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洋讓她感到安全，她是虎鯨，她是海里最強(qiáng)大的種族，她是海洋的霸主。

    既然如此，為什么要去陸地上呢？那些討人厭的、脆弱的人類。

    直到瀕臨缺氧，艾爾菲才緩過神來，從深海游上去，噴出的高高水柱帶著憤怒和放棄的頹然。

    她逃走了，她又失敗了。她要失去她養(yǎng)的人類了。

    就留她一個好了！就讓那只人類被猛獸吃掉好了！艾爾菲又生氣又委屈。悶悶不樂地用尾鰭“砰砰砰”地拍打著水面，激起幾米高的浪花。打了一會兒浪后又覺得索然無味，悶悶不樂地繞著淺灘轉(zhuǎn)圈圈，又不想離開。

    *

    這座島嶼距離海岸不遠(yuǎn)的地方有一棟已經(jīng)腐朽的廢棄木屋，迪克在里面找到了一些勉強(qiáng)還能用的工具，這個地方?jīng)]有通電也沒有水，看破敗程度估計得是二三十年前的建筑，周身已經(jīng)生滿了藤蔓，一半的房梁被從旁生出來的大樹壓塌，周圍栽種著驅(qū)獸的植物，那些植物根生葉茂，最少這幾天他不用擔(dān)心半夜成為野獸的點心了。

    一般而言這種在深山野林獨居的人都會在附近栽種一些草藥，但草藥不像普通的植物，有的對溫度和環(huán)境要求還挺高的，廢棄這么多年的房屋周圍不一定還生長著這些草藥，迪克沒抱希望地在附近找了找，確定了周圍都是沒什么作用的雜草。

    背上的傷口灼灼散發(fā)著熱度，這不是什么好現(xiàn)象，他必須找到能處理傷口的藥物。在這種地方傷口感染可不是開玩笑的。如果蝙蝠俠沒能在三天之內(nèi)找到他，那么無論是誰都再也不可能找到他了。

    他向更深處走去，然后在三個小時后找到了想要的草藥，外加一些可以食用的植物的根莖用于補(bǔ)充水分。

    這個時候他已經(jīng)不怎么清醒了，森林里濕度比較重，傷口惡化的可能性加大了。

    日出的光透過高空挨得緊密的樹葉的間隙，形成一道一道的光束，他花了一點力氣才分辨出回海灘的路。

    不知道為什么，他的第一反應(yīng)是回到海灘，而不是回到腐朽的木屋，趁著還有力氣的時候把那個屋子整理出一個能休息的地方。

    或許他已經(jīng)沒有那么多力氣了。他已經(jīng)感到昏昏沉沉。

    迪克輕一腳重一腳地走出樹林的一瞬間，陽光從林子邊緣傾瀉而下。

    他瞇著眼睛伸出手遮擋一下，潮水的聲音有規(guī)律地一下一下沖洗著岸邊，澄澈的海水和金沙相接，有海鷗飛馳而下，用喙啄起一只小魚。

    他的目光在海岸梭巡。他自己也不知道在找著什么，如果他現(xiàn)在是清醒的，那么他一定會疑惑自己為什么會抱著如此渺茫和不切實際的希望。

    一只救助過他的白虎鯨，怎么想她都已經(jīng)離開了。除了魚群和擱淺，沒有什么能留下一只獨行虎鯨。

    他只是想看到而已，一個頭腦發(fā)暈的病人的幻想，理性出走后直覺指引的方向。

    而他真的看到了他想要看到的。

    在距離海岸線四十多米的地方，那只白虎鯨飛快地向他游來，她長長地叫了兩聲，快樂地躍出海面，像騰空而飛的精靈，雪白的浪花伴隨著她撞擊水面的下落擊打在天上，在日出的暖光照耀的海面上，淋出了一朵小小的彩虹。

    ——像一個大自然孕育的奇跡。

    第4章 chapter.4

    她的狗狗……不對，她的人類回來了！平安無事完完整整地從森林回來了！

    不愧是她的人類！

    艾爾菲字面意義上快樂得起飛，竄出水面又把自己砸進(jìn)海里，甚至砸暈了一只不明所以路過的魚。那條魚飄飄悠悠地落進(jìn)海里，被艾爾菲反應(yīng)過來一口叼住。

    既然她的人類從森林里回來了，那么她就要履行一個飼主的責(zé)任！

    給她的人類投食！

    她的人類在森林里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了好久，一定很累又很餓。

    她擺動尾巴，游到淺灘，退潮的時間已經(jīng)過去，海岸線相對穩(wěn)定，她不用擔(dān)心距離陸地過近會擱淺。于是叼著魚在海邊轉(zhuǎn)了一會兒，很認(rèn)真地思考了一下怎么把魚遞過去。放在邊緣的話會被海浪沖跑，而且人類！你過來點！讓我投喂！

    人類并沒有接收到她殷切的希望，依然保持著一個比較遠(yuǎn)的距離，原地盤腿坐下了，摸著兩塊石頭不知道在琢磨什么念頭。

    如果是幾個小時之前的艾爾菲的話，會覺得這個陌生的人類非常地識時務(wù)，給他們之間留出了一個很有禮貌的社交距離，但現(xiàn)在這只人類已經(jīng)被劃分到她的保護(hù)范圍了，現(xiàn)在艾爾菲滿心都是：湊近點！怎么這么見外，別站那么遠(yuǎn)，我康康，你怎么這么瘦！給你喂飯來了！

    沒有關(guān)系，人類不向我而來，那么我就奔他而去。艾爾菲認(rèn)真地想。

    因人類平安回來這個事實而異?？簥^的艾爾菲順著海岸線陰悄悄地接近人類，途中噼里啪啦地扇暈了一堆路過的無辜魚群。

    單憑嘴巴已經(jīng)沒有辦法好好保管那一堆魚，于是聰明的艾爾菲想了一個辦法。

    在廣闊無垠且原始的大海里，除去生存的需求之外，娛樂是一項相當(dāng)奢侈的東西。成群的生物還尚且能相互間進(jìn)行社交，而獨行的生物就只能自己想盡辦法給琢磨出點樂子。

    艾爾菲把魚放進(jìn)水里，一個轉(zhuǎn)身，尾巴蓄力，瞄準(zhǔn)目標(biāo)，3，2,1，啪！

    強(qiáng)壯的尾鰭擊起橫空水幕，那昏厥的魚從海里騰空而出飛上高空，劃過一道弧線，降落在距離人類一米不到的沙地上，死相慘烈，落點精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