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頭一動，樂之揚轉(zhuǎn)變心法，心中演奏“周天靈飛曲”，以《靈飛經(jīng)》里的內(nèi)功駕馭真氣，這一來，猶如以水濟火，竟然生出奇效，亂走的真氣緩慢下來，起初不甚情愿，漸漸跟上心中曲調(diào)，那一股狂龍也似的真氣分枝散葉，先后分出二十二股，分別注入各大經(jīng)脈，經(jīng)脈注滿，還有剩余，合為一股，納入丹田氣海，轉(zhuǎn)運任督二脈，流轉(zhuǎn)之間，又將各脈真氣聚合歸一，徐徐上下，沖關(guān)破隘，到了頭頂，再又分開，如此分分合合，急如飛電，緩如滾珠，無所不至，無所不及，毛孔舒張、物我兩忘。身子仿佛失去重量，飄飄然，浩浩然，直要羽化登仙、隨風(fēng)飛去一般。

    這情形不知過了多久，樂之揚靈機震動，蘇醒過來，只覺神清氣朗，仿佛脫胎換骨，從內(nèi)而外為之一新。他情不自禁，縱身一躍，竟然跳起一丈有余，他又驚又喜，不待下墜，身子一擰，雙手扣住附近的石壁，手足并用，嘗試向上攀升。這一試，不止雙手力道驚人，雙腳也是矯捷了得，一掃瘸腿孱弱，力量之大，遠(yuǎn)勝斷筋之前。

    樂之揚狂喜不禁，忘乎所以，一口氣爬到崖頂，縱身一躍，高高跳起，連翻了五六個空心跟斗，方才輕飄飄落在地上，舉目望去，月落日升，東方微白。樂之揚意猶未盡，提起丹田之氣，發(fā)出一聲長嘯。

    嘯聲沖天而起，儼然旭日東升，升到至高處盤旋不下，一如大鵬展翅，掀起萬里長風(fēng)，掃蕩括蒼山里的毒云慘霧。

    嘯了足足一刻光景，樂之揚真氣澎湃，絲毫不衰，忽聽遠(yuǎn)處傳來沙沙沙的腳步聲，又輕又快，當(dāng)是好手。樂之揚未明敵友，收起嘯聲，跳上一棵大樹，這一跳輕松寫意，落下時樹枝微微顫動，仿佛蜂蝶落在花心。

    樂之揚不勝詫異，習(xí)武以來，他的輕功也從未達(dá)到如許境界，更何況還斷過腳筋，按照梁思禽的意思，今生今世，再也無法使用輕功。如今輕功不弱反強、遠(yuǎn)勝以往，當(dāng)真奇哉怪也，就如做夢一樣。

    他百思不解，摸一摸足頸處的肌瘤，那兒凸凹不平，又長出一層繭子。這些天，任他如何內(nèi)視，也沒發(fā)現(xiàn)蠱蟲的影子，若說蠱蟲死光，可又為何反復(fù)長出角質(zhì)。

    腳步聲更近，樂之揚居高望遠(yuǎn)，但見遠(yuǎn)處山坡下出現(xiàn)兩人，距離此間尚有三百余步，也即是說，方才聽見動靜，二人該在一里之外。這兩人輕功不弱，又相隔極遠(yuǎn)，樂之揚能夠聽見腳步聲響，當(dāng)真神乎其神，傳說中“天視地聽”也不過如此。

    他驚喜之余，又覺迷惘，耳力精妙至斯，應(yīng)是得益于《靈飛經(jīng)》，數(shù)月以來，除了昨晚，他從未練過這一門內(nèi)功，何以突飛猛進，著實令人不解。

    疑惑接二連三、越想越多，思索間，那二人已經(jīng)走近，借著晨光看去，一個是“碧鹽使者”杜酉陽，另一個卻是“青鹽使者”淳于英，均是鹽幫的老熟人。

    兩人雙腿包裹木制馬甲，奔上坡頂，左顧右盼，杜酉陽忽道：“奇怪，人呢？”

    “那嘯聲好厲害。”淳于英沉吟，“莫不是鐵木黎到了？”

    “說笑！”杜酉陽搖頭，“若是鐵木黎，你我還有命在？”

    “待我叫一聲?！贝居谟⑶逡幌律ぷ樱皝淼氖悄奈磺拜?，還請現(xiàn)身一見？”

