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讓朕把漢奴交給韓躍？”李世民也有些驚訝，他看了一眼面色鐵青的李承乾，轉(zhuǎn)頭打趣李泰道：“太子一心想要漢奴，青雀為何不幫他進言？”

    “大哥有私心，但是涇陽侯沒有！”李泰小臉上顯出很鄭重的樣子，看似呆萌小兒，又似崇拜韓躍，大聲道：“兒臣縱觀涇陽侯行事，一行一舉無不為民。他改良水車造福天下，培育地瓜養(yǎng)育眾生，一座關(guān)外互市每年為大唐創(chuàng)造幾百萬財富，養(yǎng)活了數(shù)十萬百姓。如今又建設(shè)了沈陽城，十五萬漢奴正好可以牧養(yǎng)?！?/br>
    李世民哈哈大笑，點頭贊道：“青雀所言正合朕意，既然你極力推舉，那么朕便同意你之請求，將十五萬漢奴留在東北?！?/br>
    李泰笑嘻嘻道：“十五萬可不夠啊父皇，兒臣聽說沈陽城建設(shè)極其雄偉，其規(guī)格足有長安城五倍之大，這可是能夠居住上百萬人的巨城?！?/br>
    他刻意將‘長安城五倍之大’這句話咬得極重，言語之中已經(jīng)凸顯出險惡之意。

    偏偏李世民目光悄悄一閃，皇帝仿佛沒有聽到這句話，反而直接問道：“青雀到底是何意思？不妨跟朕明說，小小年紀也學(xué)會繞彎子，該打?！?/br>
    “嘻嘻！”李泰吐了吐舌頭，他見李世民并不在意沈陽城大小，心中雖然很是失望，臉上卻一點沒有表露出來，恭敬回答道：兒臣的意思很簡單，再發(fā)河北山東之民五十五萬出關(guān)……”

    “再發(fā)百姓出關(guān)？”李世民微微怔住。

    “是啊！”李泰一臉萌呆笑容，憨厚道：“如今沈陽城有三十萬百姓和十五萬漢奴，父皇可再發(fā)五十五萬百姓過去，給涇陽侯湊足一百萬之?dāng)?shù)。”

    好大的氣魄，好大的口吻，李世民目光炯炯盯著李泰，意味深長道：“如今東北才剛起步，若是征發(fā)如此之眾過去，百萬人同時要吃要喝，韓躍背負的壓力會很大啊?！?/br>
    “父皇勿須擔(dān)憂，涇陽侯一心為民，百萬人又如何，他肯定養(yǎng)的起！”李泰笑得很甜。

    滿朝之臣面面相覷，有那聰明之人已經(jīng)隱隱猜到李泰的打算，這是要拿人口拖死韓躍啊。

    上百萬人吃喝拉撒，那可是一筆不小的開支。這樣龐大的人口突然拋出來讓人養(yǎng)活，便是大唐戶部都有些發(fā)憷。

    偏偏李世民卻猛然一笑，哈哈道：“青雀說的很對，朕便采納你之進言，再發(fā)五十五萬百姓出關(guān)……”

    皇帝說到這里微微一停，目光在這個小兒子胖胖的臉蛋上掃了一掃，淡淡道：“你猜的一點沒錯，他肯定能養(yǎng)得起。”

    說完此話猛然一甩袍袖，輕喝道：“退朝！”

    皇帝龍行虎步而去，留下一頭霧水的朝臣。

    太子李承乾看了一眼李泰，鼻子里發(fā)出不屑輕哼，淡淡說道：“青雀常以熟讀圣人之言自夸，你可曾記得書中有一句話？”

