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將明，徐吉將手中已經(jīng)看了好幾次的‘悔罪書’輕輕一拋，瞬間其上的文字，盡數(shù)消失。

    “十句話里九句是真！”徐吉評價著。

    這是他的直觀感受，也是反復(fù)推敲后的結(jié)果。

    這就讓法寶人的文字和供述，全部不可信了。

    因為，徐吉沒有那個時間去判斷，法寶人到底在什么地方欺騙了他？

    只能是索性全部不信。

    當(dāng)然了，法寶人的供述，很有意思。

    結(jié)合著徐吉已知的許多事情，加上懼留孫的交代，這個神話世界的種種在他心中漸漸成型。

    “且不管這些了！”徐吉站起身來：“先去傳法，然后回藍(lán)星！”

    他的目光看向北方。

    在北方的中原，城濮之戰(zhàn)，已經(jīng)接近尾聲。

    他昨夜念頭圍觀戰(zhàn)場，發(fā)現(xiàn)晉軍所向睥睨，而齊軍一敗涂地。

    城濮之外，尸橫遍野。

    無數(shù)武者的尸體，伏滿戰(zhàn)場。

    而修士們，則望風(fēng)而降。

    數(shù)不清的法器、法寶碎片，遍地皆是。

    齊國艦隊，不是逃了，就是被擊沉。

    如今，齊軍只剩下城濮城這個據(jù)點。

    四面被圍，孤城堅守。

    看上去，敗亡近在眼前。

    晉國南下，將成為現(xiàn)實！

    晉國，可比齊國強大多了！

    無論國土面積、人口、底蘊還是修士數(shù)量，都遠(yuǎn)非齊國可以比擬！

    以徐吉的觀察，晉國的實力，恐怕比楚國還強上大半。

    排在這個神話世界的第一！

    強大的晉國，一旦挾勝勢南下，柳郡要受到的壓力恐怕遠(yuǎn)超現(xiàn)在。

    而晉國，以徐吉的觀察，雖然內(nèi)政比齊國要好。

    公室和國君，對凡人的態(tài)度，也比齊國好多了。

    但……一切都是相對的！

    總不能說，因為楊廣比高瑋好，所以楊廣就是明君吧？

    在徐吉的觀察里，齊國的仙種神裔是在將凡人當(dāng)牲畜養(yǎng)的話。

    那么，晉國的仙種神裔，則是在將凡人當(dāng)私人財產(chǎn)看待。

    這就好比藍(lán)星上，那花旗國內(nèi)戰(zhàn)時期，南方的奴隸主給奴隸們吃西瓜，甚至?xí)拼切┍憩F(xiàn)比較好的奴隸。

    反倒是北方的資本家，對所有人都是一視同仁。

    統(tǒng)統(tǒng)塞到工廠里，當(dāng)成消耗品。

    但奴隸主就比資本家好了？

    笑話！

    在這個神話世界，也是如此。

    晉國的仙種神裔們確實‘愛民’，也確實在乎民生。

    但他們的目的，是為了剝削！

    可持續(xù)性的剝削！

    所以，他們會給凡人減稅，會給凡人一些好處。

    但歸根結(jié)底，卻是想盡辦法的剝削凡人的香火。

    城濮大戰(zhàn)打響以來，晉國國內(nèi)的人族，大量死亡。

    無數(shù)人死前，形神枯槁。

    為了香火，晉國修士無所不用其極！

    對人民的壓榨，到了極點！

    所以……

    晉軍南下，看到柳郡，會做何感想？

    恐怕，和齊國人差不多。

    視作洪水猛獸，乃至于殺父仇人！

    而晉國，比齊國更加可怕。

    一旦打起來，很可能就是仙戰(zhàn)、神戰(zhàn)！

    這樣想著，徐吉便輕輕一拍神劍，一片青荷浮起。

    他也學(xué)會了，利用神劍留言。

    這是剛剛學(xué)會的。

    ……

    城濮城下。

    晉公重耳，意氣風(fēng)發(fā)的坐在戰(zhàn)車之上。

    他抬頭仰望著城濮的法陣。

    這位雄主，仿佛年輕了一千年，回到了那個神魂強壯，壯懷激烈的歲月。

    “拿下城濮，打神鞭就是寡人的了！”重耳說著。

    得到打神鞭，就可以前往昆侖山下，朝覲圣人老爺。

    甚至有機會，得到圣人老爺賜福。

    桓公當(dāng)年，便曾打穿了整個天下，一路掃平無數(shù)妖孽、邪祟，最終在昆侖山腳下，得到圣人老爺賜福。

    當(dāng)時追隨桓公的諸多國君，也都分潤了福緣。

    魯候、曹公、莒候、燕公等，都因此飛升。

    桓公錯非晚年不詳，也已飛升。

    飛升成仙，得享長生。

    這是所有人的追求！

    人間不值得！

    一切功業(yè)，所有霸業(yè)，都是黃土一捧。

    唯有飛升上界，修煉有成，才能長生久視，與天地同壽。

    如此想著，重耳的內(nèi)心更加振奮。

    他看著自己身旁的一個個卿士、重臣，緩緩說道：“寡人今奉天命，以討不臣，當(dāng)為道統(tǒng)竭盡一切！”