    樂之揚暗自好笑，淳于英年長甚多，竟以前輩相稱。這一片山巒奇峰絕谷、毒物百出，楚空山也曾折戟失手，以二人的能耐，萬難逾越障礙，故而應(yīng)是先走水路到達(dá)小鏡湖，再由湖畔翻山過來。只是兩人為何深入“毒王谷”？為何又說鐵木黎和云虛要來？這兩大高手天南地北，為何要來括蒼山？

    樂之揚滿腹疑竇，但見兩人轉(zhuǎn)身要走，急忙直起身來，想要跳下去與二人相見。

    身形方動，忽覺有人拍打肩膀，樂之揚險些跳了起來，只聽耳邊有人說道：“別怕，是我！”

    樂之揚應(yīng)聲回頭，只見梁思禽站在身后，望著他似笑非笑。

    樂之揚張口要叫，梁思禽擺了擺手，指向樹下。樂之揚轉(zhuǎn)眼望去，杜、淳二人一無所覺，邊走邊說，徑直走下山坡，消失在樹林深處。

    “落先生！”樂之揚驚喜不已，“你沒事么？我還以為，以為你……”

    “以為我死了？”梁思禽搖頭苦笑，“去死不遠(yuǎn)，一步之遙?！?/br>
    “你度過‘六虛劫’了？”樂之揚又問。

    梁思禽又是搖頭：“這兒不好說話，還是下去吧！”晃身落地，樂之揚也跟著跳下。

    梁思禽打量樂之揚，目光停在足頸，驚訝道：“你的腳當(dāng)真好了？不對，不只好了，比起以前還要強上許多。”

    他一眼看破，樂之揚心中佩服，說道：“是??！真奇怪，也不知怎么好的？”

    梁思禽道：“你也不知原由？”樂之揚想了想，說道：“或許跟‘奇鬼蠱’有關(guān)?！?/br>
    “奇鬼蠱？”梁思禽動容道，“你中了奇鬼蠱？”

    樂之揚默然點頭，梁思禽沉吟一下，說道：“跟我來！”

    兩人一前一后，所過之處，草中樹上鉆出許多蛇蝎蟲蟻，均是怪模怪樣，一瞧就是劇毒之物，飛的飛，爬的爬，各各驚惶逃竄。不久聚少成多，化為一股濁流，色彩斑斕，毒氣彌漫。

    樂之揚看得心驚，由衷佩服道：“梁先生，你本領(lǐng)真大，這些毒物都怕你呢！”

    梁思禽看他一眼，淡淡說道：“它們不是怕我！”樂之揚一愣，問道：“那為何逃走。”

    梁思禽嘆一口氣，環(huán)視四周，若有遺憾：“當(dāng)年我一念之仁，將‘毒王宗’困在這兒，不曾想他們豢養(yǎng)毒物、培植毒草，將這一片大好山川鬧得烏煙瘴氣，‘天機宮’歷代祖師有靈，真不知會如何怨我？我這一生，老是想做好事、當(dāng)好人，可每每弄巧成拙、事與愿違，正也錯，反也錯，一錯再錯，錯上加錯，人生至此，真是無味得很！”

    樂之揚見他傷感，想到生平遭遇，也覺無可奈何，嘆道：“人非圣賢，孰能無過？”

    梁思禽說道：“老子單騎西行、孔丘周游列國，莊子不肯出仕，寧為泥中之龜。圣賢難做，好人難為，做惡人容易，可我又不太愿意。”

    樂之揚聽到這兒，小心問道：“落先生，你真要幫燕王奪取天下？”

    梁思禽不置可否，指著前方說道：“到了?！?/br>
    樂之揚抬眼望去，只見飛瀑流泉，瀉入一眼深潭。正感困惑，忽聽梁思禽說道：“你梳洗一下?！?/br>
    樂之揚低頭一瞧，才發(fā)現(xiàn)衣不蔽體、骯臟不堪，湊近潭水，水面倒映出一個胡須滿臉、蓬頭垢面的男子，若不細(xì)看，幾乎認(rèn)不出這水中人就是自己。

    站起身來，發(fā)現(xiàn)梁思禽不知去向，樂之揚心中納悶，脫去衣裳，跳入潭水，剛要擦洗，忽覺身邊活物亂動，定眼望去，大吃一驚，只見許多水蛭、水蛇、蟾蜍拼命游向岸邊。水蛇和蟾蜍掙扎著鉆入草叢，水蛭上岸，僵死一片，個兒大得出奇，約有五寸來長，霜白色的身子上布滿金黃色的斑點，死前痛苦扭動，吐出淡青色的毒液。

