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人九安安靜靜靠在一旁，眼眸微垂。

    他一貫安靜，余煥倒是不覺得奇怪，但阿染與蕭和青對坐，兩人也同樣安靜，這就有些奇怪了。

    余煥詫異：“怎么了？”

    這是發(fā)生了什么？

    他抬腳進來，屋里依舊安靜，沉默到嚇人，他搓搓手臂，打破寧靜：“在玩誰先說話誰是狗嗎？”

    阿染與蕭和青看向他，幾乎同時點頭。

    蕭和青：“嗯。”

    阿染：“你是狗?！?/br>
    余煥：“…………”

    他一臉無語：“我就不該搭理你們?！痹窍氪蚱瓢察o，結(jié)果被這兩人給懟了，真是造孽。

    沐人九直起身體，說起正事：“查得怎么樣了？”

    余煥立刻正色起來，手指搖著劍穗，抬了抬下巴：“太一湖上花樓不少，姜十一上的那艘是云夢院的花船，據(jù)說，乃是無數(shù)人向往之處，出了名的銷魂樓。

    “太一湖年年花魁都出自云夢院，如今那艘花船上的人正是今年花魁折蕘娘子，云夢院好進，花船不好上。”

    沐人九點點頭：“與我查到的差不多，云夢院人來人往，但云夢院花船只住當(dāng)年的花魁名妓，每日黃昏，花船會邀請云夢院的貴客、以及能打動花魁之人入樓賞太一湖夜景，至于當(dāng)晚能不能留下，要看得不得花魁芳心?！?/br>
    余煥繼續(xù)甩動劍穗，視線從窗戶看向太一湖方向，輕笑：“倒是風(fēng)雅，恐怕太一湖會以上云夢院花船為傲。”

    花樓這么多，當(dāng)然越是風(fēng)雅、越是難進門，方才顯得珍貴，也顯得客人非尋常人，便越是會被追捧。

    云夢院會做生意。

    蕭和青垂眸，沉思片刻才道：“我與阿染查的是姜玉樓，江南這邊沒有姜玉樓的消息，彷佛并不存在。但姜十一進的是云夢院最難登的花船，足以說明，云夢院與姜玉樓有關(guān)，或者說，云夢院是姜玉樓擺在人前的組織。”

    云夢院人來人往，最為熱鬧

    ，姜玉樓消息靈通，不恰好合得上？

    花船極大，偏偏能上去的人極少，那么大一艘船、那么多住在上面的人，真都是云夢院的人？

    恐怕不見得。

    “沒錯，我也是這么想的。”余煥點點頭，“姜玉樓以云夢院為遮掩，斂財、收消息，那艘常年飄在太一湖上的船，根本就是他們一個重要據(jù)點！”

    沐人九頷首，“還有夜幽藍，江南市面上出現(xiàn)過不少夜幽藍，我看了品質(zhì)，是淮鄉(xiāng)送出來的，而最早出處，就是云夢院。”

    一切線索，可以鎖定云夢院乃姜玉樓的據(jù)點。

    旁邊，阿染看看蕭和青，又看看余煥、沐人九，表情復(fù)雜，眼神探索。

    蕭和青與沐人九看向她。

    余煥摸摸臉：“咋了？”

    阿染：“你們一個個可真是消息靈通……”

    在剛剛，蕭和青帶著她去了一家瓷器店，拿出一塊牌子，里面的人畢恭畢敬將他們接進去，蕭和青問什么答什么。

    如今再看余煥與沐人九，分開的時候，兩人同樣收回不少消息。

    這些人，沒一個簡單。

    余煥偷睨蕭和青一眼，見他沒注意自己，這才清了清嗓子，敷衍道：“我就是隨便打聽的?！?/br>
    他轉(zhuǎn)移話題：“我們怎么進去？馬上就到折蕘娘子邀請貴客登船的時間了?！?/br>
    阿染聞言，歪頭：“直接進去？”

    余煥無語：“你也不怕——”

    話還沒說完，蕭和青突然道：“倒是也可以?！?/br>
    余煥與沐人九一愣，看向他。

    蕭和青放下茶盞，搖搖頭：“我沒開玩笑，姜玉樓消息極其靈通，姜十一回了姜玉樓，林知霄與淮鄉(xiāng)之事，他們應(yīng)該都知道了?！?/br>
    頓了頓，他道：“姜玉樓是由受姜家恩惠之人組成，我們在查姜家案，或許，他們也會想見我們一面?！?/br>
    余煥瞇起眼睛，桃花眼狹長，聲音狐疑：“你之前放姜十一離開，是不是為了讓她送消息？”

    放人走，跟著人找到據(jù)點，沒有任何問題，但蕭和青這人心眼像篩子，這些結(jié)果不可能想不到。

    “是?！笔捄颓喑姓J，“無論如何，今夜都要上云夢院花船，見到姜玉樓的人，弄清楚林知霄那句遺言?！?/br>
    姜長安七罪還剩下三個，通敵且先不談，不義與jian污有聯(lián)系，只要摸到不義罪線索，就又能揭開一層真相。

