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六章 有服章之美
七月,稻花的濃郁香味,溢滿著沙水兩岸。 數(shù)十萬畝,正在等候收割的稻谷,沉甸甸的垂下了稻穗。 稻穗之中,黃色、黑色、白色的飽滿稻谷,叫人看的歡喜不已。 徐吉騎著大水牛,悄無聲息的漫步在稻田之中。 他的影子,在陽光下,留下淡淡的印記。 田埂上,幾條五彩斑斕的毒蛇,正在休息。 它們是蛇妖,但還未化形。 所以,就只能在田里面捕鼠,順便驅(qū)趕其他還未成精的蛇類——所有蛇,都具有食蛇性。。 而蛇妖是其中最強的食蛇者! 真正的天敵! 徐吉繼續(xù)向前,穿過延綿的稻田,前方是一片巨大的沼澤。 足足有著數(shù)百里長的沼澤湖區(qū),水草密布,各種野生動物成群結(jié)隊。 從人類的渠道中,流出來的,富含著養(yǎng)分的水,源源不斷的通過一個個設(shè)計好的排水口,流入這個湖區(qū)。 豐富的營養(yǎng)物質(zhì),給湖區(qū)的野生動物,提供了無數(shù)食物,滋養(yǎng)起了一片生態(tài)秘境。 沙鷗翔集,錦鱗游泳。 偶爾,會有水族的幼崽,來到這里游玩。 但總的來說,沒有人會來打擾這片湖區(qū)。 湖區(qū)對面,是一片延綿的原始森林。 虎豹出沒,野狼成群。 有著數(shù)十個妖族,常年駐守原始森林之外,防止里面的野獸跑出來,破壞人族的農(nóng)田和基礎(chǔ)設(shè)施。 同時,也會有人定期巡視山林,接引著那些剛剛生出靈智的妖類下山,融入山下的世界。 看著這田園風(fēng)光,感受著山川河流的歡呼雀躍。 徐吉輕輕的彈指。 悠悠流光旋轉(zhuǎn),一片氤氳著霧氣的世外桃源,便出現(xiàn)在眼前。 這是白澤的秘境。 一塊在曾經(jīng)的‘大劫’中被打碎的天地碎片。 這碎片落在白澤手中,便被他經(jīng)營成了自己的老巢。 這種秘境,有些類似, 徐吉看過的小說里的所謂‘半位面’。 有些很大, 據(jù)說可以容納數(shù)百萬人在其中居住、生存、繁衍。 而像白澤的這個秘境, 則是小的。 相當(dāng)于一艘船。 一艘穿梭和運行于天地縫隙之間的船舶。 故而,白澤將之稱為‘三界舟’。 如今,這三界舟自然被白澤主動牽引, 來到了柳郡,隱藏在此。 “圣人!”白澤抬眼一瞧, 見著秘境門口, 悄然出現(xiàn)的圣人身影, 連忙稽首而禮:“您怎來了?” 但內(nèi)心之中,卻是頗為震怖的。 因為在這之前, 他根本沒有感應(yīng)到任何異常。 因果沒有圣人的痕跡。 就連自身的血脈天賦,也沒有任何提示。 這讓白澤對截教圣人又敬畏了一分 “卻是有個事情,想與你商量一下!”徐吉騎著大水牛, 直接走進了這個小小的秘境。 不過百里大小的秘境, 隱藏在湖泊濕地之中。 給徐吉的感覺, 仿佛就像是他玩過的游戲里的所謂副本。 而且是藏在副本里的副本。 就像那個著名的熔火之心。 見著此地, 徐吉在心中暗道:“看來,神話世界的‘秘境’, 大都是如此……” “說不定,老神仙的那座道宮,也是這般的存在!” “沒有正確的辦法, 即使走到跟前,也發(fā)現(xiàn)不了!” 白澤卻是有些惶恐:“圣人何事?” 徐吉從大水牛上落下來, 走到白澤身前,盤膝而坐。 “卻是柳郡建制的事情!”徐吉說道。 白澤聞言, 頓時明白了。 自今年正月迄今,柳郡的眾生委員會, 就起碼舉行七次古老的祭典。 向天地獻祭,灼龜定策,以希望定下國名。 然而,結(jié)果是全部下下。 甚至,有一個國名選項,在祭典上,讓龜甲直接全部爆裂。 那意味著, 上蒼的不滿與憤怒! 而那個國名是:魯。 自然,眾生委員會見了這樣的陣仗,再不敢舉行祭典。 只能等著圣人出關(guān)。 想著這些事情,白澤就疑惑起來:“圣人也難以決斷嗎?” 這怎么可能呢? 圣人與天地交感, 對天地大勢,與陰陽五行循環(huán)的感知無人能及。 圣人也是除了昔年的三皇五帝外,唯一可以直接與天地對話的存在。 只要圣人愿意,甚至可以隨時前往天外,登臨紫霄宮,面見道祖,直接與天道溝通。 