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茂看看蕭和青，又看看姜阿染，低頭應(yīng)下：“是，臣這就去拿?！?/br>
    鄒茂離開。

    沐人九問：“他會配合？”

    鄒茂畢竟是段元立的人，而段元立顯然不想翻出姜家案，更不想給姜長安脫罪。

    蕭和青手指動了動，“不重要，父皇和段元立在眾目睽睽下答應(yīng)了重啟姜家案，鄒茂就不會做的太明顯，至少，明面上不會。”

    說完，他看向姜十一，皺眉：“姜玉樓承諾的不義罪翻案證據(jù)呢？”

    阿染：“還沒送來?！?/br>
    她問蕭和青：“你有辦法聯(lián)系姜玉樓嗎？”

    按理來說，不該現(xiàn)在還沒送來，如果不是遇到麻煩，那就是——他們有意拖延。

    蕭和青見她還肯與自己說話，總算眉頭松開，輕聲道：“她不就是姜玉樓留下的聯(lián)系途徑嗎？”

    阿染聞言，緩緩扭頭看向姜十一，眼神危險(xiǎn)。

    姜十一：

    “……”

    她站起來，把腿就走：“行行行，我親自回去催?！?/br>
    走出大門，她沒忍住又回過頭，喊道：“姜玉樓說到做到，肯定是因?yàn)槭裁词虑榈⒄`了！”

    說完，姜十一迅速消失。

    阿染無語。

    沐人九皺眉：“她又值得相信嗎？”

    這回是阿染回答：“不重要，姜玉樓建成的原因就是為姜家翻案，就算樓主威信再高，也不敢當(dāng)著全姜玉樓的人出爾反爾，不給姜家翻案?！?/br>
    翻案，是姜玉樓立身根本。

    蕭和青聞言，贊賞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阿染說得對?！?/br>
    他將桌上的茶水遞給她，“喝點(diǎn)水等吧?！?/br>
    阿染看了他一眼，沒理會。

    蕭和青微頓，抿唇，僵硬地收回視線。

    又等了一會兒，鄒茂帶著人搬了不少東西進(jìn)來，姜家案大多數(shù)卷宗都在蕭和青手上，但重啟姜家案后，今早他便又重新抬回了大理寺，與其他線索放在一起，別院只留下謄抄的那一份。

    鄒茂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嘟囔：“啰，都在這里?！?/br>
    阿染與蕭和青、沐人九三人認(rèn)真翻了翻，大多數(shù)他們以前都看過，沒看過的內(nèi)容似乎也不打緊。

    阿染翻了一會兒，抬頭看向蕭和青：“我二叔的七罪里面，如今剩下三罪，我們就查這三罪，便可以徹底為姜家翻案，對不對？”

    “對?！笔捄颓帱c(diǎn)頭，“不義罪暫且相信姜玉樓有證據(jù)，jian污完全是無稽之談，京都玉郎姜長安，無數(shù)人還記得他的風(fēng)華，jian污不可信，查清不義罪后，或許很快就會查清jian污罪真相。”

    阿染身體前傾，凝重道：“那就只剩下通敵了！我記得你說過，你找到人能模仿我二叔的筆跡，那么，當(dāng)年的書信證據(jù)就做不得真，通敵罪不成立？”

    蕭和青聞言，卻是眼神一沉。

    旁邊，鄒茂譏諷：“姜長安最主要的罪就是通敵，按照姜家戰(zhàn)功，其他罪都不至死，你以為陛下判他斬立決是沒有依據(jù)？通敵罪可不單單是書信?！?/br>
    姜家累世功勛，任何大罪都可以寬恕，唯通敵一罪，才是姜長安被斬的根本緣由。

    滿朝文武都看著，豈是幾封書信就能作為憑證？

    阿染眉頭擰緊。

    蕭和青從一堆卷宗當(dāng)中翻出一冊，遞給她。

    阿染接過，翻看著。

    這時(shí)，外面有人稟報(bào)：“秦將軍來了！”

