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陽光透過灰白色的窗簾灑在客廳的大理石地板上，窗外初春的風(fēng)穿過院中剛冒頭的櫻花枝椏，帶來些微暖意。趙嘉坐在沙發(fā)上，一身藏青色長裙，妝容得體，神情平靜，左手腕上那枚纏枝蓮紋金鐲安靜地嵌在光線中，仿佛不屬于她。

    李管家走進(jìn)來，低聲道：“太太，周老爺子和周夫人到了。”

    她點點頭，站起身，走到門廳。

    周母穿著一件淺灰色立領(lǐng)呢子外套，神情溫和得體。她手中提著一個長形錦盒，周父一身軍綠色中山裝，神情冷靜，步伐沉穩(wěn)。

    “嘉嘉，最近身體還好？”周母開口問道，聲音柔和卻不失分寸。

    “挺好，謝謝阿姨?！壁w嘉禮貌地點頭，聲音平穩(wěn)。

    周母將手中的錦盒遞給她：“我們聽行硯說你懷孕了，家里長輩都很高興。這是我以前留給未來兒媳的東西?！?/br>
    趙嘉打開盒子，是一枚金鐲，古法打制，內(nèi)圈刻著小字：“嘉·硯  立春。”

    她指尖微微一顫，還是迅速掩住，輕輕說了句：“謝謝。”

    周父沒有多言。

    前陣子，有人確實想動周家，事情鬧得不小。他知道那份內(nèi)部記錄是怎么被人掌握的，也知道趙嘉在其中扮演了怎樣的角色。

    她沒直接泄密，但她確實“配合”了。

    周父沒有把這些告訴周母。他清楚，兒子現(xiàn)在對這個女人動了真情，已經(jīng)不是玩玩那么簡單。若是直接撕破臉，兒子反而會更執(zhí)著。

    他不喜歡她，也不信任她。但看在兒子的份上，他暫時忍了。

    只要周行硯愿意，他不會橫加干涉。

    他只是點了點頭，語氣平靜：“養(yǎng)好身體?！?/br>
    趙嘉依舊是淺淺一笑：“我知道?！?/br>
    午茶時間，趙嘉陪他們在庭院中用點心。她舉止端正，語氣不急不緩，像是一位已經(jīng)正式歸入周家的女主人。

    沒有人提她與周行硯之間的關(guān)系模式，也沒有人質(zhì)疑這場突如其來的婚姻與懷孕。仿佛所有的裂痕，都被權(quán)力、血緣與身份悄然抹平。

    他們走后，趙嘉坐在沙發(fā)上，盯著那枚手鐲看了許久。

    趙嘉一個人坐在浴室地磚上，臉色蒼白，手指緊握著一瓶藏在毛巾架后的中草藥藥液。她的目光冷冷地望著那瓶淺色液體，像在注視一顆倒計時的炸彈。

    她已經(jīng)查過，這種藥含有強烈刺激性，服用后會引發(fā)劇烈宮縮，風(fēng)險極高。

    她打開瓶蓋，剛將藥液靠近唇邊，浴室門卻猛然被推開。

    “趙嘉！”

    周行硯的聲音幾乎是咬牙切齒，他沖過去，一把奪下她手中的瓶子，摔在地上。

    瓶身在大理石地板上碎裂，藥液灑出一地。他的眼神駭人，充血的瞳孔死死盯住她。

    趙嘉沒有驚慌，反而仰起頭冷笑了一下：“你想控制我一輩子？連我生不生，都?xì)w你決定？”

    他沒說話，只是緩緩跪下來，抱住她，全身發(fā)緊。

    “這個孩子……不能沒有?！彼曇舻蛦?，“你可以恨我，可以咒我，但別讓他沒機會來到這個世界。”

