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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郎欺在線閱讀 - 第81節(jié)

第81節(jié)

    這二人犯了褻瀆主母的大罪,憑那瘦馬兩句狐媚子裝可憐的嬌語便輕縱了,男人的心怎么如此軟?

    然而在瑯琊王氏王姮姬是傀儡家主,真正掌實權(quán)的是郎靈寂。

    郎靈寂既說放人,便是放了。

    他情緒平平未有撤回之意,甚至瞥都沒多瞥王姮姬一眼。

    王姮姬雙目猩紅,獨自咽著怒。

    許太妃聞此,歇斯底里的態(tài)度才平靜下來,整了整衣衫,斥罵了王姮姬幾句不孝,鄙夷中帶著些許得意之色。

    到底是她孝順的兒子。

    本朝以孝治天下,孝為基本國策,郎靈寂當(dāng)初之所以能舉孝廉,襲侯爵,靠的全是一個孝字。冒天下之大不韙忤逆母親,他不敢,朝廷的人都眼睜睜盯著他。

    “昭容,咱們走?!?/br>
    許昭容擦了擦臉上的淚,含情脈脈對郎靈寂說了聲謝謝,暗送秋波,一步三回頭地走了,目光黏膩拉絲。

    她身段柳葉般嫵媚動人,好像水蛇的腰,天生迷惑男人的眼。尤其是此刻,蓄意為眼前的男人綻放。

    “謝謝雪堂表兄,昭容無以為報。”

    聲似黃鸝,柔柔媚媚,嫣然流轉(zhuǎn)。

    郎靈寂:“不謝。”

    王姮姬仍停留在原地,腦海中猶自閃著千百種折磨人的方式。

    可仇人已被放走了。

    一切都無用了。

    她怔怔盯著許太妃和許昭容悠然遠去的背影,耳邊回蕩著郎靈寂方才的話。

    ……回去休息?

    精心策劃了很長時間,臨到頭他卻讓她們回去休息,輕飄飄地放過?

    那她受的侮辱算什么,浪費的時間算什么?

    這一仗她先是大獲全勝,后又輸?shù)靡粩⊥康?,勝負逆轉(zhuǎn)僅在寥寥只言片語間。

    ……

    回程,王姮姬腳底下軟綿綿的,緩慢走在王宅靜謐的五色石子路上。

    涼涼的風(fēng)裹挾著幾絲碎雪打在臉頰,雖然桃枝給她撐著傘,無甚用處。

    過度的希望自然滋生了失望。

    她真傻,不該對這件事抱有希望,郎靈寂前世怎么偏袒許昭容的,她都看在眼里,那可是連烏衣巷的聯(lián)排大宅子都隨隨便便給許昭容,一個又一個地生孩子。

    她如何那么天真相信一個惡人的迷途知返,所謂的“我會幫你”?

