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八月三十，天陰，宜出行，禁祭祀。有大風(fēng)從西北而來，卷起渭河千堆雪，驚濤拍岸，奔流湍急。

    渭水之北，有巨大的牛角號吹響，聲傳十里，烏沉悠揚，突厥鐵蹄一路推進(jìn)。頡利可汗胯下一匹駿馬，旁邊一騎身穿士子服，正是面如冠玉的王凌云。

    渭水之南，有力士奮勇敲響振軍鼓，轟隆如雷，催人奮進(jìn)。李世民面如靜水，他一騎輕塵，身后跟著一萬殺氣騰騰的玄甲軍，再后面是三萬整裝待發(fā)的步卒。

    刀兵如峰，旌旗招展，天地一片肅殺之色。

    北風(fēng)呼呼的刮，天空烏云蓋頂，兩個民族數(shù)十萬戰(zhàn)士緩緩?fù)七M(jìn)，終于都看到了對方，隔著一條大河遙遙相望。

    “要開始了！”韓躍立在渭水之南的樹林中，他心中有幾分感慨，也有幾分忐忑。自從穿越唐朝而來，這還是第一次親歷戰(zhàn)爭場面。

    渭水之盟，但愿史書記載的沒錯！

    昨日一夜魚龍舞，他在中軍大帳舌戰(zhàn)世家，雖然明知歷史走向如何，真正親歷仍感壓迫。

    韓躍伸手入懷掏出一副粗制的望遠(yuǎn)鏡，這東西是他自己做的，鏡片從系統(tǒng)中兌換，組裝卻是親自動手。沒辦法，兌換成品太貴，他為了發(fā)展紅衣大炮早已掏空家底，如今系統(tǒng)中一縷氣運存貨也無。

    粗制望遠(yuǎn)鏡的效果很不好，面前能看清半里之內(nèi)的人臉，他將望遠(yuǎn)鏡放在眼前，緊緊盯著渭水之畔的動向。

    但見那大河之上有一橋飛架南北，此橋通體以白石所筑，宛如巨龍立在水中。李世民一騎絕塵，身后只跟著高士廉、房玄齡等六人，竟是一個武將未用。對面頡利似乎在仰天大笑，同樣揮手喝令手下停步，他也帶了六騎上橋。

    當(dāng)世兩個大國，雙方君王便在一座橋上相見。

    北風(fēng)呼呼的刮，隱隱將一些聲音傳送到河邊，韓躍極力傾聽，斷斷續(xù)續(xù)聽到一點。

    李世民在大聲咆哮，指責(zé)頡利背信棄義。歷史上也確實如此，李淵在晉陽之時，為了防止突厥進(jìn)攻晉陽，曾經(jīng)結(jié)好突厥。甚至還與突厥上代可汗盟誓，突厥人向大唐借兵，大唐則給突厥人歲供。

    “頡利，爾枉顧盟約乎？”李世民大喝，指著天空道：“當(dāng)年家父騎兵，曾與突厥結(jié)盟交好，約定我大唐與草原世代為兄弟。爾何膽？竟侵中原！”

    頡利哈哈大笑，狂傲道：“我草原貧瘠不產(chǎn)糧食，今年寒冬嚴(yán)酷，部族缺衣少食，唯能向大唐取也……”

    李世民怒聲喝道：“不問自取，莫非以為我手中屠刀不利？”

    頡利雙目兇光一閃，大叫道：“我突厥亦有百萬雄兵。”

    這看似是要談崩了！偏偏房玄齡等人翻翻眼皮毫不緊張，對面突厥的幾個謀士也無擔(dān)心之色。

    做皇帝的都會裝，無論李世民的厲喝還是頡利的狂傲，那都是給手下普通士兵看的，真要是打仗可不會動嘴皮子，早就真刀真槍干起來了。

    突厥幾十萬兵馬沒有進(jìn)攻，大唐的守將也沒有拔刀相向，兩家的帝王都上橋相見了，這就注定了戰(zhàn)爭打不起來。

    既然不開打，那就得和談。這種事是謀士的職責(zé)，兩個皇帝裝完了逼各自住口，相互對視一眼，突然哈哈大笑，剩下的就看謀士們?nèi)绾屋^勁。

    王凌云緩緩策馬上前，淡淡道：“我突厥出兵百萬，人馬糧草耗費無數(shù)，若要退兵，大唐需賠償軍糧一百萬擔(dān)，帛三十萬匹，此外還要茶餅、鹽鐵、奴隸……”

