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些都只到四歲，大火、死亡、鮮血，往后的記憶就都只有這些。

    阿染眼神逐漸清醒，再次開口：“不要咒我，蕭遂還沒殺，我可不會死?！?/br>
    蕭和青聞言，濕潤著眼眶露出笑容，是呀，還沒有報仇，她怎么會死呢？

    這就是阿染呀。

    阿染轉(zhuǎn)身看向他，伸手，蕭和青下意識握住，她的手反握他，露出一個笑容。

    蕭和青眼眶更濕潤了。

    世間萬幸，不過是——今日你還活著，真好。

    阿染醒了，正被賽神醫(yī)纏著的神農(nóng)九月眼睛一亮，快步朝著前面茅屋走去。

    “多謝?！卑⑷究吹剿冻鲆粋€笑容。

    九月點點頭：“沒事?！?/br>
    她手搭在脈搏上，片刻后才道：“比想象中恢復(fù)得好，筋脈與丹田還有損傷，不影響生活，如果想要修復(fù)，就繼續(xù)注入內(nèi)功，刀蠱會幫你。”

    “我自己習(xí)武可以嗎？”

    九月一頓，許久之后才道：“可以?！?/br>
    阿染便滿意地點頭。

    唐玄機覺得有些心酸，是可以自己習(xí)武，但姜阿染就快十八歲了，他從沒有覺得時間過得如此之快。

    九月站起來，收起藥箱，“你醒了，我也該回俠客山莊，墨家那些人弄機關(guān)還行，照顧人……真不讓人放心，也不知道有沒有按照我說的做?！?/br>
    她叮囑了那么多，到底還是日日掛念。

    阿染知道她是忙著回去照顧姜長安，便點頭再次道謝，看著她與唐玄機二人匆匆離開，沒帶賽神醫(yī)，他委屈巴巴站在外面看著兩人騰飛的影子。

    唐玄機的滑翔傘已經(jīng)修好，他們從天上返回俠客山莊。

    阿染想下床，蕭和青摁住她：“先等等，你躺了太久，吃點東西，我給你按壓xue位。”

    阿染點頭，看著他忙里忙外。

    這位曾經(jīng)矜貴的蕭太子，用襻膊將衣服綁起來，動作熟練，腳步也還算從容，顯然適應(yīng)良好，茅屋之內(nèi)，他忙碌的身影溫馨又好看。

    阿染低頭看了眼自己的頭發(fā)，這段時間昏迷，頭發(fā)是蕭和青在打理，比起之前枯草一樣毛躁的青絲，如今柔順又黑亮，明明傷勢嚴(yán)重，卻連頭發(fā)都被養(yǎng)得很好。

    他真是一個細(xì)致又很好的人。

    等到蕭和青忙完，阿染筋脈也舒服許多，下床走路，竟然不像個許久沒下床的人，可見照顧極好。

    蕭和青想攙扶她，阿染走的很穩(wěn)當(dāng)。

    片刻后，她走到屋子里面放著自己刀的地方，伸出手握上刀柄，拿起來有些費力。

    她深吸一口氣，說道：“我想練武，蕭和青?！?/br>
    蕭和青聞言，手指微頓，隨即垂下眼眸，輕聲應(yīng)下：“好?！?/br>
    阿染拿著刀，走出大門。

    “嘭！”

    刀落在地上，她抿了抿唇，彎腰撿起來，再次比劃。

    “咚！”

    又是一聲響，刀不僅連雪都沒卷起來，甚至手上不穩(wěn)，刀被遠(yuǎn)遠(yuǎn)扔出去，砸在旁邊的雪里。

    阿染還是沒說話，繼續(xù)去撿。

    蕭和青站在雪地里，看著她從下午一直練到

    傍晚，天逐漸黑下來，她的每一次攻擊都不再有力，她的手開始抽搐，只因這刀對如今的她而言，有些沉重。

    她咬著牙，揮動。

    “嘭——”

    刀再次飛出去，阿染的手指因為握重物而抽搐，這一次，她在原地站著一動不動，呆呆看著那把刀。

    許久許久之后，她突然道：“蕭和青，因救我而不能習(xí)武，你會后悔嗎？”

    蕭和青搖搖頭，他走上前去，將刀撿起來，用衣擺擦了擦。

    當(dāng)然不會，從未后悔。

    “值得嗎？”她又問。

    蕭和青拿著刀走近她，一雙好看眼睛專注地望著她，抬手摸了摸她的腦袋，另一只手將刀遞給她——

    “不要再問我這個問題，不過是不能習(xí)武，換來這么好一個阿染，是我這一生最劃算的交易?！?/br>
    阿染望著他，眼神復(fù)雜。

    她曾經(jīng)問過這個問題，但那時她不知道蕭和青是救她的少年，如今聽到這番話，心情又酸又澀……

    習(xí)武之人，再也拿不起刀的痛苦，她此刻正在體會。

    蕭和青笑了笑：“阿染，不會武功也沒關(guān)系，這天下不會武的人很多，你知道嗎，雖然不能飛檐走壁，但腳落在地面，很踏實。

    “沒有打打殺殺也挺好，你想學(xué)下棋嗎？如果不喜歡，我就給你彈琴，或者我們雇一輛馬車，去到處走走看，只要有銀錢，就能雇護(hù)衛(wèi)?！?/br>
    “所以，阿染，與我一道去找檀華吧，還有兩個月，我們一定能找到治療你的辦法?！?/br>
    他深邃的眼眸中倒映著阿染，聲音輕輕：“我想你長長久久活下去?！?/br>
    阿染回視他，一直沒說話。

