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為帝王者，先要有一顆舉世皆敵的心，然后才能有一身榮登九五的膽，膽色不壯當(dāng)不了開國帝王，心思不狠成不了皇帝。

    “事情本意混亂無比，陛下怕是還要借事再生事，也不知這十八天之后會是怎樣一個結(jié)局，又有多少顆大好頭顱落地……”

    老程心中沉吟片刻，和幾個同僚對視一眼，發(fā)現(xiàn)眾人臉上全都帶著這種感悟，大家正襟危坐在殿堂之上，沒人再開口向皇帝進(jìn)言。

    還進(jìn)言個什么勁？李世民明顯什么都已經(jīng)想好了，剩下便是排兵布陣，他們這些臣子聽令行事便可。

    此次長孫病危，雖然被太醫(yī)用人參吊住性命，但是吊命的時間最多只有十八天，如果十八天之內(nèi)不能得到救治，那么就算大羅金仙也束手無策。

    長孫若死，李世民必然遭受沉重打擊，敵我爭鋒想來都是無所不用其極，這次的機會無論是世家佛門都不會放過，殿中眾臣甚至還擔(dān)心儒門也會插手。

    儒者雖然只會口舌，但并不代表著儒門沒有力量，事實上自漢武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shù)以來，天下儒門的勢力越來越龐大，有些時間段甚至比世家聯(lián)盟更強。

    或者說，儒門就是世家的大后臺。

    天下世家何以成門閥？正是因為他們掌控了學(xué)問，正是因為他們可以讀書。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大殿之上有幾隊宮女太監(jiān)端著菜肴前來，然后幫各位臣子布菜擺飯，李世民虎目之中閃爍精光，肅重?fù)]手道：“列為愛卿，昔武德九年之時，爾等與朕在天策府暢飲一番，大塊吃rou，大碗喝酒，然后長歌狂笑出門，一路走一路殺，從玄武門到太極宮，卿等護(hù)著朕一路登上九五之尊，而今日，朕又要請大家喝酒了……”

    皇帝目光滾滾，厲喝道：“諸位愛卿，吃了這頓rou，喝完這頓酒，然后各自回家準(zhǔn)備動手，朕先前已經(jīng)向那些人說過，我把此次送信和吾兒歸來看成一場戰(zhàn)役。我李世民從來不怕戰(zhàn)爭，我大唐的忠誠之臣也從來不怕戰(zhàn)爭，爾等都是追隨朕多年的老人，不需如何下令，自己該知道怎么打?！?/br>
    李世民一手抱著長孫，另一手抓起身邊一個太監(jiān)端著的酒碗，大喝道：“來，眾卿隨朕痛飲此杯。”

    “謝陛下！”大殿響起一陣回營，在場的國公勛貴全都端起酒碗，仰頭一起干了個精光。

    下一刻，到處都是‘砰砰砰’的砸碗之聲。

    古代戰(zhàn)前飲酒，酒入喉，碗摔碎，既是取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之意，也是有不死不休的壯烈誓言之意。

    皇帝同樣狠狠將手中的酒碗一甩，眸子閃閃帶著兇光，突然語帶深意道：“盤算一下，時間也差不多了！”

    這話說的無頭無腦，偏偏殿中卻有不少人都明白所指何意。

    也就在這時，突然大殿之外有急促腳步傳來，一個金吾衛(wèi)站在門口大聲道：“陛下，鄂國公尉遲敬德命令末將前來稟報，半個時辰之前宮中放出信鴿十二只，未出長安便被全部射下，另有海東青一路高飛向東，最后也在萬年縣地界發(fā)現(xiàn)了尸體……”

