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經(jīng)說，故鄉(xiāng)在麗水街，老房子樓下是北湖公園，有一座六孔橋，雪天的橋是白的，雨天的橋是灰的。

    年初，她請假回老家，舀了一瓶六孔橋的水，在他辦公室養(yǎng)百合花。

    一星期換一束，水沒換過。

    以及她在橋畔的相片。

    或許，她最后賭了一把。

    他將她的話，擱在心上，將她的過去，擱在心上。

    哪怕，他有一瞬間的關(guān)注她，為她動心，也發(fā)現(xiàn)端倪了。

    是錯過了。

    他親手葬送了她，也親手葬送了自己。

    “周京臣有行動嗎？”

    保鏢匯報，“我按照您的吩咐，派人監(jiān)視二刀疤，五分鐘前二刀疤命令六名馬仔去北湖公園了，隨行的有專業(yè)打撈的工人，似乎是撈湖里什么東西。”

    ......

    走廊的值班護士和家屬議論著自殺的何晤晤。

    周京臣敞開門，望向窗戶。

    等他。

    不多久，一道人影晃過門口。

    “人間天堂的簽單，她交給你了？”葉柏南直白，懶得廢話。

    周京臣緩緩側(cè)身，“在一個地方?！?/br>
    果然，在六孔橋。

    “看來，我輸了。”他漫不經(jīng)心撥弄門鎖。

    “你不可能認輸。”周京臣調(diào)亮了臺燈，熏黃的光線，一身涼霜的葉柏南，“何晤晤對我講了什么，你好奇嗎？”

    “無所謂?！彼T口走。

    “她求我，關(guān)于你?！?/br>
    葉柏南步伐一滯。

    “我拿了她的證據(jù)，必須承諾她，保你性命，你犯下滔天大罪，也不許死。動用周家一切勢力，讓你平平安安在獄中終老?！敝芫┏妓Τ鲆粭l項鏈，吊墜磨得圓潤了，更有了細細密密的裂紋，不知她撫摸了多少遍，“花魁賀禮，物歸原主。下輩子，不做名利場的女人，不做男人的棋子，只做何晤晤?！?/br>
    葉柏南注視著吊墜。

    半晌，他笑了一聲，“人既然死了，遺物晦氣。京臣，你處理了吧?！?/br>
    他拉門，離開。

    夜幕下，是大霧。

    葉柏南陷在濃霧里。

    地上的血水涮洗干凈了。

    秀水街的摩天大廈依然明亮。

    那樣的霓虹，那樣的晚風，什么都沒變。

    從此，世上再無何晤晤了。

    人間天堂的花魁，香消玉殞了。

    他點燃一支煙，煙草味入了肺，寒浸浸的。

    “在湖城火化她?！彼淮ｇS，“不設(shè)葬禮，墓碑建在烏溪鎮(zhèn)陵園，碑文是何晤晤之墓。”

    “落款呢？”保鏢試探。

    “故友，葉柏南立。”

    “那證據(jù)...”

    葉柏南叼著煙，今夜的煙，格外嗆，“已經(jīng)遲了，不要了?！?/br>
    ......

    第二天中午，程禧在小廳喝粥，周夫人和沈太太是哭著進屋的。

    周京臣正在翻閱人間天堂的簽單，不禁皺眉。

    “癱瘓了？”周夫人崩潰，“我英姿勃勃人中龍鳳的兒子啊...下面不行了？”她掀被子，“沒反應了？”

    太亂了。

    他揉眉頭。

    “你剛?cè)畾q...”周夫人天塌了，“命苦的禧兒...守活寡的滋味不舒服啊?！?/br>
    周淮康和沈先生詢問了醫(yī)生情況，一推門，周淮康臉綠了，男人多大年紀都攀比，比薪水，比職務，比床笫功力...最忌諱負面評價，“什么守活寡的滋味？你又清楚了？”

    沈先生年輕時追過周夫人，沒追上，周夫人一心嫁權(quán)貴，不嫁富豪，是沈先生求而不得的‘白月光’，如今，沈家夫婦琴瑟和鳴，情分是放下了，和周淮康‘男人之間’的較量沒放下，周淮康疑似‘雄風不振’，沈先生痛快了。

    他悄悄拽沈太太，“我記得韻寧三十歲去美國待了半年，京哥兒是試管？”

    “什么試管啊...”沈太太啐他，“李家二太爺在美國治病，韻晟和韻寧去照顧，她出國時候懷孕三個多月了...你蠢蠢欲動了是吧？”

    沈先生百口莫辯，“我對韻寧沒心思了，我對淮康——”

    “你對淮康有心思了？”

    “對男人有什么心思...”沈先生無奈，不吭聲了。

    周夫人啜泣，握著周京臣胳膊，“你五歲那年，我懷過二胎，但懷孕的過程不好...淮康晉升局長，陪我回娘家過重陽節(jié)，你外公高興，喝了酒，淮康半醉半醒的，懷上了?！?/br>
    程禧喜歡聽周淮康夫婦的八卦，湊近了聽。

    “我擔憂質(zhì)量差，沒生下?！敝芊蛉四I，“禧兒...周家對不住你了?！彼治罩天觳?，“你姑婆安慰我，即使兒子沒了，有兒媳婦，有孫兒，周家的血脈沒斷，李氏集團的繼承人也沒斷，我先扛幾年，孫兒長大接管李氏...”

    程禧感慨，姑婆不愧是李家的大家主，雖然血壓飆升170，這份胸襟不是晚輩們能比的，外孫‘殘廢了’，馬上琢磨了培養(yǎng)外重孫。

    “沒癱瘓?！敝芫┏既虩o可忍，“您是不是故意氣我的？”

    第348章 求你放過

    周夫人又掀被子，“你有反應？”

    “您想抱孫女吧。”周京臣不咸不淡瞥她。

    周家沒女兒，李家清一色的孫子，老夫人未婚未育，上上下下稀罕女孩。大院的林家、方家都有孫女了，一個叫小蒸餃，一個叫小湯圓，白嫩活潑，周夫人饞得不行，偏偏方太太不讓她抱，她憋了一肚子氣，罵周京臣沒本事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