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三河突然開始笑，笑得眼角都是淚花。

    “我是說真的，之前不好意思跟你講，馬寡婦最開始想接近我，故意往我懷里倒?！?/br>
    聞二山懶洋洋掀起眼皮，對弟弟投去鄙視的眼神。

    “咋不早點告訴我？”說不定當(dāng)初早點斷了，也不至于這么難受。

    “你當(dāng)時春心蕩漾我哪敢講??？再說我每次見到她連好臉色都不給，你還看不出來嗎？”

    要說全家最怕馬寡婦嫁進(jìn)來的就是聞三河。他是真的害怕對方想不開再來勾搭他，二哥那么喜歡她，到時候他跳進(jìn)黃河都洗不清。

    聞二山慢吞吞回答：“哦，我還以為你是嫌我總餓著肚子給她送吃的?！?/br>
    “有這方面原因，她們一家次次都靠你接濟(jì)，也沒見心疼過你一回。哥，你別垂頭喪氣了，咱們起來喝酒?！?/br>
    梁好和聞巖正在煤油燈下學(xué)習(xí)。

    聞巖學(xué)習(xí)效率很快，目前有初中畢業(yè)生的水平。讓他心中疑惑的是梁好在理科很有天賦，隨便翻書掃一眼就記住了所有公式。

    他試過考她，結(jié)果她全部答對。按理說她都沒上過學(xué)怎么能知道這么多？他并沒將心中的疑惑表現(xiàn)出來。

    倆人的共同短板是語文，不論是文言文還是古詩詞賞析以及命題作文都讓彼此焦頭爛額，看來他真得抽時間給好友寄一封信求助。

    門被敲響，院里傳來三哥的聲音。

    “老四，我記得你買了一瓶酒，二哥心里不舒服，咱們兄弟幾個喝一個?！?/br>
    梁好沖他擺擺手：“你去吧，受情傷的人讓他喝醉發(fā)泄一通就好了?！?/br>
    聞巖無奈失笑：“這是我買回來做菜的白酒，三哥鼻子太靈了?！?/br>
    他上一世沒少喝酒，談生意時各種名貴的酒跟白開水似的不要錢往肚子里灌，合作方才會滿意簽合同。后來的胃癌跟酒精脫離不了關(guān)系。

    今晚二哥失戀，他和三哥意思意思陪他喝點應(yīng)該不會出大問題。

    聞二山見到酒，一把奪過酒瓶往嘴里里灌。

    聞巖和三哥面面相覷。

    聞三河rou眼可見的心疼，自己怕是一滴都沾不上了。二哥這么慘，他就不跟他搶酒了。

    兄弟三人坐在門檻上，聞三河搭著弟弟的肩膀。

    “二哥身上擔(dān)子重，當(dāng)初爹咽氣之前讓我們一定要把你找回來，咱家不能散，這是爹的遺言。你從小沒見過娘，又因為大哥害你流落在外這么多年，咱家命最苦的就是你。好不容易等到你回家，但凡是影響咱們兄弟關(guān)系的人，二哥首當(dāng)其沖不允許別人破壞咱們的兄弟情分?！?/br>
    聞巖仰望著夜空，心里的思緒就跟天上分布四散的星星一樣亂，愧疚感油然而生。

    “三哥，酒還有嗎？”

    聞三河從二哥手上搶過酒瓶，自己先喝了一口。

    “有，給你。”

    聞巖這次不在意潔癖，狠狠灌了一口下肚。

    他半耷拉著肩膀，垂著腦袋緩緩敘述：“我從來沒忘記自己的籍貫，后來單位背調(diào)幫我查到了咱們公社。那時候我有機(jī)會給你們寫信報平安，但是我心里怨恨，恨你們嫌我是累贅把我賣掉?！?/br>
    后面就是他負(fù)傷退伍，接受不了殘疾的現(xiàn)實，選擇回到老家。一邊讓親兄弟愧疚，冷眼旁觀他們吃苦受累。他有不菲的退伍費和負(fù)傷補貼，從指甲縫里漏一點就足以讓兩個親兄弟過得更好。