    “若是不讓我們進呢？”余煥問。

    蕭和青一臉淡然：“砸錢?！?/br>
    再怎么也是花樓，如何成為貴客？如何被折蕘娘子邀請？

    當(dāng)然是砸錢。

    余煥：“……”

    有錢了不起??！

    阿染已經(jīng)站了起來，興沖沖：“走吧，我們先過去，時間差不多了。”

    說完，她抬腳便走。

    屋內(nèi)三人沒動。

    阿染詫異回頭，蕭和青無奈：“你就穿成這樣去嗎？恐怕男客會更方便些?！?/br>
    阿染恍然，點頭：“明白。”

    -

    半個時辰后。

    阿染一身男裝，與蕭和青幾人往太一湖方向去，除阿染矮一些外，四人長相都格外出眾，一路走來，無數(shù)人偏頭看他們。

    阿染背著用布包起來的刀，脊背挺直，走起路來瀟瀟灑灑，即便矮一些，在他們?nèi)酥幸膊⒉贿d色。

    余煥偷偷看阿染，嘟囔一句：“還挺有模有樣。”

    之前看過阿染穿異族紅衣，毫不違和，如今一身俠士裝扮，同樣自然，她果然如她所說，只是不穿，不是不會。

    阿染聞言，眉梢微挑，極為自信。

    蕭和青見此，眼中染上笑意，嘴角揚了揚。

    天黑的太一湖又是另一場風(fēng)光，街邊依舊熱鬧，燈火通明，映照著整個太一湖明亮如晝，繁華至極。

    “賣花燈嘞！”

    “好看的花燈！”

    “客人，要不要蓮子與荷花？”

    “最好的荷花酒！”

    “快來瞧一瞧，看一看，這里有最好看的花燈。”

    “客官，租船嗎？”

    ……

    人擠人當(dāng)中，四人走到碼頭，不僅周圍熱鬧非凡，連湖邊楊柳樹上都掛滿了燈籠，照亮碼頭。

    一艘艘船?？吭诖a頭。

    放眼望去，無數(shù)盞不一樣的燈，就如同天上萬千星宿落凡塵，造就此地繁華，月光、燈光，映照著湖面波光粼粼。

    上面漂泊著無數(shù)的船，遠看也像一盞盞燈，有人宴飲，有人賞景，樂聲入耳悠揚。

    阿染眼睛明亮，漆黑的瞳孔中映照著明亮的燈光。

    蕭和青看向她，不由放低聲音，輕聲道：“中秋、上元夜，還有已經(jīng)過了的上巳節(jié)、端午……京都會更熱鬧?！?/br>
    阿染扭頭看向他。

    蕭和青揚起唇角：“以后我?guī)阋灰蝗タ础！?/br>
    他迎著光，如玉的臉上熠熠生輝，一雙眼睛專注，從來深不見底的眼眸在燈火映照中，變得簡單純粹。

    阿染回頭反而背了光，看不清楚眼中情緒，半響，她輕聲道：“好呀，以后的節(jié)日我們大家都一起過?！?/br>
    身后，有人喊道——

    “云夢院花船來了！”

    “折蕘娘子！”

    阿染倏地轉(zhuǎn)身。

    蕭和青無奈地搖搖頭，抬頭看去。

    云夢院的花船極為顯眼，琉璃燈盞照得大船燈火通明，幾層樓，幾層風(fēng)光，船上纏繞著一圈又一圈繁花，光是湊齊這么多花，就要不少財力。

    大船行動，昂貴的紗絹飄揚綽約，船頭站著的侍女也都一身華貴，皆是美人，絲竹聲緩緩飄來，在靠近時倏地停止。

    原本議論紛紛的碼頭瞬間安靜下來。

    船頭，一侍女提著琉璃燈盞，揚聲道：“云夢院花船到此，接貴客上船，折蕘娘子在船上等候諸位！”

    話音落地，便有云夢澤護衛(wèi)們從人群中走來，為“貴客”留出一條路。

    阿染探頭看了眼，人不算少。

    這些人上了船，那侍女又道：“今日折蕘娘子說，若是有人能摘得這花船之上最好看的一朵花，便可入內(nèi)一見?！?/br>
    聞言，周圍人頓時議論紛紛。

    “最好看的一朵？這些花都很好看?。俊?/br>
    “都是些難得的花，有數(shù)千朵，還都擠在一起，這怎么選出最好的？”

    “可不是，看來今日折蕘娘子沒有興致，散了散了吧?！?/br>
    ……

    有人議論，還有不少人已經(jīng)跳入水中，攀著船尋找最好看的一朵，也有江湖人飛過去，摘得一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