徐吉感嘆著:“是??!” “我選了幾個國名,卻總感覺不對!” “敢問圣人,都選了些什么國名?”白澤問道。 “眾生聯(lián)盟國……”徐吉說道:“還有‘眾生革新同盟’……” 白澤咽了咽口水,勉強笑了笑:“圣人說笑了!” “我也知道啊!”徐吉點點頭:“所以自己就否決了!” 他自然明白的。 在這個神話世界,自有其規(guī)則。 尤其是柳郡所在的‘南瞻部洲’,更是極為特殊。 天人感應(yīng),在這南瞻部洲,似乎是主導(dǎo)了一切的核心規(guī)則。 而在南瞻部洲之外,天人感應(yīng)似乎就不存在了。 或者說,存在感很低了。 徐吉微微的低頭:“我也自知道,其實,秦與楚,是最好的國名!” “但奈何,秦國與楚國都已經(jīng)存在!” “即使退一步,以漢為國名,也是不錯!” “但奈何,柳郡沒有一條叫漢水的古河……更沒有一個叫漢中的古地!” 白澤聽著,卻是心驚rou跳,連話也不敢接了。 甚至他已經(jīng)打算,等會就將今天的談話內(nèi)容,統(tǒng)統(tǒng)封印起來。 因為,他的道心告訴他,這是大秘密! 圣人窺見和推算的未來大勢。 卻哪里知道,徐吉根本不需要推算。 藍星歷史書上早寫得明明白白。 終結(jié)春秋戰(zhàn)國的是秦,滅亡秦的是兩個楚國人,項羽和劉邦。 而劉邦以漢王得天下,建立漢朝。 漢統(tǒng)三興,前后五百余年。 論底蘊之厚,只有大唐可比——唐帝國也曾兩次一統(tǒng)天下,唐朝甚至漢朝更傳奇,在滅亡了差不多兩百年后,唐王后人,趁著宋帝作死,在汴京城里互相殘殺,搞得三代皇帝的直系和支系統(tǒng)統(tǒng)毀滅的機會,從遼東起兵,打著‘扶保宋帝’的旗號,滅亡宋朝,興復(fù)大唐,定都于北都,史稱北唐。 以至于到了新世紀(jì),共和國的人民,不是被人稱作‘漢人’,便是被人喚作‘唐人’。 徐吉看著白澤,問道:“白澤啊,都說你對三界之事,無所不知……” “這道統(tǒng)之事,你應(yīng)該比我了解!” “所以,說說看吧!” 徐吉也是沒辦法了。 天人感應(yīng)的規(guī)則下,國名有著限制,更承載著某種使命。 柳郡眾生委員會選擇的國名,都已經(jīng)被天地否了。 什么魯國、沙國、柳國,是不可能了。 而徐吉自己擬的,又不符合命名規(guī)則——在這個神話世界,初始王朝,只能用一個字。 這是規(guī)矩! 也是規(guī)則! 更是道法神通的限制! 白澤卻是惶恐起來:“圣人,臣愚鈍……” 論對道統(tǒng)的了解,沒有任何人比得過圣人。 因為圣人志在于此。 也鉆研于此,矢志于此。 所以,他不太明白,圣人的意思到底是什么? 徐吉看著,也是在心里嘆了口氣。 他不是老神仙,對這個神話世界的了解,也僅止于如今所知的那些事情。 大部分還是他自己到處溜達得知的。 但他又不能露怯,只好道:“我也只是問問……想聽聽你的意見……” “你盡管說就好了!” 白澤聞言,這才放下心中大石。 他可不敢,隨便的摻和到道統(tǒng)的大事之中。 特別是這國名! 唯名與器不可以假人。 國家之名,既為道統(tǒng)之名,也是正統(tǒng)之名。 有大偉力,也有大因果! 非是當(dāng)事人,隨便摻和,乃是取死之道! 白澤稽首一禮,然后才道:“啟稟圣人,臣曾輔佐人族圣皇,也曾親歷整個夏后之世……” “以臣所知,所謂國名,上應(yīng)于天,下順于民……” “故每有圣王出,天人交感,必有吉兆啟示,以啟道統(tǒng)偉業(yè)!” “故,涂山之兆顯,九尾下凡,孕而有夏!” 夏后氏的始祖,并非大禹,而是夏啟。 乃是禹皇與太素天中青丘九尾狐所育的后代。 也是禹皇治水功德孕育的圣王。 “故,飛燕之卜出,玄鳥天降,降而生商!” 湯武,乃是從玄鳥卵中孵化的圣王。 是人族與玄鳥的共同產(chǎn)物。 “故百轂之噬出,而文王有夢!” 白澤說道這里,便道:“此皆是天人交感,天地共鳴,有感于人族大德大賢偉業(yè),而賜福人族的吉兆,也是無上祥瑞!” 當(dāng)然,對參與的另一方來說,這也意味著死亡。 為了孕育夏啟,青丘九尾一族的一尊已經(jīng)修煉到了大羅境界的妖圣化身為石。 