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笑笑，“大雪才好哇，霧溪山邊兒上的冰火曇?guī)啄隂]開花了，我看啊今年有戲?！?/br>
    冰火曇，靖霖知道這種花。是梧城特有的一種火紅的曇花，只在一年里最冷的時(shí)候開在雪地里，是一種生命力極頑強(qiáng)的花，但是卻不常開放。

    坐在一旁就著魷魚干小酌的老人家忽地激動(dòng)起來，“霧溪山那兒的冰火曇都快被外地人薅光了，哪兒還有得剩?！?/br>
    老人家說著，霍然目光凌厲地看向靖霖，話鋒一轉(zhuǎn)，“你小子不是本地人吧，來咱們梧城這小地方做什么?！?/br>
    突然被點(diǎn)名，靖霖裝作有些遲疑的樣子指了指自己，隨后他靦腆笑了笑，答：“我是攝影愛好者，過來拍幻日和霧凇。梧城這邊的氣溫低容易出雪后奇觀，而且這邊自然景觀保護(hù)得很好?！?/br>
    他本就長得顯小，稍顯笨拙的樣子更平易近人。而且氣質(zhì)溫潤出塵，怎么看都不像是那些偷挖冰火曇拿去賣的盜賊。

    老人家臉色和緩下來，聽見夸贊自己的家鄉(xiāng)，還得意地哼哼，“那你倒是來對(duì)地兒了，我們這邊兒霧溪山雪景那可是帝國首屈一指的。”

    老板娘接過話頭，“不過這雪太大了，小帥哥你還是不要隨便上山，再等兩天天氣好些再上去?！?/br>
    靖霖點(diǎn)點(diǎn)頭，狀似不經(jīng)意問：“你們剛才說的冰火曇是什么東西，怎么我從未聽過？”

    老人家拿起水煙咕嚕咕嚕吸了一大口，愜意了就慢悠悠道來，“那可是頂頂漂亮的寶貝吶，哪都不能生長，只有咱們梧城的土地才能長出來。很多外地人看冰火曇漂亮就連根挖回去，那根一離開泥土立刻就死了，想要看只能來咱們梧城看?！?/br>
    “有多漂亮？”靖霖好奇地問。

    老人家舉著水煙筒陷入了沉思，半晌后，他出神道：“開放的時(shí)候就像雪地里燎起了一片火，那景象，什么霧凇、幻日都比不上。而且冰火曇的香氣很特別，非常甜。”布滿褶皺的臉上帶著某種對(duì)舊日盛況的迷戀與扼腕。

    老板娘見他的酸蘿卜沒吃多少，給他換了一小碟紅姜，道：“如果想看的話可以去近郊碰碰運(yùn)氣可能會(huì)看見一兩朵，本來霧溪山腳那里有一大片的，后來那旁邊的孤兒院失火把花都燒了，過了很多年才重新長出來，沒有以前那么壯觀了。”

    “而且那邊的是一連片的，往年旅客看冰火曇都是去那里多，但是像大爺說的也被摘走了很多。”

    一開始搭話說可以看冰火曇的那個(gè)客人皺了皺眉，“上個(gè)月犯罪調(diào)查科的人突然又來霧溪山那個(gè)孤兒院轉(zhuǎn)了幾圈，說是調(diào)查十八年前的失火事件，不知道為什么又突然翻出來。”

    老板娘嗔怪地瞪了他一眼，道：“還有孩子在呢，別說這個(gè)。”

    “哦哦忘了?！彼莻€(gè)胖胖的小女孩抱歉地笑了笑，隨后自然地把話題引到最近蔬菜飆升的價(jià)格上。

    靖霖結(jié)賬出來，去附近便利店買了一些日常必需品回到旅館房間。

    雖然在梧城出生，但是他對(duì)梧城沒有太大的感覺，也沒有如邢一鶴所說的回鄉(xiāng)之感。孤兒院失火后他被送到了附近一個(gè)直轄市的孤兒院，那個(gè)城市比這邊大得多。他在星夢(mèng)孤兒院呆了八年，又在鄰市的孤兒院呆了八年。

    最后在距離這兩個(gè)地方幾千公里外的首都松原市定居，今年是第十年。

    無論是生活節(jié)奏還是飲食習(xí)慣沒有被任何一個(gè)城市同化，都是有什么吃什么，或者每天固定去不需要排隊(duì)的窗口打飯。

    他的人生被動(dòng)地分割為三部分，如果回憶有顏色的話，那么第一段就是紅色的，冰火曇一樣讓人深刻腦海的紅。第二段是灰色的，回想起來甚至想不出有沒有過色彩的無望的灰。至于第三段，原本覺得應(yīng)該是白的，但是因?yàn)橐恍┳儎?dòng)現(xiàn)在變得不確定。

    “變動(dòng)”來了電話，靖霖放下礦泉水瓶，拿起手機(jī)。

    梁翊：“怎么樣，到了嗎？”

    靖霖：“嗯?！?/br>
    梁翊：“吃飯了嗎？”

    靖霖看了一眼便利店塑料袋里面的袋裝面包，輕輕地嗯了一聲。

    隔著以千米為單位的距離，梁翊也能看穿他的內(nèi)心，追問道：“不好吃？”

    “一點(diǎn)點(diǎn)?！?/br>
    連難喝的營養(yǎng)劑也能面不改色喝下去的人居然都能說出不好吃來，那估計(jì)是真的很不好吃。

    梁翊輕笑出聲，爽朗的聲音絲絲繞繞鉆進(jìn)靖霖的耳朵，有些癢。他把電話打開外放放到桌上，然后不自然地揉了揉耳朵。

    梁翊道：“那回來我們?nèi)コ院贸缘??！?/br>
    “嗯?！本噶貑枺敖裉祜?zhí)锰剡x是什么？”

    “你是想知道我晚餐吃了什么嗎，上校。”

    “不是。”

    “好吧好吧?！绷厚错槒牡卣f，聲音中隱隱含著幾分戲謔，“今天飯?zhí)锰剡x是紅燒rou蓋飯，我吃了兩份?！?/br>
    “噢?！?/br>
    “你呢?！?/br>
    靖霖悶聲道：“有姜味的拉面?！?/br>
    “吃完了？”

    “嗯。”

    話筒安靜了幾秒，靖霖探頭過去看是否是信號(hào)不佳，隨后低沉的聲音就重新響起。

    梁翊說：“不喜歡的東西可以不用吃，你付了錢沒有人可以強(qiáng)迫你把不喜歡的東西吃光。”

    靖霖怔了怔，他從小接受的教育都是不能浪費(fèi)一丁點(diǎn)糧食，雖然很多時(shí)候他都處于吃不飽的狀態(tài)，但是孤兒院的供餐其實(shí)是很難吃的，每天只能數(shù)著飯粒掐著喉嚨吃光。不然可能會(huì)被生活老師打手板，而且還會(huì)挨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