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母一臉落寞，趁人不注意的時候離了堂屋。

    喬明瑾尋到外面的時候，喬母正無意識地在院門外轉(zhuǎn)圈。

    喬明瑾心里泛起一圈漣漪。微微透著一股酸澀，她的娘，一定是害怕了。

    “娘?！?/br>
    “哦，哦，是瑾娘啊?！眴棠改抗庥行┐翥兜叵蛩麃?。

    “娘你不在堂屋聽爹說往事，一個人跑出來做什么？”喬明瑾上前挽住喬母的胳膊，笑瞇瞇問道。

    喬母在她臉上掃了一圈，才道：“瑾娘，苦了你了。若你爹還在益州本家，你也不用受你婆婆的氣了?！?/br>
    喬明瑾笑道：“娘，若爹爹還在益州本家，有沒有女兒還兩說呢?！?/br>
    喬母臉上一陣恍惚。

    可不是嗎，若自家男人還在益州本家，她的女兒哪里能生得出來。

    她也遇不上他的吧。

    喬明瑾見喬母有些落寞，忙安慰道：“娘，你莫要多想。你和爹都過了這二十來年了，又生了我們五個，一心一意奉養(yǎng)祖母，哪個不尊著你不敬著你的？若是爹爹有什么想法，我們姐弟五個也不饒他。到時就讓他孤家寡人一個?？此臉?。爹爹到這年紀(jì)可生不出兒子來給他養(yǎng)老了。”

    喬母愣了愣。回過神來又去打她。

    “就會胡說。你爹爹今年才四十歲。哪里就生不出兒子了？”

    喬明瑾一愣，也是。他爹娘都才四十不惑，正值壯年，只怕他爹還真的能再生出幾個兒子來。

    “那娘，你也正年輕著，也生幾個弟弟meimei出來。反正咱家現(xiàn)在也不是養(yǎng)不起?！?/br>
    喬母一陣羞惱，恨聲罵道：“去去，你母親都這樣般年紀(jì)了。哪里還生得出來？沒大沒小的，就會胡說。”

    喬母被喬明瑾這般一打趣，心中的憂慮倒是去了幾分。

    “娘不是比爹還小一歲嗎，怎么生不出來?！眴堂麒琅f打趣道。

    喬母斜了她一眼，道：“娘可不想生了。娘有你們五個就夠了?！?/br>
    “恩。娘，你有我們幾個就足夠了。將來，明玨明琦一定會有出息的，娘就等著享弟弟們的福吧?！?/br>
    喬母聽了內(nèi)心慰貼：“恩。娘能有你們五個，娘這輩子就知足了。只要你們有出息，不管在哪，娘都高興?！?/br>
    語氣中仍有兩分愁悵。

    “她們能在哪？還不是要在你身邊？”藍(lán)氏的聲音在娘倆的背后晌起。

    母女二人忙回頭去看。

    藍(lán)氏向她們走來，瞪了喬明瑾一眼，又對著喬母說道：“你不要多想。咱們一家苦日子過來的，一家子親親熱熱的，不管昆兒怎么決定，要走要留，咱一家人都在一處。雖說剛開始我是不怎么滿意你這個媳婦，就昆兒的身份，在益州，哪里不能聘一名門大戶閨秀？也是我害了他。跟著我吃了這二十幾年的苦。這二十幾年，你陪著我們娘倆吃盡了苦頭，我和昆兒都記著呢。不說你給昆兒生養(yǎng)了五個子女，就是這二十幾年如一日，照料我們母子，家里地里，都靠你cao持打點(diǎn)，無一處輕松。跟著我們也沒過過一天富足日子，這都是我們母子欠你的。不管別人要如何，娘這里只認(rèn)你這個媳婦。昆兒也只認(rèn)你這一個妻子?！?/br>
    “娘……”

    喬母話未聽完已是淚落滿腮。藍(lán)氏話一畢，喬母已是捂著臉哭出聲來。

    喬明瑾也是忍不住難受，在一旁抱住了她。

    藍(lán)氏走過來，拍了拍喬母的胳膊，又道：“你放心，昆兒不是那等無情無義之人。娘受了妾室之苦，也不會任昆兒做對不起你的事。咱一家人還在一處，是苦也好，富足也好，都一處過日子?！?/br>
    喬母嗚嗚咽咽，話都說不出來，只一個勁淚眼模糊地朝藍(lán)氏點(diǎn)頭。

    “這些年苦了你了。咱家明玨和是明珩都是好孩子，將來一定會有出息的。以后定會給你掙來鳳冠霞帔，好叫你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br>
    “嗯……”喬母嗚咽著點(diǎn)頭。

    “娘，你放心吧，我和哥哥一定好好讀書，將來當(dāng)大大的官，請好多丫頭伺候娘！”

    明珩和明玨見藍(lán)氏喬明瑾三人不見了，也正走出堂屋來尋，正好聽到藍(lán)氏對喬母說的這一番話。

    明珩是個活潑藏不住話的，立馬眼皮子帶酸上前表露心跡。

    而明玨性子像喬父，是個沉穩(wěn)內(nèi)斂，情緒不外露，不善多言的。

    此時也只是默默地走到喬母的一側(cè)，安慰地攬著喬母的肩，寬慰道：“娘，你放心吧。我和jiejie弟弟meimei，會一直在娘身邊的?！?/br>
    喬母聽了哭個不住。