    “大哥還請不吝賜教！”李泰笑嘻嘻拱手，表現(xiàn)的彬彬有禮。

    李承乾呸了一口，冷哼道：“大忠似jian，誠為可笑，父皇目光如炬，你那些手段太稚嫩了一點?！?/br>
    太子說完這話，轉(zhuǎn)身也出了朝堂。

    李泰臉上一直掛著呆萌微笑，他靜靜站在朝堂之中，目送李承乾的身影消失，然后又目送滿朝大臣離去，直到所有人都出了宮殿，他才緩緩轉(zhuǎn)過了腦袋，目光炯炯盯著朝堂上的龍椅。

    “太子？大哥？可惜都是假的，你注定只是個老二……”這小子喃喃自語，胖嘟嘟的臉上忽然顯出一絲陰冷，森然道：“我卻不想當(dāng)老三，關(guān)外那個人的威脅，比你大……”

    一個十四歲的孩子，心機誠為可怕。

    他再次看了龍椅一眼，忽然轉(zhuǎn)身出了上朝的宮殿，胖敦敦的身軀站在宮殿門口，負手眺望遠方，似乎想穿越千山萬水，一直看到東北沈陽城的景象。

    ……

    ……

    沈陽城現(xiàn)在很忙，城中到處人頭攢動，百姓們正在熱火朝天清理積雪。

    持續(xù)四五天的暴雪終于停了，然而天氣越發(fā)顯得寒冷。自古民間就有諺語，叫做下雪不冷化雪冷，古代老百姓不懂科學(xué)，但是卻有生活經(jīng)驗，總結(jié)的東西一向很準。

    按照后世理論來說，下雪的時候冰核凝聚會釋放熱量，所以天氣不算冷。化雪需要吸納熱量，自然感覺更加嚴寒。

    不過再怎么嚴寒，也擋不住百姓們火熱的心。

    諾大一個沈陽城，到處都有人在干活，有原本的住戶，也有剛剛被解救的漢奴。請人干活那就得給吃的，而對于百姓吃喝一事，韓躍向來不在乎糟蹋錢。

    錢是王八蛋，花完咱再賺，先讓百姓們吃飽肚子再說。

    今日大雪初停，長街十里人頭攢動，每隔幾百步就架著一口大鍋，鍋下燃燒著熊熊烈火，鍋中水花翻滾熱氣騰騰，滿城都飄蕩著濃郁的rou香。

    一個七八歲小丫頭臉蛋凍得通紅，她手里抱著一個大大的掃把，跟在一個老人身后努力掃雪。小孩懂事，嘴巴卻饞，眼睛總是離不開冒著熱氣的大鍋。

    “爺爺，那些rou真是侯爺煮給我們吃的嗎？”

    終于忍不住了，小女孩一只手抱著掃把除雪，另一手卻放到嘴中咬著，嘴角稀里嘩啦留著口水，眼睛望著燉rou大鍋全是渴望。

    她身前的老人很是拘謹，小心翼翼把女孩攬在懷里，先是左右看了看，然后才低聲道：“丫丫不要亂講話，如果惹了大人物生氣，咱們會被打死的?！?/br>
    小女孩頓時打了個哆嗦，臉上現(xiàn)出恐懼的神情，爺爺?shù)脑挷皇强謬?，她的父親母親就是因為惹了大人物，結(jié)果被活活打死了。

    清掃積雪很累，此時已是日上三竿，整整干了一上午活，壯漢也會感覺饑餓，老人其實也饑腸轆轆，但他卻不敢去看那些燉rou大鍋，而是悄悄從懷里掏出半個餅子，小聲道：“丫丫快吃，這是爺爺昨晚留下的，人老了沒什么胃口，不像你們小孩子會感覺餓?！?/br>
    小女孩很懂事，搖著腦袋哽咽道：“爺爺又騙我，您每次都說自己沒胃口，劉家奶奶卻說您經(jīng)常去偷偷挖草根吃。有一次挖草根不小心驚了突厥老爺?shù)膽?zhàn)馬，還被踢昏了兩天……”