    他已經(jīng)記不太清上輩子在老家做了什么，反正兩個哥哥都沒有結(jié)婚。后來政策放開他去外面做生意，自此跟老家的親人再也沒聯(lián)系。

    聞三河搭著弟弟的肩膀：“你該恨我們的，如果當(dāng)時我跟二哥留點心就不會讓大哥把你帶出去。”

    那時候他和二哥每天上山下河找吃的，大哥念過小學(xué)所以經(jīng)常去城里找臨時工。他和二哥怕四弟被水沖跑從不讓他跟著出門，沒想到老四跟著大哥出了門。

    聞巖心知肚明，如果當(dāng)初他沒被大哥賣掉，父親也沒有被氣得臥病在床，他大概會被過繼到別人家。

    畢竟家里四個兒子哪能全養(yǎng)得起。只能說他運氣不太好被親人賣掉，小孩子又怎么會想到向來對自己和顏悅色的親哥哥能把他狠心賣掉。

    他吃過苦頭，但很快就被收養(yǎng)到十三歲入伍。從此以后再也沒有缺衣少食。即便訓(xùn)練艱苦、戰(zhàn)場殘酷，但起碼不用為吃喝發(fā)愁。

    土房子幾乎沒有隔音，梁好在屋里能清晰聽到院子里的對話，不禁對聞巖產(chǎn)生同情。平時根本看不出來他經(jīng)歷過那么悲慘的童年，或許他可能在戰(zhàn)場上經(jīng)歷過生死后看淡了一切，所以才總是一副云淡風(fēng)輕的模樣吧。

    第11章 馬有才中毒

    兄弟倆聊了很多，聞二山灌完酒就不省人事，人高馬大的壯漢酒量差到離譜。

    聊到最后，聞巖如釋重負(fù)。

    “三哥，如果二哥還想爭取，就讓他如愿吧?！?/br>
    他和梁好不會一直住家里，有腦子清醒的三哥坐鎮(zhèn)，馬寡婦就算嫁過來也掀不起風(fēng)浪。

    二哥這些年沒少吃苦，犧牲婚姻撐著整個家，總要讓他如愿以償。

    聞三河跟弟弟聊過后想開了。二哥為了這個家熬到三十多歲沒結(jié)婚，好不容易有喜歡的人，對方就算再不堪他們也沒資格阻攔二哥追求幸福。

    “行，大不了我躲著她走。”

    聞巖身上帶著淡淡的酒氣進(jìn)屋。

    梁好招呼他睡覺：“不早了，明天還要早起跟他們?nèi)コ抢镔u水產(chǎn)?！?/br>
    “你先睡，我身上有酒味，在門口散散味道?！?/br>
    梁好身上蓋著薄被，雙手放在小腹平躺著直挺挺入睡。

    就在聞巖以為她睡著的時候，梁好說話了，

    “咱們跟馬寡婦氣場不合，二哥跟她合適就行。”

    二哥如果真心喜歡馬寡婦，她們幾個人全都成了阻攔二哥姻緣的惡人。

    這是梁好聽完夜聊全過程總結(jié)出來的結(jié)論。

    聞二山為了家里的弟弟們拖延終生大事，以他的條件有得是人搶著讓他入贅。盡管晚上鬧得不愉快，但不干涉他人的選擇是最基本的尊重。

    “嗯，等家里翻修房子把墻修厚一點，到時候她干擾不到咱們。”

    聞巖沒有提到以后，考上大學(xué)肯定要離開家，到時候只有逢年過節(jié)會見面，二哥跟誰結(jié)婚都可以。

    身上的酒味散得差不多，聞巖剛上床躺下，大門被人拍得“砰砰”響。

    原本就不結(jié)實的木頭門搖搖欲墜。

    聞巖迅速起身，梁好睡眼蒙眬揉著眼睛坐起來。

    “誰在拍門？”

    大半夜的出什么事了嗎？

    兩個人中間隔著一條被子，聞巖扣好襯衫扣子。

    “我出去看看。”