    趙嘉沒有掙脫，只是坐在那里一動不動，指尖微顫。

    “你要生下他，不是為了我。是為了你自己?！?/br>
    他輕輕把她抱起，動作前所未有的溫柔。

    那天晚上，別墅的安保系統(tǒng)全面升級，藥品柜被鎖死，廚房所有含有刺激性物質(zhì)的調(diào)味料被全部撤下。

    趙嘉再次醒來時，床邊多了一盞夜燈、一部靜音胎心監(jiān)聽儀，連窗簾也換成了自動隔光系統(tǒng)。

    叁天后，趙嘉坐上了駛往北京西站的專車。周行硯親自安排了這場“迎親計劃”——趙嘉的父母、弟弟，甚至奶奶，一處城南小樓，就像尋常人家一般。

    趙嘉站在落地窗前，看著那輛穩(wěn)穩(wěn)駛?cè)朐洪T的中巴車，表情復(fù)雜。

    車門打開，母親趙梅第一個下車，穿著新買的羊絨外套，眼睛四處打量著環(huán)境，嘴上感慨連連：“哎喲這地方，肯定是特供的吧，真氣派?！?/br>
    父親趙國民默默跟在她身后，拎著一箱土特產(chǎn)。弟弟趙志豪低頭玩著手機，一副不情不愿的樣子。

    最后下車的是奶奶，腿腳不便，卻堅持拄著拐杖自己走下車。她抬頭看見趙嘉，臉上立刻泛起笑意。

    “嘉嘉！”

    趙嘉快步迎上去，扶住奶奶的手，輕聲道：“慢點，奶奶?！?/br>
    周行硯出現(xiàn)在她身邊，身著一套深色西裝，表情溫和。他走到趙奶奶面前，微微鞠躬：“奶奶好，我是嘉嘉的……丈夫。”

    “哎喲喲，別這么說，太客氣啦！”趙梅一臉驚喜地接過話，“我們嘉嘉可有福氣！”

    趙國民站在一旁，看著周行硯，神情復(fù)雜，但終究什么也沒說。

    屋內(nèi)很快熱鬧起來。

    趙嘉坐在沙發(fā)一角，安靜看著母親和周行硯有說有笑。母親甚至主動提起：“行硯啊，你要是有空，把志豪也帶去你們單位實習(xí)實習(xí)，長長見識?！?/br>
    “可以的，等暑假我安排?！敝苄谐幷Z氣不變，鎮(zhèn)定而禮貌。

    趙嘉眉心輕蹙，終究沒打斷。

    奶奶坐在陽臺邊曬太陽，拉著趙嘉的手不放：“你現(xiàn)在日子好了，奶奶就放心了?！?/br>
    趙嘉低頭，把奶奶手上的老繭一根根撫平。

    “嘉嘉啊?！蹦棠掏蝗粏?，“你愛他嗎？”

    趙嘉一頓，眼神閃過一絲動搖。

    她轉(zhuǎn)過頭，看著奶奶那雙渾濁卻充滿溫度的眼睛，嘴角揚起一個淡淡的弧度。

    “愛?！?/br>
    奶奶聽見這話，嘴角頓時咧開，臉上的褶子都笑開了：“那就好，那就好?！?/br>
    趙嘉低下頭，不讓任何人看到她眼角那一瞬的濕潤。

    晚飯過后，家人們被安排在小樓休息。趙嘉獨自坐在小樓天臺上，夜風(fēng)吹過她垂下的發(fā)絲。

    她的手機上還留著母親發(fā)來的微信：“嘉嘉，咱們家這回真的翻身了?！?/br>
    她沒有回。

    她看著北京的萬家燈火，懷中那點悸動仿佛也被夜色包裹。

    她已無法再回到過去那個清白而孤獨的世界。她已經(jīng)背負(fù)了太多名字：趙嘉、周太太、母親。

    ——

    天臺門被推開，周行硯走了進(jìn)來，手里拿著一條厚毯。他沒有說話，只默默將毯子披在她肩上。

    兩人沉默了很久。

    “今天你很配合。”他開口，語氣平淡。

    趙嘉沒有回應(yīng)，只問：“你為什么一定要結(jié)婚？”

    “你懷了我的孩子?！彼D了頓，“我不希望這個孩子出生時沒有名分?！眔

    “那是為了你，不是為了我?！?/br>
    “也是為了你?！彼粗?，“你說你放棄了反抗，我不會當(dāng)真。但我會努力讓你，慢慢不再后悔。”

    趙嘉輕輕一笑，笑意淡得幾乎看不見。

    “我不會感謝你?！彼f。

    “我也沒打算要你的感謝?！彼Z氣坦然，“只希望有一天，你能允許我們成為一個家。”

    趙嘉沒有點頭，也沒有拒絕。她只是望著夜色，半晌后輕聲道：o

    “那就走著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