    知足了，有這幾個懂事的孩子，她還要求什么呢？

    喬父比明玨更不善表達(dá)內(nèi)心的情感。此時走到喬母面前，狠瞪了她一眼，道：“這都一屋過了二十來年了，我是個什么人你還不知？哭哭啼啼的成什么樣子？讓外人看笑話！”

    丁二父子腳步下意識的往后挪了挪。他們可不就是大少爺說的外人嗎？

    他們一直以為大少爺和夫人在外面受了大罪吃了苦頭了，沒想到生活雖然苦了一點(diǎn)，但好在一家人和樂相融，母與子，夫與妻，姐弟兄妹之間竟異常的和睦。感情好的令人艷羨。

    比之在益州本家吵吵鬧鬧地分家產(chǎn)，形如陌路的骨rou血親來說，不知要強(qiáng)了多少倍。

    大少爺是個有福的。

    娶的妻子，雖然不是大家閨秀，但勤儉持家，上奉婆母，下養(yǎng)子女，又敬重夫婿。生養(yǎng)的五個子女，個個都懂事貼心，兩位小少爺書讀得也好，將來自也有一份前程。

    大少爺雖然在仕途上可惜了，但好在還有兩個小少爺。將來喬家他們這一房還是能再起來的。

    一家人又相扶著到堂屋坐了。

    明玨和明珩被人從書院叫了回來，還以為家里出了什么事，沒想到竟是聽到了祖母父親的身份。

    他二人如今還正暈乎著呢。

    原來自家本家在益州呢。那是個什么地方？還是初次聽說呢。

    兄弟二人自小連飯都難得吃飽，油腥更是久久才能得見一次。好不容易jiejie開了作坊，掙了錢，又置了地買了山養(yǎng)了雞，家里日子才漸漸好了起來。

    他二人也才能在城里的書院就讀。正是無牽無掛，不用為家計(jì)犯愁，一門心思攻讀錦繡文章的時候。

    沒想到又聽到這么一出身世。

    兄弟二人在堂屋坐定，都偷偷拿眼去瞟喬父。

    喬父雖然在家多聽藍(lán)氏的。但大事上藍(lán)氏一向由著喬父拿主意。而且藍(lán)氏不及喬父有本家心結(jié)。

    她一個女人，在哪里不是過日子？

    只要兒子孫子在身邊，日子安穩(wěn)，吃飽穿暖，像大多數(shù)女人一樣，出嫁后，就跟著夫婿兒子過日子了。沒那么深濃的故鄉(xiāng)意識。

    倒是喬父，一直以來，心心念念著益州本家。這么些年，沒人來尋，他和藍(lán)氏也沒想過主動回去。只是想著百年之后，要起骸骨回鄉(xiāng)，葬入祖墳。

    這年頭時人都還是念著要葉落歸鄉(xiāng)的。

    喬父二十年來不想不聽，自動屏蔽著關(guān)于益州喬家的事。也從不主動打聽。但如今丁二父子上門來尋，還帶來族長和族老們的交待，他就不能不慎重了。

    自己主動回去，跟有人來尋來接，那是兩個概念。

    喬父往藍(lán)氏那邊看了一眼：“娘……”

    “娘都聽你的。你妻子兒女也都聽你的?！?/br>
    藍(lán)氏在這種事上全然放手。讓喬父去做這個決定。

    知子莫若母。當(dāng)年她帶著兒子逃離本家，已是自私過一次了，也壞了兒子的身子，讓兒子病弱了那么些年，又害兒子斷了仕途。這么些來她不是不后悔的。

    如今，她就讓兒子自己去選擇吧。

    雖然她喜歡如今平靜安寧的日子，一家人和和樂樂的，回本家吵吵嚷嚷，勢必是不能清靜的。她年紀(jì)大了，真心不想管太多了。

    但兒子若是想回去，她也不會攔著。

    有兒子孫子跟著，她的日子也不會遭糕到哪里去。

    喬父又掃了一眼五個孩子。

    喬明瑾明玨等人都看向他。

    明玨想了想說道：“爹，我們也都聽你的。是走是留，爹做決定就好。只是得說好了，我們幾個清靜日子過慣了，是決不能接受我們這個家再添新人的。若回了本家，爹有二心，我是一定會帶著娘和弟弟meimei們回來的?！?/br>
    喬父臉上一陣羞惱。

    “胡說八道什么！爹是什么性子你們不知道??？放著好日子不過，我就上趕著攬些遭心日子過?。俊?/br>
    喬明瑾半真半假說道：“爹是什么性子我們當(dāng)然知道。大不了我們也學(xué)一學(xué)祖母羅?！?/br>
    喬父瞪了這個大女兒一眼，咬牙無可奈何。

    丁二聽了，往喬明瑾身上掃了一眼，這個大小姐的事，他自然也打聽了不少。

    也是苦了大少姐了，若是在益州，誰不長眼敢欺了喬家家主的嫡長女？

    這個大小姐是個眼里不容沙子，跟夫人還真是像。他一點(diǎn)都不懷疑，若是大少爺將來真的有了二心，這個大小姐還真的能做出當(dāng)年夫人做的事，帶著一家人遠(yuǎn)遠(yuǎn)地逃開了。

    這個時候，丁二可插不上話。

    這種事還是要看少爺一家的決定。大少爺已經(jīng)動心了，又念在兩位小少爺?shù)那俺躺希司懦蓵貧w本家的。

    他只要安心等著，適當(dāng)?shù)臅r候添一把火就好。(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