    金吾衛(wèi)沒有繼續(xù)往下說，但是匯報的事情已然說了個清楚。

    暗月龍衛(wèi)一共訓(xùn)練了十三只飛行沈陽城航線的禽鳥，結(jié)果十二只信鴿和一只海東青全都掛了，這是全軍覆滅之局，飛禽傳書至此失敗。

    李世民面色不變，只是淡淡輕嘆一聲，道：“幸虧李勣和李靖提前準(zhǔn)備，否則只是依靠飛禽傳書，朕這一仗不戰(zhàn)已敗。”

    幾個國公大將相互對視一眼，忽然起身行禮道：“陛下，臣等請命，欲帶一支兵馬出離長安，還請陛下賜予虎符。”

    “準(zhǔn)！”

    李世民肅重一聲，虎符一向是皇帝不離身之物，他探手在腰間一摸，隨即揚手扔了下去。

    那幾個國公有人伸手接住，然后轉(zhuǎn)身便直接出了大殿，邊走邊仰天狂笑，大叫道：“經(jīng)年長劍不染血，享樂十年又爭鋒，陛下，臣等去了?！?/br>
    李世民目送幾個國公離去，隨即捏起一片切得很薄很薄的rou片，然后問一直守候在身邊的太醫(yī)道：“皇后可否進(jìn)食？”

    幾個太醫(yī)微微一怔，太醫(yī)首座沉吟一下，低聲道：“娘娘病體衰弱，rou食等物不便克化，陛下可稍等片刻，老臣親自熬制一點藥粥進(jìn)獻(xiàn)娘娘，保證比rou類更補體力?！?/br>
    “甚好！”李世民點了點頭，手中捏著的rou片也不放下，直接扔到自己口中，然后細(xì)細(xì)咀嚼咽下。

    “陛下……”長孫趴在他胳膊上氣息微弱，語帶擔(dān)憂道：“臣妾真是擔(dān)心啊，海東青乃是鷹中之王，結(jié)果仍然被人用箭射下，長安城中還藏著這等人物，也不知是哪個世家圈養(yǎng)的高手。有這種人物躲在城中，以后皇宮飛禽傳書天下豈不是再無可能？”

    李世民冷冷一笑，目光森然道：“禽鳥高飛，速度極快，射信鴿者易，射海東青者難，此人必然是個突厥射雕手?！?/br>
    他低頭看著長孫，沉聲接著又道：“你大兒子已經(jīng)掃平了東突厥，將東突厥僅存的兩個射雕手干掉，所以這個射雕手肯定來自西突厥，他不是世家圈養(yǎng)的高手，而是東渡佛帶回來的幫手！”

    長孫咳嗽幾聲，臉色顯得蒼白無血，幽幽嘆息道：“世家，佛門，都想臣妾死，然后讓陛下遭受重創(chuàng)……”

    “朕垮不了！”李世民挺直胸膛，虎目爆閃道：“這一次戰(zhàn)爭，朕必然會贏?！?/br>
    便在這時，門外又有急促腳步聲，一個金吾衛(wèi)站在門口大聲道：“陛下，英國公李勣傳來消息，其麾下五百紅翎急使沖出長安，雖然各選途徑不同，但是仍有不少人被攔截狙殺，據(jù)各處斥候所查，光是秦嶺山脈那邊就發(fā)現(xiàn)了上百死尸，全是不久前派出去的紅翎急使……”

    這金吾衛(wèi)話未說完，門口再次響起腳步聲，另一個金吾衛(wèi)大聲道：“衛(wèi)國公李靖同樣傳來消息，其麾下八百紅翎急使，也有百余人死在秦嶺方向?！?/br>
    從長安去東北，必然要經(jīng)過秦嶺山脈，秦嶺乃是連綿不絕的大山，無論如何都繞不過去，兩位國公雖然讓紅翎急使分別上路，但是不管怎么行走，都必須經(jīng)過秦嶺群山。

    李世民面色平靜，淡淡道：“朕知道到了！”