    天黑了，溫度也降下來，寒風(fēng)吹過，天上又落下片片雪花，掃干凈的地面，一片片重新鋪上雪。

    阿染聲音很輕很輕，彷佛消散在風(fēng)里——

    “蕭和青，我有些冷了?！?/br>
    從前內(nèi)力深厚，并不覺得冬天冷，但今日，她覺得從腳趾到手指，渾身上下都很冷，一陣風(fēng)過，彷佛骨頭都在顫抖。

    蕭和青倏地心中一痛，他將刀插在地上，伸出手，將她摟進(jìn)懷里，大氅緊緊裹著她，又握著她的手給她取暖。

    他體寒，冬日身體溫度一直很低，之前都是阿染注入內(nèi)功給他取暖，而今日，她比他還要更冷一些，蕭和青將她手捧在唇邊，輕輕哈氣。

    阿染臉頰貼在他的胸口，就好像曾經(jīng)少時，又好像那日他帶她離開皇宮。

    沒有武功，但很可靠。

    阿染說：“但我還要習(xí)武，殺蕭遂，不到死，不放棄?！?/br>
    只剩下兩個月，她不想去琢磨怎么活下去，她只想做一件事——不惜一切代價、無論用什么方式，殺蕭遂！

    蕭和青身體一顫。

    半晌，他閉上眼睛，無聲開口：“好?！庇肋h(yuǎn)也沒辦法拒絕阿染。

    阿染一笑。

    她呼出一口氣，松開手，再次拔起地上的刀，重新練習(xí)，修羅刀功法霸道，她如今還練不了。

    只能練習(xí)心法，舒緩筋脈，修補丹田，同時練習(xí)修羅刀的招數(shù)。

    寒風(fēng)凜冽，雪花飛揚，阿染一刀接一刀，劈、砍、挑，不斷練習(xí)著刀法。

    一直到夜深了，她才滿頭大汗停下。

    “姜十一怎么還沒回來？”她喘息著往回走。

    今日黑玉與姜十一早出去打探消息了，白玉幫忙取藥，也不在山上，丁玉還在，負(fù)責(zé)保護(hù)他們。

    蕭和青給她披上大氅，又擦了擦擦汗，搖搖頭：“出去一整天，白玉也沒回來，可能是發(fā)生了什么?！?/br>
    但他們兩人都沒武功，也只能等待。

    這時，天空一個黑影略過，越來越近，直接便落在地上，滑翔傘落地，撲騰起無數(shù)雪花。

    唐玄機半跪著落地，抬頭面色著急：“姜十一出事了，她被大內(nèi)的雙成抓住?！?/br>
    第108章 救人

    阿染面色一變，下意識往前幾步，手握緊刀，然而空蕩蕩的內(nèi)力又讓她抿緊唇，由生出一股無力感。

    蕭和青皺眉：“到底怎么回事？”

    唐玄機面色難看，咬牙切齒：“我以為我騙到了雙成，卻沒想到她已經(jīng)查到我們消失在落葉城，只是不知道在何處?！?/br>
    被引走的人悄無聲息出現(xiàn)在落葉城，還抓走姜十一，哪里還能不明白前因后果？

    蕭和青也已想到，雙成查到他們在落葉城，唐玄機去引走人，她不過是順勢配合，這段時間唐玄機時不時出現(xiàn)，可他們始終沒能找到人，雙成是大內(nèi)密探，如何猜不到唐玄機的目的？

    這一次，她假裝被唐玄機引走，實則等待機會，畢竟，她只能查到他們在落葉城，不知具體何處。

    想通之后，蕭和青又問：“黑玉白玉呢？”

    “姜十一被抓，黑玉就想去救人，發(fā)出信號，白玉立刻趕去幫忙，他們二人都被困住，我折返時察覺不對，沒敢靠近?！碧菩C神情凝重。

    雙成是個聰明人，聰明人就絕對不能輕視，他如果靠近，極可能被順藤摸瓜找到這里。

    他回來報信才是對的。

    “那我們怎么辦？”丁玉也上前，一臉焦急，“你們二人都不會武功，讓唐玄機立刻送你們離開，去——”

    阿染卻搖搖頭：“她能找到落葉城，就一定能找到我們，東躲西藏不是辦法，而且……”

    她頓了頓，聲音輕輕：“已經(jīng)死了夠多人，姜十一不能再死?！?/br>
    姜十一被活捉，目的肯定是為了他們，一旦大內(nèi)的人確定姜十一誘惑不出他們，“逆賊”必死無疑。

    她深吸一口氣，看向蕭和青：“我們能救人嗎？”

    蕭和青從聽到消息就猜到阿染的決定，手指蜷曲，腦海中不斷盤算著計劃，此刻阿染問他，他便回答：“雙成就等著我們?nèi)ゾ热?，甕中捉鱉，所以必須想個萬全之策破局……”

    他腦海中一個計劃制定、推倒、確定新計劃，反反復(fù)復(fù)，竟然沒有一個五成勝率以上的計劃！

    阿染抬腳往外走：“先下山，不能把麻煩帶給賽神醫(yī)，他治我的傷已經(jīng)很費心，我們下山看看情況，消息越多，計劃才越周全?！?/br>
    蕭和青跟著她一道下山，阿染與之前有些不一樣了，上次攻打皇宮，她便開始學(xué)著制定周全的計劃，留足夠的后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