    樂之揚恍然有悟，無怪梁思禽說毒物不是怕他，原來怕的竟是自己。他走在路上，陸地上的毒物紛紛躲避，跳進水里，水里的毒物蜂擁上岸，樂之揚心中驚奇，可又猜不出原由，默默洗凈身子，運掌如刀，抹去胡須，爬上岸時，岸邊巖石上疊放著一套衣物，青衫芒鞋，倒也合身。

    忽聽有人吹奏葉笛，樂之揚循聲望去，梁思禽坐在一棵樹下，拿著葉片低眉吹奏，見他過來，丟了葉片，指著對面一塊石頭說道：“來，坐下！這些日子你經(jīng)歷了什么？不妨說來聽聽?！?/br>
    樂之揚定一定神，便從禁城分別說起，事無巨細(xì)，一直說到絕谷脫困。梁思禽性子沖淡，情愫極少流露，即便驚訝，也不過挑一下眉毛，等到樂之揚說完，他的眉毛也挑了五次之多。

    聽完以后，梁思禽忽道：“把腳給我看看?！?/br>
    樂之揚依言抬起右腳，梁思禽看了看肌瘤，又摸了摸，沉吟道：“果然是‘蠱痘’！”

    “蠱痘？”樂之揚奇道，“什么蠱痘？”

    “這東西我也是第一次見到?！绷核记菡f道，“先祖母的筆記里曾有記載，南疆煉蠱之家，用特殊法門炮制劇毒蠱蟲，而后植入人體，服食靈藥，使之與宿主融為一體。一旦成功，這人就會變成‘蠱神’，百毒畏懼，見之遁形。不過成功者寥寥，千百人中也成不了一個，失敗者卻必死無疑，久而久之，這法子也就無人問津了?！闭f到這兒，梁思禽指了指瘤子，“植入蠱蟲之處，都會出現(xiàn)一個腫塊，自身無知無覺，融入人體血脈，此瘤因蠱蟲而生，南疆人稱之為‘蠱痘’。”

    樂之揚聽得恍惚，問道：“這東西是好是壞?！?/br>
    梁思禽說道：“好壞說不上，但對于煉蠱制毒之人，這東西可是稀世瑰寶。當(dāng)年烏有道將‘奇鬼蠱’植入人體，本也是想試種‘蠱痘’，結(jié)果煉出了蠱傀，傷天害理，莫此為甚。若不煉蠱制毒，‘蠱痘’用處不大，不過‘奇鬼蠱’習(xí)性奇特，幼蠱細(xì)小，亂走亂躥，一旦長成，就不便移動。經(jīng)過數(shù)月，幼蠱變?yōu)槌上x，數(shù)目眾多，困在一隅，又有‘轉(zhuǎn)陰易陽術(shù)’反復(fù)壓制，久而久之，靈性泯滅，毒性消融，但它進入人體之后，不但分泌毒質(zhì)，還會分泌一種蟲膠，強筋壯骨，愈合創(chuàng)傷，勝過世間任何靈藥。只不過，‘奇鬼蠱’何等兇毒，除了蠱傀，誰也不敢以身試蠱！”

    樂之揚又驚又喜，問道：“這么說，‘奇鬼蠱’治好了我的腳筋？”

    “差不多?！绷核记菸⑽⑿Φ?，“你也算是半個‘蠱傀’，有了這顆‘蠱痘’，你這雙腳強勁有力，不在蠱傀之下。”

    樂之揚見過蠱傀神速如風(fēng)，心中將信將疑，說道：“多虧先生傳我‘轉(zhuǎn)陰易陽術(shù)’，要么我早就成了‘一個’蠱傀了?！?/br>
    梁思禽說道：“你用‘轉(zhuǎn)陰易陽術(shù)’逼出毒素，抗拒蠱蟲，朝夕不停，日夜相繼，這數(shù)月之期，勝過十年之功。聽你所述，那毒菇應(yīng)是“金蟾銀蛇”，劇毒無比，小小一枚，就能毒死數(shù)頭牯牛。換了他人，即使精通‘轉(zhuǎn)陰易陽’，也不敢以身試毒，縱然有膽試毒，哪兒有將毒菇當(dāng)飯吃的道理……”