    殿下眾多大臣對視一眼，房玄齡沉聲道：“一個時辰不到，地界還是長安下轄的秦嶺山脈，紅翎急使已然死了兩百多人，他們在關(guān)內(nèi)道尚且如此張狂，也不知河北道和關(guān)外又會是怎樣的狙殺？”

    李世民面色依舊平靜，再次淡淡道：“既然出手截殺，這些人必然會被大軍發(fā)現(xiàn)追繳，他們截殺一個紅翎急使最少需要五個高手，這筆賬朕暫時不虧。”

    “一人換五人么……”

    房玄齡一聲輕嘆，微微提醒道：“陛下，咱們不是為了以命換命，咱們是為了把消息傳到遼東，傳到大殿下的耳中啊?！?/br>
    李世民臉上忽然泛起神秘之色，目光炯炯道：“房喬勿要煩惱，朕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傳輸消息。”

    房玄齡微微一怔，大殿上眾人也都一呆，大臣們下意識看向李世民，然后目光又轉(zhuǎn)向他懷里的長孫皇后。

    “陛下不傳消息，難道不在乎皇后安危么？”

    李世民滿臉詭異，忽然悠悠吐出一口氣，道：“無論是飛禽傳書，還是紅翎急使，甚至程處默他們四個小子親自上路，這都是朕故意做給世家儒門看的……”

    房玄齡目光微閃，忍不住道：“陛下是說誘餌？”

    雖然四個青年里面有他的兒子，然而老房語氣里沒有一絲抱怨，只是有些擔(dān)心道：“陛下以這些方式做誘餌，不知可還派了其他傳信之人？畢竟此次咱們的輸贏不在殺人多少，而是能把大殿下召回來才算成功。如果拖累了娘娘的病體，那么贏的再漂亮也是輸……”

    老房沒有直接說，而是采用了暗示的方法，其實卻是告訴李世民你殺再多人也沒用，應(yīng)該先保住長孫皇后的性命為先。

    “房喬放心，朕保證吾兒能得到消息?！?/br>
    李世民突然徐徐而笑，低頭看向懷里的長孫皇后，語氣似乎很是眼饞，討好道：“觀音婢，把寶貝拿出來給大家開開眼，如今大殿上留下的都是忠貞之臣，也該讓他們看看你大兒子的仙家寶物了?！?/br>
    這話讓眾人心中都生出一股好奇，雖然明知長孫身體不好，仍然忍不住把目光投放過來，個個臉上帶著渴盼，不知皇后到底藏了什么寶貝，竟然連皇帝都很是眼饞。

    片刻之后，之間長孫拖著病體慢慢坐直身體，她輕輕探手入懷，然后掏出了一樣奇怪的東西。

    “朕來cao作，讓朕來cao作……”

    李世民竟然如同孩子一般伸手去奪，口中不斷道：“這寶貝朕也會用，可惜臭小子一共只造了三支，他一支，豆豆一支，然后觀音婢你也有一支，連朕這個當(dāng)?shù)亩疾唤o！”

    殿中眾臣越發(fā)好奇！

    只見李世民抓著那東西在手，口中喃喃有聲，先是說什么‘解鎖’，又說什么撥號，緊跟著便見那寶物亮起一團瑰麗柔和的光芒，然后皇帝瞬間把寶物湊到耳朵邊上。

    “喂，你好，是躍兒嗎？”李世民的聲音竟然有些顫抖，顯然他只是第一次使用，心情明顯激動萬分。

    下一刻，寶貝里傳出一個清脆的女子聲音，宛如銀鈴一般清脆，道：“對不起，您撥的號碼已關(guān)機……”

    皇帝目瞪口呆，忍不住看向長孫皇后。

    “陛下！”長孫雖然病體違和，仍然忍不住失笑一聲，咳嗽道：“此物耗能眼中，躍兒和臣妾有過約定，只在晚上才會開機，您現(xiàn)在給他通話，自然撥打不通?！?/br>
    李世民頓時垂頭喪氣，失望的像個丟了玩具的孩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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