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就定格在這一刻。

    明明泛黃、模糊的一張相紙，可所有人一眼就會看到站在第二排邊上的那個小孩兒。

    為了拍照刻意擦過而恢復(fù)白凈凈的小臉，那雙清靈的大眼睛沒有在看鏡頭，而是連拍照那一秒都等不及，扁著小嘴巴，忍不住用眼睛去捕捉一旁飛舞的蝴蝶，好似解散下一秒，就會張牙舞抓把蝴蝶撲下來。

    跟如今鏡頭前的張小茂，簡直是等比例放大。

    -

    生日那天晚上，張小茂聽完虞幟的生日愿望，頓時笑倒在他身上。

    “我今晚本來就打算睡在這里，你的愿望機會用廢了哈哈哈哈哈……”

    虞幟聽了，卻沒有絲毫懊惱，反而很高興。

    張小茂一天在別墅里忙來忙去，指揮布置裝飾，況且虞幟的大床還是那么舒服，累得很快就睡過去了。

    虞幟洗完澡從浴室里出來，就看到張小茂側(cè)著身子，像只小貓一樣，蜷縮著窩在被子里，睡得香甜。他握住張小茂放在臉側(cè)的手。

    柔軟細膩的觸感。

    他的父母是政治商業(yè)斗爭的犧牲品，在那種爾虞我詐、利益至上的環(huán)境下成長起的他，自然不會是什么簡單的好心腸人物，剛剛成年，在現(xiàn)在張小茂可以坦然睡去的年齡，他的身邊就已經(jīng)圍繞了太多算計的人。

    起初，去孤兒院拜訪、參觀、捐贈，是為了商業(yè)名譽，宣傳，利益。

    那次，他被眾人圍擁著去到偏遠的山村，那里同樣有一所孤兒院，聽聞是以前從山里走出來的大學(xué)生捐贈，但財力有限，因而只是小小的兩座房子，破敗孤寂地坐落在那里，與枯樹、黑鴉濃霧為伴。

    這里的行程安排只有一天，緊接著，他就要轉(zhuǎn)到富麗堂皇、觥籌交錯的名利場上去。

    聽著那些人咔擦咔擦的合影烙印在相機底片上，擺出無數(shù)次重復(fù)的行為、表情，虞幟忽然感到有些厭倦。

    他一個人出去走，山間的路雜草叢生，經(jīng)常會被看不見的石塊絆上一腳。

    走到半路，他發(fā)現(xiàn)自己放進口袋里的腕表不見了。山野里的樹枝凌亂鋒利，他害怕將表盤磨花，便先收到了口袋里，方才跌了兩次，白襯衫袖口也臟了，恐怕就是那時候掉出去的。

    虞幟重新原路返回，找一遍。

    一所磚瓦坍塌、看上去從前是祠堂的房屋外墻后，冒出窸窸窣窣的動靜，虞幟看過去，只看到一個黑色的什么東西，迅速地藏在了墻后。

    ……野貓？

    他那時候是一個20歲的大學(xué)生，不免幾分好奇，悄悄走過去。

    那身影顯然比他這個外地人更加熟悉這片地形，每當他走近，都會敏捷地竄到下一個墻后，躲得嚴嚴實實，叫他連影子都看不到。

    卻也不完全跑開。

    虞幟就這樣跟他繞了有十分鐘。

    反應(yīng)過來后自嘲一笑。

    自己竟然在這里跟一只野貓玩了這么久。

    就要走開時，墻后卻忽然露.出半個腦袋來。虞幟一愣，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并不是野貓，而是個孩子。

    大概只有四五歲。

    臉蛋臟兮兮的，很瘦小，但是一雙眼睛大而清澈，睫毛密匝匝兩圈，讓人移不開目光。

    看到自己在看他了，仿佛一只警惕性十足的野貓，迅速地把自己藏到了墻后。

    虞幟沒有動作，慢慢地，那雙漂亮眼睛又露了出來，眼睛里沒有苦難，沒有可憐，只有孩子天然的好奇，很坦率，很直白，又有點倔地打量自己。

    而后，手一揚。

    把什么東西砸到虞幟的懷里，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虞幟一看，正是自己苦尋的那塊表。

    ……

    第二天醒來，張小茂還在他身旁睡得小豬一樣。

    虞幟給他換上今天要穿的短袖短褲，捏了捏他臉蛋的軟rou，寫了張便簽。

    「寶寶，這兩周我去國外出差，小國家基建信號有限，有事找何秘書。回來帶你去小島旅游。」

    登機前，虞幟查看手機，張小茂給他回了一個萌萌的顏文字ok。

    笑了笑，虞幟關(guān)上手機。

    -

    張小茂甫一打開直播，滿屏幕密密麻麻的彈幕。

    【寶寶，那個網(wǎng)友說的是真的嗎？】

    【貓貓，真的假的啊，不要?。ū罎ⅲ?/br>
    【等一下，從豪門私生子到孤兒，我有點沒反應(yīng)過來】

    【主播快快澄清一下，那個人是胡說八道的吧，寶寶你明明家庭幸福美滿，是全世界最幸福的貓貓！】

    【貓貓你是一只被所有人愛著的貓貓，才不是孤兒，對不對？】

    ……

    張小茂順著彈幕，去微博看了眼“衛(wèi)光泉8764”發(fā)的帖子，順便把照片也點開看了。

    那張照片，他們孤兒院的小孩都發(fā)了一張，他自己的那沨張，是虞幟幫他收著的，這么多年，不知道還在不在了。

    等虞幟回來了，他要問一下。

    張小茂沒有閃躲，直接承認。

    “嗯，我是孤兒?！?/br>
    張小茂沒覺得有什么，神情自如地打開游戲：“我現(xiàn)在要自己養(yǎng)活自己?！?/br>
    屏幕上的彈幕靜止空白了半分鐘，而后全部大崩潰，刷滿哭嚎表情。

    【寶寶我的寶寶我的寶寶我的寶寶我的寶寶我的寶寶我寶寶嗚嗚嗚】

    【貓貓你是一只可憐貓貓你是一只可憐貓貓你是一只可憐貓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