    樂之揚想到毒菇發(fā)作的痛苦，嘆道：“我也是沒辦法，餓死毒死都是死，餓死幾天就好，毒死可要快得多了?！?/br>
    梁思禽搖頭苦笑：“以毒煉功，并非你的首創(chuàng)，好比修煉‘毒砂掌’的高手，用手拍打毒砂，毒質(zhì)沁入掌內(nèi)，再以內(nèi)功逼出，如此反復(fù)為之，次數(shù)越多，掌風(fēng)越強。對手中掌，并非傷于劇毒，而是傷在掌上的內(nèi)力。烏有道的‘元毒功’也是這個路子，可他精通藥理，君臣佐使，循序漸進，哪兒像你這么貪多求快、一味蠻干？”

    樂之揚皺眉道：“落先生，聽你說，我似乎做得不對。”

    “你性命交關(guān)，死中求活，無論膽識毅力，均是出類拔萃?！边@一番贊語從梁思禽口中道出，樂之揚不由精神一振，忽聽他話鋒一轉(zhuǎn)，“只不過，十年之功縮于數(shù)月之內(nèi)，貪多求快，必有禍殃，‘轉(zhuǎn)陰易陽術(shù)’也是如此。”

    “可這功夫救了我的命！”樂之揚心中暗暗不服。

    “它也幾乎要了你的命?！绷核记菘闯鏊闹兴?，嘆一口氣，注目遠(yuǎn)方，“這一門內(nèi)功是先祖父所創(chuàng)，武道即人道，什么樣的人創(chuàng)出什么的功夫。道家貴陰，《易經(jīng)》貴陽，六十四卦乾卦為首，乾卦六爻，都是陽爻，乾卦初九象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先祖父一生正是如此，不甘寂寞，銳意進取，自以為人定勝天，天下無不可為之事，說得難聽一點兒，見樹先踢三腳，無風(fēng)也要起浪，以他的性子，被迫隱居，真是一大憾事。所以道家抱缺守拙非他所好，‘轉(zhuǎn)陰易陽術(shù)’源自《紫府元宗》，后者是道門的功夫，陰勝于陽，落到先祖父手里，為之一變，陽勝于陰，暗合《易經(jīng)》。這也難怪，先祖父窮究易理、獨步當(dāng)時，他的學(xué)問性情都是如此，自然而然也就化入武功。”

    “這么一來，豈不有些別扭？”樂之揚說道。

    梁思禽微微點頭：“‘轉(zhuǎn)陰易陽術(shù)’銳意進取，一旦修煉，精進神速，勝過尋常內(nèi)功心法。抑且天資越高，修煉越勤，精進也就越快，然而欲速則不達(dá)，精進太快，內(nèi)力滿溢，人體難以承受，往往走火入魔，經(jīng)脈爆裂而亡?！?/br>
    “啊！”樂之揚倒吸一口冷氣，當(dāng)時真氣亂躥，正如梁思禽所說。

    “先祖父早年曾有奇遇，故能逢兇化吉，我有他護法，也安然度過難關(guān)。先祖父曾說過，對初學(xué)者而言，一月之內(nèi)收一年之功，幾乎已是極限，看你如今修為，何止一月一年？”

    “可我一點兒事也沒有。”樂之揚只覺奇怪。

    “聽你所說，當(dāng)時已然走火入魔。”梁思禽神色嚴(yán)肅，“好在你學(xué)會了靈道人的遺法?！?/br>
    “靈飛經(jīng)么？”樂之揚若有所悟，長吐了一口氣。

    梁思禽點頭：“靈道人道家奇人，深諳以柔乘剛、沖虛自抑的道理，生平一戰(zhàn)成名，而后絕跡江湖，若非大智大巧，如何能夠做到？我猜他當(dāng)年挑戰(zhàn)釋印神，并非為了虛名浮譽，而是心有所礙，以武證道，突破修為上的難關(guān)。若不然，又何必關(guān)門交鋒、勝負(fù)不傳。他的內(nèi)功，鎮(zhèn)之以靜，養(yǎng)之以虛，敬天畏己，圣人無名，正與先祖父處處相反，故能以退為進、以柔克剛、以沖虛受滿溢，化解你莫大的危機！”

    樂之揚聽完，低頭沉吟，梁思禽見他半晌不語，問道：“你想什么？”

    “我在想……”樂之揚慢慢說道，“轉(zhuǎn)陰易陽術(shù)的弊端，似乎跟‘周流六虛功’有些兒相像?！?/br>
    梁思禽微微苦笑，說道：“轉(zhuǎn)陰易陽術(shù)，正是‘周流六虛功’的根基，同一個人創(chuàng)出的武功，毛病自然也都一樣。”

