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第一次知道，程禧這么怕痛。

    纖纖瘦瘦的一小條兒，挨了一刀，蒙在被子里啜泣。

    小病小災(zāi)尚且怕，女人生子是鬼門關(guān)闖了一遭，剜心蝕骨一般。

    周京臣心疼，哽咽吻她臉，“你肯生，我都不肯了?！?/br>
    “那玉玉呢...”她委屈，“玉玉沒了。”

    “讓承瀚和媳婦生女兒，咱們領(lǐng)養(yǎng)?！?/br>
    程禧一怔，“沈家同意嗎。”

    “承瀚屁股大，播種多，一胎三個，少一個無所謂?！?/br>
    周夫人滿心滿眼是寶貝孫兒，倒是周淮康蹲在床邊，先安慰程禧，“禧兒，周家謝謝你。京臣的叔叔、姑姑要么早亡，要么離了婚，周家險些斷子絕孫，辛苦你了?！?/br>
    “京臣，你不抱禮禮??？”周夫人招呼他。

    他握著程禧手，使眼色，示意周夫人關(guān)懷一下程禧，“禧兒累了?！?/br>
    “回病房睡一覺吧?！敝芊蛉吮еY禮，顧不上她，隔空喊，“禧兒，如果月子餐不合口味，老宅送飯。”

    程禧答應(yīng)了一聲。

    周京臣表情不大好。

    “禮禮的胎發(fā)濃?！敝芊蛉藧鄄会屖?，“長得真俊啊...不像爺爺，勉強有個五官罷了?！?/br>
    周淮康瞧孫兒稀罕，瞧周夫人生氣，“我年輕長得不俊，你會相中我？”

    “我相中你俊了？”周夫人瞥他，“京臣沒一個部位像你?！?/br>
    鴉雀無聲。

    沈承瀚買了宵夜，恰好進門，套房外間是會客廳，里間是產(chǎn)婦房，他撂下餐盒，“像不像周伯父，和我沒關(guān)系...京臣今年才拜我當(dāng)干爹的。”

    周夫人一懵，啐罵，“混小子，滾蛋！”

    周淮康伸手抱禮禮，周夫人不給，“你打電話通知南方的親戚，尤其是方太太，備上賀禮！我抱她孫女，她不許，她抱我孫兒，我也不許。這幾年，我年年隨禮，年年憋一肚子火！周家終于揚眉吐氣，撈回本兒了。”

    “您不懂我眼色嗎？”忽然，周京臣從里間出來，面色慍怒，“除了孫兒，您眼里沒兒媳婦了？”

    周夫人心一虛，“你不是在照顧嗎...”

    “一碼歸一碼！”他側(cè)身，望向臥房門，壓低音量，“禧兒沒計較，換一個兒媳婦，華菁菁，林薔薇，婆婆不聞不問，娘家會罷休？”

    周夫人確實高興昏頭了，雖然禧兒不是親女兒，到底養(yǎng)了九年，乖巧貼心，是有感情的，剛要解釋，周京臣劈頭蓋臉一句，“您巴不得‘子平安，母不平安’，留下周正修，順理成章逼我另娶吧?！?/br>
    “你——”周夫人鐵青，哆嗦著，“你是和親媽講話嗎！”

    護士抱過禮禮，去里間，周京臣一言不發(fā)，跟上去。

    “你也是活該?！敝芑纯德裨顾?，“自從京臣和禧兒在一起，你折騰了多少事，京臣怪你，怪錯了？”

    周夫人不吭聲。

    “你好歹抱了孫兒，我根本沒抱上，都是你連累?！敝芑纯捣餍洌谝巫由?，吃喜面。

    房間里，程禧看了一眼禮禮，丑哭了，“抱沒抱錯啊...”

    周京臣耐著性子哄她，“等一個月，皮膚白了，不皺了，一定俊?！庇植煌渌?，“兒隨母，母俏，兒俏?！?/br>
    程禧挖坑，“隨你不是更俊嗎?！?/br>
    他明白是個坑，承認了，她非得吵翻天，“你是鵝蛋圓，我是驢臉，你是杏眼，我是狗眼，周正修隨我，長大娶不著媳婦?！?/br>
    她舒坦了，迷迷糊糊入睡。

    ......

    程禧入住的月子中心是北方最高檔的港資私立，vip套房配置了六名母嬰工作人員，飲食全部是每日空運，單獨檢疫。

    第三天中午，程禧恢復(fù)了體力，喂初乳，禮禮的吸吮勁小，一直沒奶，一直哭，程禧手足無措，周京臣卻一本正經(jīng)，“我替他吸，我勁大?！?/br>
    “沒正形！”周夫人老實了，不敢去里間，在外間，“你吸了，我孫兒再吸，衛(wèi)生嗎？”

    護士取了吸奶器，做了清潔，在一旁指導(dǎo)，程禧發(fā)現(xiàn)周京臣目光極專注，極黏她胸部，她掩住，“你出去?！?/br>
    他蹙眉，“我學(xué)習(xí)經(jīng)驗?！?/br>
    程禧死活不依。

    護士笑，“不愿意丈夫陪您？”

    她嘟囔，“老變態(tài)?！?/br>
    “程禧?！敝芫┏佳鹧b嚴肅，嚇唬她，“今晚開始，你洗澡，喂奶，按摩通乳，我親自出馬。”

    程禧抄起枕頭扔他，“色狼，你分明是想搶奶喝。”

    “我還睡你床上。”她越臊，他越嚇唬她，“你一睜眼，就是我，一天比一天變態(tài)的我。”

    她逗笑。

    護士也笑。

    周京臣不鬧她了，摟住她肩膀，“痛不痛？”

    “漲痛?！?/br>
    “儀器太死板，我唇舌靈活，我吸，你不至于痛?！彼锵У恼Z氣。

    程禧又逗笑，推搡他。

    ......

    傍晚，周京臣在附近餐廳打包了一盅豬蹄湯。

    程禧不愛喝何姨和月子中心燉的豬蹄湯，不是太清淡了，便是豬毛味，偏偏愛喝這家餐廳的。

    他一連兩夜沒合眼了。

    護工月嫂伺候得專業(yè)，但終究不是自家人，他不放心，必須在場監(jiān)督，或是親力親為。

    整棟樓上百名產(chǎn)婦，上百名丈夫，他出了名的‘愛妻’，這樣奢侈的地方，男人是權(quán)貴富豪，女人是官太貴婦，一大堆的保姆月嫂，用不上丈夫，丈夫也懶得動手，妻子更不敢使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