    “快請他請來。”沐人九立刻站起來。

    很快一個穿著盔甲的將軍大步進(jìn)來，昨日阿染敲登聞鼓，他便趕來協(xié)助，這位將軍是當(dāng)年與姜長安一起參戰(zhàn)的將士，雖然算不上姜家軍，卻一直非常信服姜長安。

    “末將見過太子殿下、沐大人、鄒大人！”秦將軍一進(jìn)來便行禮，目光看向阿染，柔和下來，“姜小姐。”

    阿染點(diǎn)點(diǎn)頭，從卷宗上挪開視線，看向他。

    蕭和青問：“秦將軍，你當(dāng)年是見過姜長安以一當(dāng)萬，大戰(zhàn)廂族那一戰(zhàn)吧？”

    秦將軍點(diǎn)點(diǎn)頭，急道：“當(dāng)年我親眼所見，不，不止我，大將軍殺入廂族大軍，斬殺高手過百，敵軍將領(lǐng)皆被斬殺，方才退敵?！?/br>
    頓了頓，他咬牙：“但是，后來他們都說是假的……”

    這個他們，自然是當(dāng)初指證姜長安通敵的人。

    “你當(dāng)真是親眼所見？被斬殺的人，你記得哪些？”沐人九又問。

    秦將軍咬牙切齒：“日日不敢忘，這些年我等著給大將軍翻案，所以夜夜都在回憶當(dāng)初場景。

    “廂族人來勢洶洶，殺死姜長平大將軍后，便舉國來犯，三大家族召集全廂族高手，欲要一舉拿下大雁沃土！”

    “領(lǐng)軍的大將軍就有三個，分別是廂族拓跋延、軒轅九山，以及一位玉家的將軍，拓跋延和軒轅九山正是被大將軍親手?jǐn)貧ⅲ覀円灿H眼所見！尤其是軒轅九山，更是在眾目睽睽中，被斬了頭顱，大將軍高舉其頭顱祭旗。

    “之后，大將軍殺入敵方陣營中，斬殺高手上百、敵軍無數(shù)，逼得敵人一退再退，退出百里外，重創(chuàng)廂族，使其再不敢來犯！”

    深吸一口氣，秦將軍又道：“這些事情不止我一個人知曉，當(dāng)初的將士都能作證，是不是真的殺戮，我們親眼，還能不知道嗎？廂族入侵，可未有絲毫留情，哪里就是偽裝了！”

    秦將軍如今想來，依舊氣惱不已。

    阿染卻垂下眼瞼，盯著手上卷宗內(nèi)容，一字一句：“副將徐高義告發(fā)姜長安通敵，上京作證之人，有數(shù)十將士，以及……廂族三大家族，拓跋延、軒轅九山、玉氏將軍，親自作證，人證物證俱全?！?/br>
    秦將軍呼吸一滯。

    鄒茂冷笑：“秦將軍，我如果沒記錯的話，當(dāng)初審判姜長安的時(shí)候，兵部尚書段大人調(diào)你入京，你可是親眼見過了拓跋延和軒轅九山，是不是本人？”

    秦將軍手握緊成拳。

    阿染看向他：“實(shí)話實(shí)說?！?/br>
    秦將軍緩緩點(diǎn)頭，又急道：“是本人，我不知道他們?yōu)槭裁催€活著，但那一戰(zhàn)是真的！我可以用性命擔(dān)保，末將征戰(zhàn)一生，怎么會分不清是不是真的戰(zhàn)爭？死了那么多同胞，也殺了那么多敵人，瘋狂、戰(zhàn)場、鮮血，怎么可能是假的？！”

    秦將軍搖搖頭，看著自己的手顫抖。

    那樣的一戰(zhàn)如果是假的，那就太可笑了，怎么可能呢？

    作為戰(zhàn)士的本能，他知道，那是真的！

    鄒茂似笑非笑：“尸體沒有，親眼所見被斬了的人還活著，呵呵，那你說——”