    大門外，一群人舉著火把，馬老太坐在地上哭天搶地嚷嚷著“老天爺”，不知道的還以為聞家對她家做了什么傷天害理的事。

    大隊社員沒人敢上去扶她。

    聞巖拉開大門，聞三河跟聞溪都起來了，聞二山醉得躺在床上爛醉如泥，沒人吵醒他。

    馬老太爬起來就想對聞巖動手，連忙被聞多寶攔著。

    “都冷靜，咱們是過來問話，別動手?！?/br>
    聞巖看向郭瑞，郭瑞嘴快解釋：“馬寡婦的兒子半夜突然上吐下瀉，大隊正在套牛車準(zhǔn)備送他去城里，馬老太說你給她們家孫子下了毒?！?/br>
    聞巖覺得不可理喻，

    “我跟一個孩子無冤無仇給他下毒做什么？更何況一桌子菜我們?nèi)汲赃^，現(xiàn)在都好端端的站著?！?/br>
    馬老太指著聞巖罵罵咧咧：“胡秀芳說了，你們燉了一盆雞都不動筷子，我家有才沒有防備吃得多，秀芳和愛弟也吆喝肚子疼，你還敢說你們沒下毒！”

    聞巖簡直要被這老太太氣笑。

    距離他和三哥夜談結(jié)束不到一小時，馬寡婦一家就來鬧幺蛾子，二哥的婚事怎么就一波三折。

    他轉(zhuǎn)頭詢問聞多寶：“大隊大夫怎么說？”

    聞多寶面色沉重：“說是要送去醫(yī)院，要是再耽擱下去可能會脫水?！?/br>
    聞巖表示了解:“我也去看看?！?/br>
    馬老太沖過來就要抱聞巖的腿，聞巖及時躲過去。

    “沒天理啊，一大家子男人欺負(fù)我們孤兒寡母。秀芳還說聞二山對她好，她要嫁給聞二山，我打心底里希望秀芳能過好日子。我還說考驗考驗?zāi)銈兗?，轉(zhuǎn)眼你們就想把我馬家的獨苗苗害死，你們安的什么心吶！”

    馬老太這番哭訴讓不少社員站在她這邊，看向聞巖的眼神充滿質(zhì)疑。

    梁好披著外套從院里走出來：“有你在我家門口哭鬧的時間還不趕緊送去醫(yī)院檢查清楚病因，時間晚了就只能請法醫(yī)解剖了?！?/br>
    她確定晚上的飯沒毒，很有可能是那個小孩自己私下里亂吃東西賴在自家身上。

    郭瑞在人群里嚷嚷：“聞巖有自行車，他自行車快，半小時就能到城里。”

    聞多寶用眼神警告郭瑞，這么多人別再讓人把關(guān)注點放在聞巖身上。他覺得聞巖不可能下毒，但馬老太一大把年紀(jì)不至于撒謊。

    郭瑞撇嘴，他是在幫聞巖，聞多寶腦子真笨。

    馬老太不依不饒:“不行，不坐他的車，萬一他往自行車上刷了毒怎么辦?！?/br>
    聞多寶不理會她，徑自向聞巖借了自行車。

    聞巖毫不猶豫同意：“能替我借一輛自行車嗎？我也去看看?！?/br>
    聞多寶跟他進(jìn)院子推車：“我爹去借了，待會兒你騎我爹借的車，我先騎你的車把馬有才帶去醫(yī)院?！?/br>
    他叮囑聞多寶：“路上小心，騎慢一點，我的自行車改裝過，多踩幾下就會加速，一定要把穩(wěn)車頭?！?/br>
    聞多寶借走了聞巖的車，聞巖讓家里人先睡覺，自己跟著去城里。

    梁好也要跟著，她想看看是什么毒。

    聞巖帶著梁好去大隊，免不了又被人議論紛紛，梁好從不在意別人的議論。

    馬寡婦抱著兒子一路從家哭到大隊，生產(chǎn)隊大多數(shù)人都從床上爬起來湊熱鬧。

    梁好看了一眼馬有才，他臉色慘白，時不時坐起來嘔吐然后繼續(xù)躺下睡覺。至于馬老太口中肚子疼的馬寡婦和馬愛弟都好端端的站著。

    馬寡婦看到梁好和聞巖，眼神怨毒地盯著他們，仿佛下一秒就要沖上來拼命。

    梁好用醫(yī)學(xué)助手分析馬有才的癥狀，不像是中毒，怎么看都像是腸胃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