    與他合謀,根本是騙局。

    今日的事本來她取得勝利,順理成章將許氏二人逐出王宅,結(jié)果郎靈寂臨時心軟,倒戈放過了許昭容。

    大抵是許昭容梨花帶雨的模樣真的堪憐吧,他心底也一直想納之為妾,一個愿打一個愿挨,心之所向拳拳相護。

    呵呵,狗男女,真是狗男女。

    關(guān)鍵在她王家的宅子里,這對狗男女就敢這么光明正大互通曲款,臟她的地方,蹬鼻子上臉,比前世更過分。

    瑯琊王氏是華夏首望,爹爹位極人臣,哥哥馳騁沙場,叔伯們皆任朝廷命官。

    她是家主,竟會遭遇這種事。

    那日,原本是郎靈寂信誓旦旦地要她設(shè)計圈套,誘使許家二人犯下大錯,好名正言順將二者趕出去。

    于是這段時日,她經(jīng)常干嘔,一半是裝的,一半確實是因為與郎靈寂同房,情蠱在體內(nèi)翻滾產(chǎn)生的生理反應(yīng)。

    為引許家二人上鉤,她刻意夸大此癥狀,若有若無引導(dǎo)許昭容前來告發(fā),其他所謂證據(jù),同樣是故意泄露的。

    她精心設(shè)計了圈套,天衣無縫,魚兒也按計劃上鉤。結(jié)果功虧一簣,關(guān)鍵時刻郎靈寂竟倒戈反悔了。

    世事無常,人心叵測。

    王姮姬心意浮躁得很,獨自在湖邊逡巡,心中發(fā)堵,叫馮嬤嬤去拿魚食。

    雖然冬日湖里并無魚兒,湖水冰冽刺骨的,她想借著喂魚獨自靜一靜。

    她腦子很亂,渾渾噩噩的,寒風(fēng)吹得臉頰有點剮疼。

    怪不得平日謹小慎微的許昭容今日膽大說了那么多話,原來有靠山在。

    郎靈寂跟許昭容這兩人前世情深款款,今生至少在婚前就勾搭在了一起,私會了不知多少次。他明知這是她瑯琊王氏的地盤,還縱容那瘦馬住進來,肆無忌憚地享受富貴。

    王姮姬舉目望向天空鉛灰色的天,慘淡的云,遙感神為形役,苦身勞心。

    她眼底朦朧濕潤了,好想爹爹,娘親,若他們其中任何一個人在,必定不會讓她受如此委屈。

    身邊一個親人都不在了。

    繡鞋怔怔往前踏,王姮姬在半空中仿佛又看到王章慈祥的面容。

    王章皺眉說,姮姮,又哭鼻子。

    王姮姬心頭震顫,上次看到爹爹的幻影還是在深山里,流寇打斷了爹爹的幻影,此時幻影又出現(xiàn)了,那個熟悉的面容——

    爹爹。

    王章寬大溫暖的大手伸出來,何人欺吾女,跟爹爹說,爹爹來教訓(xùn)。

    王姮姬唇珠抽搐了下,好累,好想投入那個避風(fēng)港中休息。

    王章說,姮姮,你看爹爹。

    有爹爹在,什么都不怕。

    王姮姬情不自禁地微瞇了眼,往前不停地追尋王章的幻影,越來越近。

    再踏一腳就能觸及到,腳下仿佛浸了涼涼的水,卻遽然有人禁錮住她的手腕,將她干凈利索地撤回,沉冷呵斥道,

    “你找死么?往湖里跳?!?/br>
    第059章 怒色

    王姮姬驟然被拉回現(xiàn)實, 半只繡鞋已懸空在湖邊了,回過頭,見郎靈寂骨冷魂寒的怒色模樣。

    她蹙了蹙眉, 下意識甩手掙脫。

    郎靈寂卻掐過她的細腰將她牢牢摁坐在鵝頸長廊上, 微微俯視,黑眸凝得瘆人。她再亂動,他真有可能把她掐死。

    王姮姬一時怔愣, 進退兩難,既無法后仰又不能起身, 只能虛靠著身后欄桿, 被迫承受他壓來的重重視線。

    她仰著頸喘氣, 艱難開口,“你做什么?”

    郎靈寂道:“倒要問問你做什么?”

    王姮姬啞然,她沒做什么,只是在湖邊散步, 然后沉浸在與爹爹的白日夢中,不小心踏進了湖中。

    水涼, 她自己意識得到。

    她又不是傻子。

    “我就散散步?!?/br>
    他人性里的猜忌顯露無疑, “自戕的念頭最好收一收,你死了不僅不能一了百了,王家所有人還會跟著陪葬?!?/br>
    王姮姬眼底猝然涌起一汪水,這話儼然比剛才許太妃惡毒多了。

    他對許昭容溫柔輕縱, 對她兇得仿佛要折斷頸骨。

    她嗓子含了微微的啞, “你便厭我如斯么?”

    無論前世今生, 他都冷漠如冰。

    給她灌情蠱, 殺她愛人和兄長,毀她前程, 囚她自由,淡言淡語暴力于她。

    現(xiàn)在,還要她王氏全家陪葬了。

    清涼的淚似冬日的雪水,將悲傷化作了有形。

    郎靈寂眸色深了深,手掌沾了她的淚,慢慢卸了勁道。

    但他仍將她若有若無圈在可控的范圍內(nèi),“別多想,怕你弄臟了湖?!?/br>
    “弄臟?”王姮姬腦子微微宕滯。

    這湖是王家的,她怎么弄臟了。

    郎靈寂鴉睫墜下,這湖好像確實是王家的,但她要跳下去亦是不行的。

    前世他冷不丁看到她的尸體,造成的心理陰影有點大,到現(xiàn)在仍杯弓蛇影著。

    “不是,”

    他的沖動漸漸熄弱,撤回方才那種不合時宜的說法,“看錯了?!?/br>
    王姮姬乍得自由,細細喘著氣,腰差點被掐斷了,略有幾分狼狽,隨風(fēng)拂動的發(fā)絲將她的神色遮住。

    灰暗的冬日里一切草木枯萎褪色,天高云淡,連同著人都黯然單調(diào)著。

    郎靈寂盯著她瞧了會兒,“……倒也不是厭你?!?/br>
    他語態(tài)微沉,素來辯才無礙的唇舌一時失靈。他不是厭惡她的人,而是厭惡她動不動就自戕的行為,脆弱得像琉璃,總給別人制造麻煩。她死了,會留給他收拾不盡的爛攤子,像前世一樣。

    王姮姬理了理裙擺,絕然起身。

    郎靈寂沉浸在前世的回憶中,見她裙擺翩然,“等等?!?/br>
    剛才確實是他沖動了,傷害了她的感情,幾句道歉的話涌到嘴邊。

    王姮姬忍無可忍,“走開。”

    真的想罵他神經(jīng)病,她好好地在湖邊,被這般粗暴拉扯。腰間的衣衫都被他揉皺了,那可是名貴的絳云紗,一匹千金。

    他是多荒謬,才會覺得她想跳湖。

    冬日湖水涼寒刺骨,泛著一層層晶瑩的霜,看著就令人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