    這對祖孫顯然是漢奴，生性謹小慎微，苦難已經(jīng)浸入了骨髓。

    然而即便如此，人之天性仍然留存，老人雖然自己很餓，依舊笑呵呵捏了捏孫女的小臉，哄騙她道：“丫丫不要聽你劉家奶奶亂說，爺爺才沒有吃過草根，也沒有被貴族老爺?shù)鸟R踢過。”

    他左右看了兩眼，忽然把餅子往小女孩手里一塞，悄聲道：“快點吃，千萬不要給人搶了，爺爺用身體護著你，放心好了，爺爺真的不餓?！?/br>
    小女孩有些狐疑，但她畢竟年紀太小了，忍受不住餅子的誘惑，終于張開小口咬了下去。

    老人臉上現(xiàn)出滿足的笑容，他腹中雖然饑餓，可是看到小孫女大口吃餅子，心里覺得十分開懷。

    便在這時，一只手掌忽然伸了過來，輕輕把女孩手里的餅子搶走。

    老人一驚，岣嶁的身軀猛然一挺，他的第一反應(yīng)不是奪回餅子，竟然是將孫女使勁護在懷里，然后想也不想就跪了下去。

    “貴人饒命，這個餅子不是偷的，是昨晚兵爺們下發(fā)賞賜的口糧，老漢擔(dān)心孫女吃不飽，所有偷偷藏起來沒吃。貴人饒命，貴人饒命啊，老漢真的沒有偷……”

    老人磕頭如搗蒜，那個小女孩也驚慌跪在地上，祖孫兩人連頭都不敢抬。

    一雙溫暖的手忽然伸過來，只一下便把老人從雪地上拉起，隨即大手再伸，將小女孩抱在了懷里。

    小女孩渾身都在打哆嗦，然而卻一點也不敢反抗，只知道閉著眼睛顫抖，枯黃的小臉上全是淚水。

    “完了，惹了貴族大老爺，丫丫要被打死了！”老人雙膝一軟又想再跪下去，一張風(fēng)霜溝壑的臉上全是絕望。

    “老人家不用害怕，我叫韓躍，百姓們都稱呼我咱家侯爺，呵呵呵，也有喊我敗家侯爺?shù)?，因為我老是亂花錢，不會攢錢……”抱著小女孩的人終于發(fā)聲，赫然正是韓躍。

    原來他剛才在巡視街頭，偶然聽到這祖孫倆對話，當(dāng)他看到小女孩抱著冷硬的餅子大口猛啃之時，心中的柔軟頓時被戳中。

    老人還在發(fā)抖，顯然心中仍然懼怕，韓躍嘆息一聲，低頭對小女孩溫和道：“你叫丫丫對嗎？是不是有些餓呀？侯爺帶你去吃rou好不好？”

    一連三問，聲音柔和而又溫暖，小孩子最能體察人心，丫丫偷偷睜開眼睛看了他一眼，隨即又嚇得緊緊閉上，小心翼翼道：“去吃rou會不會被大人物打？”

    韓躍哈哈一笑，捏著她小鼻子道：“我就是這個城市最大的人物啊，有我?guī)闳コ詒ou，誰敢打咱們？”

    “真的么？”小女孩閉著的眼睛悄悄又張開了一絲。

    是個好現(xiàn)象，韓躍心中一定，故意小聲道：“我偷偷告訴你，你可不要告訴別人。我是皇帝封賜的大人物，在這一片土地上我最大……”

    “比突厥老爺還大？”

    “當(dāng)然比他們大，我殺了好幾萬突厥人！”

    小女孩眼睛一亮，目光現(xiàn)出崇拜之色，她不知道好幾萬是多少，但是能夠殺死突厥老爺?shù)娜?，肯定是更厲害的人?/br>
    這樣的大人物抱著自己去吃rou，肯定沒有人敢打她。

    “爺爺，你也快跟上來，咱們?nèi)コ詒ou！”丫丫滿嘴都在流口水，她乖巧趴在韓躍懷里，不忘招呼自己的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