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頓了一下，眼神冰冷：“他要死，是他自己的選擇。你自怨自艾，只是在替他背負(fù)本不該背的東西?！?/br>
    梁越的話冷靜而冰冷, 卻帶有一種清晰的力量，讓池曦文逐漸從自責(zé)中清醒過來。像冰冷的水, 迅速澆滅了那些糾結(jié)的情緒，讓池曦文終于能看清現(xiàn)實。

    他感謝那時候的梁越。

    不過在梁越打算陪他一起去參加葬禮的時候, 池曦文拒絕了：“我自己去就好，這是我應(yīng)該自己面對的，你不用陪我。”

    梁越后退一步道：“我陪你過去，但我在車上等你好么？如果需要我，你給我打電話?！?/br>
    “好?！背仃匚耐饬?，換了一身黑色的衣服，外面天氣清朗但氣溫低，來參加池天宇葬禮的人非常少，現(xiàn)場只有幾個人。

    池曦文帶了一束鮮花，他記得池天宇喜歡玫瑰，所以帶了一小束白色的玫瑰花。

    在葬禮上，他見到了自己的小姑，一個他早已不想再見到的人。

    小姑的身影出現(xiàn)在不遠(yuǎn)處，戴著一副黑色的墨鏡，披散著長發(fā)，歲月在她的臉上留下了痕跡，但依舊保持著曾經(jīng)那種強(qiáng)硬的氣場。然而，那種凌厲感已經(jīng)不復(fù)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某種淡淡的疲憊與哀傷，和記憶中那個嚴(yán)厲冷漠的女人有了些許不同。

    池曦文對她早就沒有了任何期待，所以她走過來時，他心里也沒有波動，她走到池曦文面前，低聲說道：“小文，我問過天宇，他選了一個離這兒不遠(yuǎn)的墓地。但我打算把他送回家，送回中國。那里才應(yīng)該是他的家?！?/br>
    “好?！背仃匚睦涞貞?yīng)了一聲，“您節(jié)哀順變。”

    他站在那里，神情依舊淡漠，仿佛置身事外。

    小姑摘下墨鏡后眼圈發(fā)紅，對池曦文說：“你父母……因為簽證問題，都無法過來，我們昨晚通過電話了，我真的不知道事情是這樣的?！?/br>
    小姑的聲音帶著些許哽咽：“小文，對不起?！彼穆曇粑⑽㈩澏?，和記憶中那個強(qiáng)硬的她判若兩人。

    池曦文沒有應(yīng)聲，他的眼神落在小姑身上，突然間從她的臉上看到了自己長相的一些影子。

    “對不起，對不起，”她抓住了池曦文的手，愧疚化作實質(zhì)的激動，“你怎么罵我、打我都好。我當(dāng)初那樣對你，你原諒我……”她回過頭來細(xì)想，當(dāng)時的監(jiān)控里，顯示池天宇失控險些將池曦文推下樓，后來他自己摔下去，有池曦文推了一把的原因，但實際上天宇在醫(yī)院蘇醒時，一直瘋狂對她強(qiáng)調(diào)：“你不要去找他，不是他推的，不要找他……不是他的錯，我自己不小心的。”

    是怕她去找池曦文確認(rèn)真相。

    池曦文根本不可能是故意的，她在新聞里看見了他，他是一個那么那么好的孩子。

    “沒什么好對不起的，小姑?！背仃匚膫?cè)頭看著她聲淚俱下的模樣，本來毫無波瀾的心臟，仿佛被扎了一根刺，或者說這根刺存在已久，沒有拔除，現(xiàn)在又開始讓他隱隱作痛。

    “小文，對不起，我知道是我錯了。天宇不該占據(jù)你應(yīng)得的一切?！彼难劬Ψ杭t，堅硬外殼此刻已經(jīng)完全崩塌：“我知道自己欠你的太多……無論你想要什么，我都會補償你?！?/br>
    池曦文微微低頭，語氣平靜：“我不需要補償，也不想聽這些。”

    她握住池曦文的手，帶著一絲絕望：“不管怎么樣，我都會把我所有積蓄都留給你。我在美國有幾處房產(chǎn)，還有一家房產(chǎn)中介公司，所有的一切，你想要的我都會給你。只要你愿意接受?！?/br>
    池曦文一言不發(fā)地看著她。他輕輕掙開對方的手，疏離道：“不必了。我只想安靜地過我自己的生活，這些東西不重要?！?/br>
    小姑的淚水再也止不住，聲音變得更加哽咽，幾乎快給池曦文跪下了：“小文，我真的很抱歉……天宇他也走了，我只剩下你了……原諒我，行嗎？”

    池曦文攙扶住她，彎著腰沉默了許久。曾經(jīng)那張強(qiáng)硬、冷漠的臉，如今卻被歲月和愧疚磨得不再鋒利。他最后輕輕嘆了一口氣：“好好照顧自己吧，今天是天宇的葬禮，您也不該如此失態(tài)。節(jié)哀。我參加完葬禮，還有事要離開，我工作比較忙，抱歉?！?/br>
    她的道歉在他看來已經(jīng)太遲，無法彌補過往的一切。

    所以在葬禮過后，池曦文禮貌地點了點頭，沒有停留的意思，徑直轉(zhuǎn)身離開。

    池曦文走出草地，坐上了車，梁越已經(jīng)在車?yán)锏人Ｒ姵仃匚纳宪?，梁越?cè)身輕聲問道：“還好么？”

    池曦文靠在椅背上，微微閉上眼睛，聲音透出一絲疲憊：“還好，事情說清楚了，以后也不打算再糾纏了?！?/br>
    梁越點點頭，沒有多說什么，拉過他的手安撫，同時讓司機(jī)發(fā)動車子回家。

    下午，池曦文決定去看望艾文。艾文是他碩士時的同學(xué)，算是他關(guān)系最好的同學(xué)，現(xiàn)在是一名高級獸醫(yī)，任職于加州的一家大型野生動物保護(hù)中心。池曦文還記得艾文羞澀靦腆的模樣，每次提到自己工作時，臉上總是帶著一絲不好意思的笑容。

    到達(dá)中心時，艾文正在為一只受傷的鷹做檢查?？吹匠仃匚模樕下冻隽艘唤z意外的笑容：“shawn，真、真沒想到你會來，我馬上就下班了?！?/br>
    而后看見了梁越，艾文更意外了，小聲地問池曦文：“我以為、我以為你們分手了。你去非洲之后，leon經(jīng)常給我打電話、問、問你的近況?！?/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