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昺擎旗一馬當下，戰(zhàn)旗獵獵，耳邊風聲呼嘯，蹄聲細碎震天，沉悶的號角聲令人心悸。他眼睛緊盯著前方也在快速的大隊敵騎, 緊隨其后的侍衛(wèi)們根據(jù)戰(zhàn)旗所指調(diào)整方向和隊形，宛如一把一往無前的戰(zhàn)刀刺向敵軍。

    雙腳再度輕磕馬腹，戰(zhàn)馬再次加速，在此時趙昺居然產(chǎn)生了些不合時宜的恍惚。穿越以來的情形一幕幕在眼前閃現(xiàn)：

    泉州郊外乘坐的轎子被蒙元騎兵撞翻，他驚恐的望著落下的鐵蹄瑟瑟發(fā)抖，在那一刻感覺死亡離自己如此之近，甚至忘記了掙扎和喊叫；在疫船上，望著那些眼神散亂無助的軍卒, 他想到了自己可能也會死去，然后被拋入大海，他感到了不甘和無奈。

    初次攻打廣州，趙昺第一次走上了戰(zhàn)場，望著遍地殘缺尸體，廢墟般的城池，惶恐的百姓，他沒有感到過于的欣喜，而是領略到了真實戰(zhàn)爭的殘酷；他在城中監(jiān)斬投靠蒙元的叛官和漢jian，那些瀕死之人的討?zhàn)埪暫椭淞R聲，也曾讓自己恐慌，覺得手上沾滿了洗不掉的鮮血。

    在九洲洋外海，他率帥府水軍截擊蒙元水軍，在自己親自指揮下的龍船將一艘艘敵船撞沉、擊毀，親眼目睹了在撞擊下敵軍兵卒在猛烈撞擊下變成一團碎rou，海上滿是漂浮的殘尸, 見到了魚蝦吞食的恐怖場景, 事后他吐的翻天黑地，噩夢伴隨了很長時間。

    此后經(jīng)歷的戰(zhàn)事越來越多，他可以從容面對崖山海灣上的尸山血海，平靜的看著泉州蒲氏上百顆人頭落地，鮮血灑滿趙氏宗祠；在紹興皇陵，他能以敵人尸首筑城京觀，且能感受到無比的酣暢快意。

    在經(jīng)歷收復臨安之戰(zhàn)、太倉水戰(zhàn)、鄂州攻城戰(zhàn)，乃至北伐之后揚州、襄樊等大戰(zhàn)，趙昺皆是親臨戰(zhàn)場，甚至上陣廝殺，無論哪一次都是殺的尸橫遍野、血流漂杵。而二次北伐，他雖在后方居中調(diào)度，但一路上也是遺尸百里，人頭滾滾。

    趙昺看到自己的心也變得硬了，他能夠面不改色的在戰(zhàn)場斬殺敵軍，把敵將的首級懸于馬頸之下，不會為看到熟識的兵將陣亡而偷偷哭泣，為他們的犧牲悲痛欲絕；可以毫無猶豫的下令讓軍卒們沖入死亡的戰(zhàn)場；從容下旨處死成千上萬的判官和劣紳，把他們的人頭懸于城頭示眾, 家產(chǎn)充公, 妻女收為官奴。

    隨著趙昺距離戰(zhàn)火紛飛戰(zhàn)場越來越遠, 再難以聽到槍炮聲和搏命的嘶吼聲, 看不到雙方拼死廝殺的慘烈，那些死于戰(zhàn)爭中的性命仿佛變成一串串墨跡，他也對此變得冷漠，以為這不過是為贏取勝利而必須付出的代價。

    但李振的陣亡又觸動了趙昺那顆沉寂已久的心，傷心之余讓他再度憶起戰(zhàn)爭的殘酷，也激起他重返戰(zhàn)場與敵廝殺的沖動，想以此來告慰那些犧牲的將士，消弭自己心中壓抑的憤怒，早日結(jié)束這場該死的戰(zhàn)爭

    “吼、吼”趙昺低吼著催動戰(zhàn)馬，座下的玉花驄仿佛也感到了主人的熱血燃燒，嘶鳴一聲再度提高了速度，就如在草尖上飛掠而過。他看向?qū)γ娴臄瞅T大隊，其業(yè)已完成了隊形轉(zhuǎn)換，排出一道弧線向己方迎上來，試圖將他們裹挾其中，一舉殲滅。

    “砰、砰、砰”對向而行的兩軍飛快靠近，在進入射程之后，趙昺將旗幟插于鐙扣之上，抽出騎槍向敵射擊，他右手扣動扳機，左手飛快的扳動槍栓將子彈上膛，每每子彈剛剛進入槍膛，便被擊發(fā)，轉(zhuǎn)眼間打空了彈筒中的七顆子彈。

    當前宋騎軍與敵會戰(zhàn)戰(zhàn)術(shù)就是先發(fā)制人，利用騎槍在兩軍交匯前便快速向其傾瀉火力，而蒙元騎軍普遍裝備的騎弓射程遜于宋軍，只有被動挨打的份兒。宋軍正是利用此優(yōu)勢盡可能的削弱正面之敵，壓制其弓箭手，并給其造成較大的傷亡，為破陣贏得戰(zhàn)機。

    趙昺幾乎彈無虛發(fā)，隨著每聲槍響皆有敵應聲落馬，但他其實的射擊目標卻是馬，而非座上的敵騎兵。而這樣做不是槍法不好，除了戰(zhàn)馬的目標大，便于命中外，落馬的騎兵也很難在雙方對沖時活下來，不是因為墜馬受傷，也會因躲避不及被后方的戰(zhàn)馬沖撞踩踏。