    “齊候倒行逆施，致有今日！”

    “二三子，須得銘記教訓(xùn)！”

    “諾！”群臣紛紛俯首。

    重耳笑起來：“遣使入城，勸降齊候！”

    “齊候若降，寡人保其社稷宗廟！”

    “若是不然，城濮城破，齊國亡矣！”

    “諾！”群臣轟然應(yīng)諾。

    齊國，已是晉國囊中之物，因為開戰(zhàn)迄今，晉國主力紋絲未傷。

    反倒是齊國，精銳盡失，底蘊消耗殆盡。

    太公以來，三十六萬年積累，盡喪于此！

    晉，可霸也！

    甚至，舉兵雒陽，取而代之，再來一次小宗代大宗，也不是不行！

    晉國，也是武王之后！

    上界仙君，既然忍得了上次，這次也該忍得。

    這些念頭，在晉國大臣們心中來回晃悠。

    野心悄然滋生。

    畢竟，不止是晉公想求長生，大臣也想啊！

    然而，如今人間因果氤氳，大劫在即。

    單靠修煉，至死也不可能飛升！

    只有革鼎道統(tǒng)，擁戴有功，才有機會得到仙君賜下的仙丹，服下之后舉霞飛升。

    到了那上界仙境，仙氣充沛，一日可抵人間數(shù)年之功。

    自然，長生有望！

    于是，在野心的滋長中，晉公身旁的親信先軫出列道：“啟稟國君，今國君霸業(yè)將成，當(dāng)威天下！”

    “臣聞之，南方近來，有所謂‘柳郡’者，倒行逆施，誅殺公侯，亂道統(tǒng)，壞法紀(jì)……”

    “為匡天下，還請國君伐之！”

    此言一出，晉國群臣頓時互相看了看。

    老臣趙衰的臉色，更是不好。

    他自知道，所謂柳郡，到底是什么？

    圣人道統(tǒng)，豈容凡人覬覦？

    當(dāng)即便出列拜道：“啟稟國君，此事萬萬不可！”

    重耳聞言，立刻回頭看向趙衰：“為何不可？”

    他當(dāng)然知道，趙家和柳郡關(guān)系密切。

    趙衰子趙盾多次前往柳郡。

    趙家子孫嫡系，更是全部去了所謂的柳郡求學(xué)。

    這讓重耳一直不滿。

    怎么？

    你趙家覺得寡人這里不行，柳郡那里行？

    先前縱容，是因為城濮之戰(zhàn)勝負(fù)未分，還需要柳郡的靈糧、香銅。

    如今勝券在握，自然不會再客氣。

    趙衰聞言，低著頭道：“國君可知，那柳郡之中，不止有臣子孫在求學(xué)……”

    “更有秦國公孫在！”

    “舉兵伐之……臣擔(dān)心，秦國有變！”

    “嗯？”重耳聞言，嚴(yán)肅起來。

    秦國公孫？

    秦，乃晉國霸權(quán)最重要的盟友。

    也是重耳西征，前方昆侖山朝覲的必經(jīng)之地。

    “果然？”重耳悠悠問道。

    “臣豈敢欺君？”趙衰俯首說道：“況且……”

    “即使沒有秦國公孫，臣也……要勸國君……不可對柳郡用兵……”

    趙衰對重耳，還是有些忠誠的。

    所以，他自然知道，晉軍若對柳郡用兵，在如今這個時候等于找死。

    掌教老爺，可不是個好脾氣的。

    即使圣人不會對人間出手。

    但得罪圣人，依然是找死。

    尤其是掌教老爺?shù)钠?，素來不太好?/br>
    當(dāng)然，趙衰的忠誠，也就僅止于此了。

    因血脈和傳承的緣故，趙氏子孫即使飛升，也不是飛升玉虛宮。

    而是碧游宮！

    秦國贏氏也是如此。

    他們早已經(jīng)綁死在了截教的戰(zhàn)車上。

    這是只有趙衰知道的秘密。

    也是趙氏歷代族長口口相傳的秘密！

    飛廉之后，永為截教！

    重耳聽著，忽地笑起來，上前扶起趙衰：“愛卿果乃寡人臂膀！”

    但心中，卻是不以為然。

    他已經(jīng)老朽了，壽元枯竭，元神衰弱，必須盡快得到上界賜福，爭取早日飛升。

    不然，這三千年的壽元就要到此為止。

    他怎舍得？

    所以，重耳做出了一個他認(rèn)為最明智的選擇。

    暫且穩(wěn)住，先去昆侖山朝覲，迎回打神鞭。

    然后效仿桓公，威壓天下！

    甚至如先祖謀劃，獲取天下！

    ……

    城濮之中，一片狼藉。

    晉國大軍的威壓之下，城內(nèi)的修士早已經(jīng)心無斗志。

    但偏偏，他們又不愿意投降。

    所以，晉國使者一入城，就被割掉了耳朵，然后丟了出去。

    公子國見著，連忙來到自己父親的身邊，苦苦相勸：“父君，如今之局，吾等已是必敗……”