為了孕育湯武,鳳凰之女玄鳥涅槃。 本會元的文王與武王,據(jù)傳也有真龍血脈。 當(dāng)是有一條真龍,為此犧牲了。 當(dāng)然,這些犧牲并非無功。 孕育圣王的母系,可以分享到道統(tǒng)的功德,而無須太過擔(dān)心被因果反噬。 不過,這些事情白澤知道,自己是不用說的。 圣人哪里會不知道? 他微微抬頭:“只是……” “如今柳郡,卻似乎出了點意外……” “導(dǎo)致了天人交感的征兆,未能顯化!” “臣愚鈍,不知天意,或許圣人已有成算!” 徐吉心中輕輕一嘆。 他終于知道問題出在那里了。 敢請是因為柳郡目前的制度,超越了過去的王朝。 夏商周,都是家天下。 但柳郡這里,卻非如此。 幾年就換一個總管(國君),而且來自不同血脈,甚至可能是不同族群。 天地恐怕也有些無奈了。 這也是他還不知道,過去的王朝興盛,都有著先天生靈感應(yīng),前來孕育。 而柳郡當(dāng)前的制度,使得天地哪怕把所有幸存的先天生靈,都拿來給柳郡的總管們做后宮,也不夠! 最重要的是,柳郡的制度導(dǎo)致,其實連徐吉也未必能精準(zhǔn)的預(yù)知,未來的總管是誰? 這就有些尷尬了。 好在,白澤終究還是提供了重要的參考情報。 徐吉聽完,也是明白了。 “天人感應(yīng)……天人感應(yīng)……” “既是天地之意,也是萬民之愿!” “所以,柳郡的這個國名不僅僅得順應(yīng)天意,還得讓人民答應(yīng)!” “準(zhǔn)確的說,天意就是民心!” 徐吉想著,就忍不住的說道:“天聽既我民聽,天視既我民視!” 這句話一出口。 他腦后的功德金輪,頓時大放光明,他的腳下,無數(shù)青荷噴涌,數(shù)不清的雷光與電流交織,鳳鳴之聲回蕩,龍吟虎嘯,延綿不絕。 整個秘境,立刻風(fēng)起云涌。 功德金輪身后,柳樹搖動,一片片柳葉,流轉(zhuǎn)著人道光輝。 隱隱約約,光輝之中,有著一尊偉岸的身影,席地而坐,贊道:“善哉!善哉!” “天聽既我民聽!天視既我民視!” 在柳郡各地,一個個學(xué)生,也都似有所感一般的抬起頭。 便看到頭頂柳葉搖動,微光流轉(zhuǎn)。 天尊之影,在其中顯化。 盤膝而坐,稽首而贊:“善哉!善哉!” “天聽既我民聽!天視既我民視!” 諸生聽著,也都是福至心頭,紛紛鞠躬:“善!善!” “學(xué)生等恭聞教誨!” …… 白澤秘境之內(nèi),一切草木、精怪,都是俯身而拜。 白澤更是在這剎那,立刻匍匐在地。 因,這是大道之言。 更是圣人親口講出來,得到天道認可和承認的大道之言。 一語而做天地法! 準(zhǔn)確的說,應(yīng)該是天地借圣人之口,曉瑜眾生,教化萬民。 故此,才召來這許多異象、祥瑞。 然而,徐吉卻沒有注意到這些。 因為他的心神,完全遁入了思考之中。 他曾看過的歷史書。 他曾讀過的史料、道書。 都在此刻在他腦海之中橫沖直撞。 腳下的青荷,一片片的浮現(xiàn)而出。 而他的身體之中,更是噴涌出無數(shù)玉辰精氣。 這些圣人道體自然循環(huán)、生滅的玉辰精氣,突破了那人族先民編織的道袍。 使徐吉變得無比偉岸,無比神圣,也無比真實,更無比縹緲。 即使白澤,也是感覺,此刻的圣人,才是真正的圣人。 迎之不見其首,望之卻在眼前。 真實與縹緲疊加。 這才是圣人。 混元一體,陰陽齊具,五行圓滿,道法無為,而無所不為的圣人。 只聽著圣人說道:“有禮儀之大,謂之夏!” “有服章之美,是為華!” 玉辰精氣,紛紛聚攏。 那一片片青荷,自動漂浮起來。 雷光與電流交織。 一個古老的文字,慢慢的在中浮出。 華! 倉頡造字之時的文字。 人族先民,創(chuàng)造的古老文字。 就像一朵在夏日綻放的鮮花,花瓣之中,無數(shù)祥瑞,喜慶無比,花蕾之中,雷光閃爍,湛藍的電流涌動。 這字慢慢顯化,也慢慢變化。 從最初的象形文字,慢慢的變化、演化。 夏、商、周…… 但它自始至終,都是華。 有服章之美的華。 是盛夏之華! 也是時光之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