    樂之揚雙目一亮，沖口而出：“《靈飛經(jīng)》能化解‘六虛劫’么？”說完這話，只覺耳根發(fā)熱，心子砰砰直跳，仿佛撥云見日，發(fā)現(xiàn)別有天地。

    梁思禽愣了一下，皺眉道：“倘若靈道人再世，或許可以一試。”

    “此話怎講？”樂之揚忙問。

    “打個比方?！绷核记菔捌鹨粔K泥土，“有道是：‘水來土掩’，如果黃河決堤，這一塊泥土堵得住嗎？”

    樂之揚搖頭，梁思禽說道：“土能克水，可是水多土少，那也沒用。”

    “沒錯?！睒分畵P嘆氣，“道理可行，但我修為不夠?！彼胍幌耄鲇终駣^起來，“落先生，我將《靈飛經(jīng)》說給你聽，先生修為勝我百倍，練成之后，便能如我一樣自救?！?/br>
    梁思禽又是一怔，注目樂之揚，忽而笑了起來。樂之揚見他歡喜，只當(dāng)法子湊效，登時眉飛色舞，忽聽梁思禽說道：“好孩子，你用心不錯，可惜還是不行。”

    樂之揚當(dāng)頭淋了一桶冰水，只從腦門冷到腳心，半晌問道：“那是為何？”

    梁思禽說道：“‘周流六虛功’一旦煉成，就是天下內(nèi)功的熔爐。”

    “熔爐？”樂之揚動容道，“莫非任何內(nèi)功遇上，都會被它熔化不成？”

    “化得干干凈凈、無影無蹤。”梁思禽漫不經(jīng)意地道，“我練的任何內(nèi)功，結(jié)果都會變成周流六虛功；他人任何內(nèi)力真氣，一入我體內(nèi)，也會變成‘周流六虛功’。”

    樂之揚呆了半晌，猶不死心，說道：“如論如何，我把經(jīng)文念給你聽，或許有所發(fā)現(xiàn)。”不待梁思禽回答，自顧自念起《靈飛經(jīng)》的經(jīng)文。

    梁思禽本要回絕，但知樂之揚急于報恩，不忍辜負(fù)他的好意，當(dāng)下住口不言，聽之任之。

    前面三篇，梁思禽都是無動于衷，聽到《靈飛篇》，他微微流露訝色，坐直身子，凝神細(xì)聽，一邊聽一邊點頭。

    等到樂之揚念完，梁思禽不由嘆了口氣，說道：“靈道人一代奇人，不能與之交手，真是生平憾事。”

    樂之揚喜道：“先生可有什么發(fā)現(xiàn)。”

    “發(fā)現(xiàn)說不上。”梁思禽說道，“不過靈道人若在，能夠助我一臂之力?！?/br>
    樂之揚苦著臉道：“說來說去，還是我本領(lǐng)太差。”

    “你不必自輕自賤！”梁思禽笑了笑，“反者，道之動。世間萬物，剛極反柔，窮而后通。先祖父的武功太過霸道，靈道人的武功失之謙退。你巧得造化，身兼二者，剛?cè)釠_盈，大可相反相成，若能融會貫通，來日成就，只在靈道人之上，不在靈道人之下?！?/br>
    這一番話猶如醍醐灌頂，樂之揚眼前光明，出現(xiàn)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境界?！鹅`飛經(jīng)》也好，“轉(zhuǎn)陰易陽術(shù)”也罷，均是他人創(chuàng)造，若能融會貫通，未始不能創(chuàng)造出一門全新的武功。

    意想及此，樂之揚揚眉握拳、喜不自勝，心口似有一團火焰，燒得他喘不過氣來。

    梁思禽看出他的心思，微微一笑，又說道：“當(dāng)然還有一個法子，你的‘轉(zhuǎn)陰易陽術(shù)’已有根基。我將‘周流六虛功’傳授給你，雖有‘六虛劫’，但以你的資質(zhì)，當(dāng)能渡過兩劫，五十年之內(nèi)，橫行天下，當(dāng)無抗手。”

    “不！”樂之揚脫口而出，“我不學(xué)！”

    “怎么？”梁思禽問道，“你怕六虛劫？”

    樂之揚搖頭道：“比起武功，我更愛音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