁越記得所有的事。

    每一個日夜。

    有時候他會刻意忽視池曦文在得不到自己的目光后的失落，那時候的池曦文太過愛他，離不開他，可梁越無法隨時隨地和他黏在一起，抱他和他說話給他安全感。適當(dāng)讓池曦文獨立、而不是只會依賴自己是梁越的初衷。

    真的失去的時候，梁越才發(fā)現(xiàn)心臟被回憶撕了一道口子，涌出悔意，他不想讓池曦文繼續(xù)對自己冷臉相待了，對旁人卻不對自己笑，他接受不了。梁越想了很多的彌補(bǔ)方式，送禮物，說愛他，說對不起……

    不知道加在一起夠不夠。

    第48章

    不論梁越怎么想怎么說的, 池曦文給予的態(tài)度始終回避，他偏過頭：“我不知道是第幾次告訴你了，我有對象了?！?/br>
    他心里拼命地叫自己不要在意、不要深想他的話, 沒有意義。

    “我知道?！绷涸浇廾痛瓜聛? 在高鼻梁上投射陰影，啟唇，“我不是在糾纏你?！?/br>
    “那你是在干什么？我拒絕了一次又一次，可你一次又一次地來?！背仃匚臎]有大聲說話, 雙眸隔著鏡片緊盯著他, 仿佛有水霧在眼前彌漫, 他急忙低下頭，咽下了快要涌出來的眼淚。

    “我以前忙起來怎么對你的，你怎么對我就好，沒關(guān)系。我來找你，不是跟你談感情, ”梁越給了他一包紙巾，心里隱隱作痛，“也沒想惹你哭?！?/br>
    池曦文沒接，下頜繃得倔強(qiáng)：“我不要你的幫助，你讓我欠你人情?！?/br>
    “什么？”梁越想起來了，“你說那件事，那不算人情，沒有要你還?！?/br>
    池曦文沒哭出來, 只是眼眶里包著水、他不敢閉眼，閉眼的時候恐怕就會很難看地哭出來, 他扭開頭：“就這樣吧梁越，你解釋了, 我聽了，我不知道你三年怎么過的，你有沒有過其他人我都無所謂，如果你是突然想起了我，你該去談一場別的戀愛，包養(yǎng)其他人了?！?/br>
    不是突然想起。梁越不知道怎么告訴他，忙過頭的時候他會想一下，空閑的時候也會想他，總會想，想池曦文每一次主動的抱他和親吻他。

    梁越動了很多次念頭飛過去帶他回家，想到把池曦文接回來他們又會無休無止的吵架，池曦文會哭。因為他的忙碌程度并沒有比之前好多少，群狼環(huán)伺，他一個瞇眼案子就可能被人搶走。

    無論想了多少次，那三年他都沒有做先低頭的人。

    梁越還以為池曦文一定是會先回頭、對他低頭的。

    “等等?！绷涸揭娝撸白∷?，“至少像對朋友一樣對我吧，文文，不要拉黑我，不聽我說話，行么?！?/br>
    “不能做朋友，剛才聽過你說話了。我離開你那天發(fā)生了什么，你始終裝作沒發(fā)生?！背仃匚囊徽f多，就很懊惱，及時地閉嘴了，他今天已經(jīng)很失控了，只要和梁越多說一會兒話，他就會這樣，不可能當(dāng)?shù)昧伺笥选?/br>
    梁越皺皺眉：“發(fā)生了什么？”他完全不明白，回憶不起還做過什么惹他不高興的事了。

    但池曦文已經(jīng)不再給他問話和說話的機(jī)會了，他一面給鄭院長打電話，一面快步離開梁越站的那株楓樹，背影瘦削，走了很久也沒回頭。

    梁越的腳步定在原地，低頭看見地上落的楓樹葉。

    池曦文以前告訴他，楓樹大多是綠色和紅色的，也有粉色和金黃色的，但比較少。紅色是熱烈的，像火，手指碰觸是guntang的；綠色是安靜的，像水，手指碰觸是冰涼的。

    梁越對搞清楚這些顏色，這些植物到底有什么區(qū)別根本沒興趣，他提不起太多的耐心聽，但池曦文總是在他面前細(xì)致入微又生動地描述。

    梁越彎腰撿起樹葉，手指一片冰涼。

    原來這株楓樹是綠色的。

    -

    “明天有十幾個專家看著你會診，可千萬不能出岔子?！避嚿希嵲洪L對池曦文道，“這是病寵資料，你先看看。病例……實在不算簡單?！?/br>
    池曦文翻開資料：“圣伯納犬，八歲？八十公斤？”

    病寵的照片像一只豬汪。

    鄭院長：“這只圣伯納犬因罹患脊髓腫瘤和自身免疫性多發(fā)性肌炎，需要進(jìn)行緊急且復(fù)雜的手術(shù)。而且，這只狗還有嚴(yán)重的慢性腎功能衰竭和心臟病，導(dǎo)致我們術(shù)中麻醉和術(shù)后用藥的選擇極為有限。資料是他們提供的，有沒有隱瞞什么情況，我們不知道?！?/br>
    池曦文仔細(xì)看完資料：“現(xiàn)在是去醫(yī)院？”

    鄭院長：“回酒店啊。”

    池曦文：“既然是緊急手術(shù)，我明天再看我患者太遲了，院長，我想現(xiàn)在就去醫(yī)院?！?/br>
    鄭院長詫異：“現(xiàn)在？你不吃飯了？”

    池曦文搖頭，他深知如果手術(shù)出岔子，或者說哪怕成功，只要在術(shù)后患者表現(xiàn)出痛苦，就很容易被做文章，影響醫(yī)院的口碑。

    鄭教授經(jīng)營這么大的連鎖醫(yī)院真的不容易，池曦文想自己如果開醫(yī)院，層出不窮地面對這種競爭，恐怕要抑郁死。

    而且鄭院長在見到這只叫喪彪的圣伯納犬時，還辣評了一句：“這狗長得就挺不高興的，你給他做完手術(shù)，這臉上的rou這樣耷拉下來，還能看得清痛苦不痛苦？”

    喪彪被關(guān)在大籠子里，趴著的姿態(tài)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不過恐怕不是懶，而是沒力氣。

    池曦文蹲下檢查：“他很痛苦?！?/br>
    鄭院長在一旁嘆口氣：“頸椎的腫瘤壓迫了脊髓，四肢癱瘓，并伴有極為嚴(yán)重的神經(jīng)性疼痛。還有自身免疫性多發(fā)性肌炎，導(dǎo)致喪彪肌rou系統(tǒng)極度敏感，容易產(chǎn)生劇烈疼痛，我聽說了，今天很多專家會診后都束手無策，就是華澤給我們提的條件太喪心病狂了。給你這個病例，完全是不安好心。”

    池曦文伸手在撫摸喪彪，喪彪一動不動，耷拉著眼皮，吐氣時堆疊下來的rou散發(fā)著藥味和口水味。

    他盡量做了一系列的檢查，最后判斷：“腫瘤的位置接近大腦，手術(shù)風(fēng)險很高?！?/br>
    “很高？那是極其高?！编嵲洪L說。

    池曦文用手機(jī)記下來：“我需要進(jìn)行脊髓腫瘤切除術(shù)，還可能需要給喪彪進(jìn)行肌rou和神經(jīng)的修復(fù)手術(shù)，避免術(shù)后由于免疫性疾病引發(fā)的二次損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