    “何不早降？！”

    “早降晉公，退回臨淄，我齊國還有未來！”

    “若在此苦捱，恐怕我國底蘊就要盡喪！”

    “自先祖以來，三十六萬年社稷，也要敗亡！”

    但，公子國的話，沒有一個字被齊公聽了進(jìn)去。

    這位齊公，甚至還沒有等公子國說完，就將一件印璽砸了過來。

    “逆子！”

    “寡人還沒有輸！沒有輸！”

    “上界仙君，是站在寡人這邊的！”

    “寡人昨夜，曾焚香禱告，得了仙君法旨，只要再堅持些時候，就將有天兵天將下凡來助寡人！”

    “屆時，定可反敗為勝！”

    公子國被砸的頭破血流。

    他抬起頭，看著自己父親的眼眶。

    赤紅的血絲，布滿其中，不詳?shù)暮跉饪M繞內(nèi)外。

    顯然……

    這是孽障入腦了。

    不止是齊公，整個城濮城的齊國仙種神裔都是如此。

    所以……

    他們都瘋了！

    他們都以為，會有天兵天將下凡來助。

    從昨天開始，甚至有人在城頭法陣上，搭起了法臺。

    瘋瘋癲癲的念著些胡言亂語的禱詞，口口聲聲上界帝君已經(jīng)簽發(fā)法旨，三十萬天兵天將，已在路上！

    還有人言之鑿鑿，會有上界帝君，俯身在他身上。

    他將立刻獲得堪比金仙的力量。

    他們神智徹底錯亂了，內(nèi)心的情緒，完全被恐懼支配。

    所以，就出現(xiàn)了如今的情況。

    明明敗局已定，繼續(xù)頑抗，死路一條，但偏偏無人愿降。

    因為他們都相信，有天兵天將將來助他們。

    另一方面，又沒有人想抵抗。

    一旦面對敵人，就只會和個莽夫一樣的沖，或者干脆蜷縮起來，像條蟲子一樣瑟瑟發(fā)抖。

    偏偏，一旦被抓，到了晉國人面前，又會破口大罵，生怕自己死的太慢。

    凡此種種，無不史書之上的亡國征兆一一對應(yīng)。

    我還能贏。

    我有后援。

    我有神助！

    公子國捂著自己額頭的傷口，嘆息起來：“悠悠蒼天，悠悠蒼天！”

    舉世皆醉我獨醒！

    這種身邊所有人都是瘋子、懦夫、傻瓜的感覺，實在太讓人絕望了。

    絕望到公子國連自殺的勇氣也沒有。

    因為他知道，現(xiàn)在的他若是死了。

    齊國就真的滅亡了。

    太公血脈就要真的斷絕了。

    當(dāng)年鎬京被破，那位無名氏，行走在鎬京的廢墟上，悲歌長嘆：“悠悠蒼天，此何人哉？”

    過去，公子國還不能理解。

    但現(xiàn)在公子國知道了，那個無名氏的心已死，但人還活著。

    他不是不肯死，而是不敢死！

    他若死了，鎬京的一切，也就隨著他死了。

    所以，即使心如死灰，他也必須活下去。

    為了那些死去的人。

    也為了鎬京城內(nèi)的文明。

    這就是天道的惡意！

    讓人在清醒和絕望之中掙扎，卻不讓他死。

    反倒會讓其好好活著。

    余生都在絕望和崩潰之中活著。

    如此想著，公子國就捂著額頭的傷口，踉踉蹌蹌的走出去。

    他明白，城濮必破，而他肯定能活下來。

    ……

    柳枝依依，將近兩萬學(xué)生，臨襟正坐。

    耳畔，天尊所講之法，化作一個個數(shù)字，在他們的耳畔輕輕晃動。

    嚴(yán)安聽的如癡如醉，下意識的修煉起來。

    那一個個數(shù)字的律動，在他的神魂之中搖動。

    他忍不住的嘗試了一下。

    結(jié)果發(fā)現(xiàn)，冥冥中，似有什么無比親切的事務(wù)，與他建立某種聯(lián)系。

    “mama？”

    “jiejie？！”嚴(yán)安緩過神來，忍不住的熱淚盈眶。

    抬起頭，天尊的身影，早已經(jīng)渺渺無蹤。

    但，天尊所傳之法，卻已經(jīng)銘刻在心。

    此法，乃是橋梁。

    一條溝通他與mama、jiejie之間的橋梁。

    也是一條拯救與解放的橋梁。

    隱隱約約，嚴(yán)安明白了。

    天尊傳下的是自救之法。

    他得到了靠自己努力，親手拯救自己的親人的機會和可能！

    不僅僅是他。

    在場的學(xué)生中，有兩千多人，都在此刻醒悟和明了了天尊所傳神通的用意，并建立了和自己親人的某種聯(lián)系。

    這些人和嚴(yán)安一樣，頓時熱淚盈眶。

    他們知道，從今天開始，他們不僅僅得為自己修煉了。

    還需要為了自己的親人修煉。

    得救之路，就在自己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