    在趙昺開槍的同時，其他人也隨之開火，乒乒乓乓的槍聲響連成片，而對面的敵騎在密集的彈雨下亦是成片的人仰馬翻，在他們正面竟出現(xiàn)了一片空當，也迫使對方不得不放慢速度，重新調(diào)整隊形，填補空當，但是在快速奔走之際哪里那么容易。

    “屬下為陛下掌旗！”在皇帝率先沖鋒時，把眾人都嚇了一跳，若是皇帝在這么場小規(guī)模沖突中駕崩，豈不是要貽笑天下，而他們也是百死莫恕。所以在陛下催馬前沖的瞬間，徐宏和幾名貼身侍衛(wèi)也趕緊跟上，可陛下馬快，他們幾度催馬才與其并騎，他搶過將旗超過皇帝大聲道。

    谷豼

    “屬下等前來護駕！”牛來福和彭虎、賀寶、劉通等人也飛馬趕上護在左右，后列的兩隊騎兵也借機尋隙超過皇帝，將其護于其中。

    “好！”趙昺此時除了無奈還能說什么，他一邊快速退下空彈筒，又快速換上新的應道。

    不過片刻功夫，沖鋒的雙方相距以不過百步，也都在接戰(zhàn)的最后時刻向?qū)Ψ絻A瀉火力。蒙元騎兵極力將手中的箭射向宋軍，而他們則也以最快的速度將槍膛中的子彈發(fā)射出去，以期給對方造成最大的傷亡，利于下邊的突破。

    五十步、四十步、三十步侍衛(wèi)們射出槍膛中的子彈后，將騎槍收入鞍側(cè)槍袋，抽出馬刀準備近身廝殺?！按笏瓮?！”伴隨著嘶吼聲，兩軍碰撞在一起，由于當面元軍騎兵在綿密彈雨的打擊下，隊形變得散亂和稀疏，殘存的十數(shù)騎根本無法擋住全勢沖擊的宋軍，戰(zhàn)馬交錯間已經(jīng)被劈落馬下。

    緊隨其后的趙昺跟著眾騎從打開的缺口出一沖而過，他甚至都沒有揮刀的機會，便擊穿了元軍的陣勢向前奔去。跑出數(shù)百步后，他們漸漸放低馬速，準備重新整理隊形。“二軍的斥候們沒有跟上來！”負責斷后的侍衛(wèi)高聲報告道。

    “殺回去，救人！”趙昺回首望去，果然沒有見到郝福等幾個斥候的身影，而后方還有槍聲傳出，他毫不猶豫地下令道，準備返身殺回。

    “一隊護送陛下先走，余者跟我去救人！”徐宏將將旗交給身旁的侍衛(wèi)下令道。

    “陛下”在徐宏的命令下，一隊人馬向右轉(zhuǎn)向，準備兜回去救人。而護送趙昺的一隊人本應繼續(xù)向前，但是他卻撥轉(zhuǎn)馬頭向左轉(zhuǎn)向，牛來福想抓住陛下的韁繩，卻抓了個空，急聲道。

    “朕豈能丟下他們，獨自逃生！”趙昺怒道。他們兵力本來就處于絕對劣勢，只是因為兩軍驟然相遇，又占了武器上的便宜，才得以順利突破。而現(xiàn)下正面的敵軍雖然損失百余人馬，但仍然占據(jù)兵力上的優(yōu)勢，且此時散在周邊的敵軍小隊偵騎定然也圍了上來。若是再度分兵，很可能救人不能，自己也會陷在其中。

    “唉！”牛德福只能嘆口氣，可心中卻是十分感動，追隨這樣的皇帝便是戰(zhàn)死又如何

    郝福側(cè)身閃過一柄刺來的長槍，回手一刀削向敵騎后背，但是一刀落空，只將其戰(zhàn)馬屁股上劃了一道血口。可他根本來不及細看，又迎上又沖上來的一騎，兩馬交錯間他俯身躲過橫削過來的一刀，他右手拖刀卻在敵小腹上劃過，鋒利的刀鋒借助戰(zhàn)馬的沖勢，割破了其的裙甲把肚子劃開一道尺許的口子，鮮血噴涌而出，人隨即落馬。

    ‘砰！’不等郝福直起身子，后背遭到重重一擊，他清晰的聽到了背甲中瓷片碎裂的聲響，卻也為他卸掉了大部分力道。他猛磕了下馬腹，戰(zhàn)馬向前一竄避開了下一擊，而同時手中刀遞出，插進了對方的馬腹，手腕一番接著馬前竄之勢將刀抽出，身后傳來了戰(zhàn)馬仆倒的悶聲。

    雖然交鋒皆是瞬間完成，但是幾經(jīng)攔阻，郝福的馬速已經(jīng)降了下來，失去了沖勢，而又有幾騎奔來。看看前方突破口已經(jīng)合攏，要想沖過去幾無可能，其實在他們開始沖鋒之時，他就感覺到自己坐下的蒙古馬難以跟上御前親衛(wèi)們的大馬。

    蒙古馬韌性好，長于遠行奔襲，但是馬速慢，更不長于短途沖刺。而御前親衛(wèi)們所乘大馬，則長于沖刺，只需百步距離就能將速度提高到極致。郝福在距敵尚有三百余步的時候就開始催馬疾跑，也只能勉強跟上隊伍，待做最后的沖鋒時盡管他用力打馬，可仍然跟不上其的腳步，只能眼看著身后的御前親衛(wèi)們從他身邊一掠而過。

    當兩軍相遇時，郝福已經(jīng)從陣中落到了隊尾，加之連遭敵騎攔截，使他沒辦法跟上隊伍，從突破口殺出?？纯粗車瑯勇湓诤筮叺膸酌夂蛲?，他奮力殺過去與他們會合在一起，再尋隙突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