    阿染的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鄒茂立刻閉嘴，面色蒼白，唇瓣顫抖。

    “你，給我安靜點(diǎn)?！卑⑷拘那闊┰辏曇艟秃鼙洌?/br>
    這位大理寺卿比前一任大理寺卿蔣毅差遠(yuǎn)了，起碼蔣毅的性格就要堅(jiān)毅許多。

    鄒茂結(jié)結(jié)巴巴：“你你要干什么，我可是，可是大理寺卿，太子殿下和沐大人還看著，你敢！”

    阿染刀往下壓，脖頸立刻出了血。

    沐人九移開視線：“我沒看到?！?/br>
    蕭和青微微笑：“鄒大人，慎言，阿染姑娘脾氣不好你是知道的，她不僅僅是姜阿染，還是天下第一刀客阿染，即便殺了你，你覺得段大人會給你報(bào)仇嗎？”

    鄒茂張了張嘴，不說話。

    阿染抽回刀，他老實(shí)地縮著脖子，不敢再多言。

    阿染又看向秦將軍：“你知道我二叔為什么會讓廂族人抬走尸體嗎？”

    秦將軍想了想，像是想到什么，突然道：“對了，我們興奮圍上去的時(shí)候，好像看到廂族的另一位將軍站在大將軍對面，隱約聽到廂族將軍說‘送他們尸首歸故，再不侵犯，此后兩族和平’這么一句話，聽不真切。

    “之后，大將軍就帶我們回了，廂族人搬走尸首?！?/br>
    他重重捶了下地，怒道：“若是早知道后面大將軍會被冤枉，我們一定會留下尸首！”

    阿染垂眸不言。

    沐人九輕聲開口：“看來是當(dāng)初那位廂族將軍以和平為由，帶走了尸首，姜長安讓他們尸體歸故里，卻沒想到，百口莫辯?！?/br>
    阿染突然看向蕭和青，低聲道：“你覺得正常嗎？”

    “不正常?！笔捄颓嗯c她視線相對，眼神認(rèn)真，“那位廂族剩下的將軍是誰？姜長安為什么這么信任他？”

    說尸體換和平，他就相信？

    為什么？

    而且，姜長安殺了那么多廂族將軍，為什么沒有殺那一位？

    不正常，很不正常。

    如果不是姜長安真的“通敵”，那就是那位將軍還有些玄機(jī)。

    蕭和青轉(zhuǎn)身吩咐沐人九：“查一查當(dāng)初那位將軍是誰，我覺得他或許是個關(guān)鍵人物。”

    沐人九點(diǎn)頭，招來屬下去找大內(nèi)密探探查。

    阿染則問秦將軍：“你還知道其他嗎？”

    秦將軍搖搖頭，長嘆口氣：“就這些了，十三年前我已經(jīng)說過，后來姜家……出事后，復(fù)審姜家案，我又說過一次，可是，在所謂確鑿證據(jù)面前，沒人相信。”

    這是他第三次說。

    前兩次都沒用，這一次，有可能為姜長安翻案嗎？

    秦將軍能說的都說了，蕭和青看著他的背影，久久不言。

    阿染問：“你發(fā)現(xiàn)了什么？”

    她雖疏遠(yuǎn)蕭和青，卻依舊相信他的敏銳，調(diào)查真相困難重重，不可忽略任何一個細(xì)節(jié)。

    蕭和青皺眉喃喃：“這些年沒有戰(zhàn)事，軍中迭代，不少當(dāng)初

    的人都已經(jīng)死了，明顯是有人在滅口，秦將軍為什么還活著？而且……就守在京郊大營?！?/br>
    秦將軍雖然沒有證據(jù)，但他畢竟是當(dāng)初的親歷者，堅(jiān)信姜長安沒罪，也篤定當(dāng)初大戰(zhàn)為真。

    這樣的人，段元立為什么沒滅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