    房玄齡手捋長須，笑瞇瞇道：“曾聞王氏有子名凌云，十二歲詩傳天下，老夫每每訓(xùn)誡家子都已你為根據(jù)，可惜老夫錯了，我沒想到凌云公子竟是背族之人，若吾孩兒效仿于你，我房家列祖列宗都不會原諒老夫……你生在大唐，骨子里流淌著漢人的血液，想不到舉起屠刀卻比異族還狠。一百萬擔(dān)糧食，三十萬匹帛，還要茶餅、鹽鐵、奴隸？王家小兒，你好大的胃口。”

    王凌云面色淡然，他看著房玄齡半天，忽然展顏一笑，道：“歷史車輪滾滾，前人總該給后人讓路，房相年齡已大，腦筋也有些糊涂，何不換個年輕人來談？”

    房玄齡呵呵輕笑，意有所指道：“老夫年長，所以脾性溫和，若是換個青年俊彥過來，恐怕凌云公子抵?jǐn)巢蛔“??！?/br>
    他這話大有深意，唐朝一方的謀士都嘿嘿壞笑起來。高士廉道：“老夫聽聞凌云公子以前眼高于頂，但卻很是吃了涇陽侯幾次虧，你想換個年輕人來談，莫非是想找場子不成？”

    王凌云面色一寒，冷冷道：“韓躍呢，讓他出來，你們這些人老朽無知，不配與我交鋒?！?/br>
    這話說的夠狂妄，偏偏談判就是要用這種氣勢壓人，那邊頡利可汗哈哈大笑，道：“說得好，凌云公子乃是天下奇才，爾等漢人老邁之臣確實不夠看?！?/br>
    李世民立馬針鋒相對，微笑道：“可汗此言當(dāng)真貽笑大方矣，天下奇才這名號也是亂說，如果你的凌云謀士也算奇才，那吾麾下還有更奇之人?！彼爸S數(shù)句，忽然回頭大聲高喝：“涇陽侯給朕出來，讓頡利可汗見識見識我大唐的風(fēng)流人物，免得他不懂什么才是真正的天生神秀，什么才是真正的天生奇才。”

    大風(fēng)呼嘯，將李世民的聲音遠(yuǎn)遠(yuǎn)送達(dá)，韓躍翻了翻眼皮，無奈將望遠(yuǎn)鏡往懷里一塞，他旁邊一個將領(lǐng)雙臂用力一舉，將他送上了一匹毛驢。

    為什么是毛驢？

    韓躍不會騎馬?。?/br>
    這一日真是萬眾矚目，大河濤濤，北風(fēng)凜冽，但見一個俊秀少年騎著一匹毛驢，施施然從渭水河畔的樹林中走出。

    驢蹄嘚嘚輕響，走得不緊不慢，兩岸人馬數(shù)十萬目光凝聚而來，但見風(fēng)吹起少年的衣襟，黑色長發(fā)飄揚舞動。他不是武人戰(zhàn)將，卻有一份昂揚之采。

    程咬金遠(yuǎn)遠(yuǎn)看著，忽然咧嘴一聲大笑，贊揚道：“不愧是天生神秀，這騎著毛驢也能走出大將的風(fēng)采，俺老程真是佩服，以后也給自家孩兒配上一匹?！?/br>
    “你給我閉嘴！”旁邊秦瓊鐵青著臉，外甥女羅靜兒一臉擔(dān)憂，眼中都幾乎喊著淚水，他這做舅舅的雖然看韓躍不順眼，愛屋及烏之下也跟著擔(dān)心。

    八月三十日，有少年從渭水騎驢，置身刀兵數(shù)十萬，颯然而行。

    歷史大勢不可改，小勢出現(xiàn)了一點異常。

    一個穿越而來的混混終于登上了歷史舞臺，從此開啟大唐的風(fēng)華絕代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