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兩面面相覷，“爸你會修車？”

    鐘業(yè)成今天出去觀察過，這邊家屬于有自行車的人家不少，再往外走走騎車的就更多了，可是半天他也沒看到一個修車的，所以覺得臨時支個攤子應(yīng)該是沒啥問題。

    至于閨女問的問題，那就更不是問題了，他前世也是農(nóng)村出來的，以前也支過攤修過一段時間車，自行車電動車都能修，不過后來他覺得這活兒不能干一輩子，就還是去學(xué)廚了。

    “簡單修修沒問題，等爸腿腳好了還是會去上班的?！辩姌I(yè)成又道，“還有一個就是，等我過兩天腿腳利索點，我想把你們兩個meimei接回來?！?/br>
    ‘哐當(dāng)’一聲響，曉蕎身后的凳子倒了，她則突然站了起來。

    事兒談完了，鐘業(yè)成拿著新申請下來的十五塊錢一瘸一拐的回房了，兩姐妹看著她們爸的背影，忽然覺得那個爸爸又回來了。

    不，是更高大了。曉麥心里想。

    第二天，鐘曉蕎還沒進(jìn)教室，就聽到班里一陣議論聲。

    “董香、馮素、還有鐘曉蕎，來了都趕緊把學(xué)費交了，就你們仨了。”還沒開始上課，班長這兩天為學(xué)費的事頭疼不已，老師已經(jīng)催了他好幾交了，他就只能催同學(xué)們，也是很煩了，此時喊的嗓子都疼。

    “唉？班長，董香和馮素不是都不來了嗎？老高沒告訴你??？”有個后排的男生說道。

    班長劃著名字，“沒有啊？”

    “我昨兒聽她說不來了，估計還沒來的及說?！?/br>
    “哦，那還有，鐘......?！?/br>
    “鐘曉蕎估計也不上了，她不是要結(jié)婚了嗎？”一個女生說道。

    “你這又是聽誰說的？”班長抬起頭問道。

    女生一指同桌孫秀芹，“秀芹說的啊。”

    突然被提到，孫秀芹咳嗽一聲，“那個什么，我也是聽說的。我舅媽不是跟鐘曉蕎她大娘是一個廠子的嘛，所以知道點，她爸也車禍了，家里也沒錢，不嫁人也沒轍啊，對吧？”

    她一下子說出來，班上好多同學(xué)都不知道這個情況，有好奇心強(qiáng)的就打聽，“怪說說咋回事，這也太慘了吧?！?/br>
    “就是她媽跟她爸離婚了，她爸受不了就成酒鬼了，結(jié)果有一天喝醉了不小心就被撞斷腿了，現(xiàn)在班也上不了拿啥養(yǎng)家啊，她哪還交的起學(xué)費。”孫秀芹撇著嘴說道。

    “交不起學(xué)費就嫁人唄，不過就算畢業(yè)了以后不還得嫁人嘛?！?/br>
    “說的也是，說不定能嫁個好人家呢?！?/br>
    “她現(xiàn)在能嫁啥好人家，我跟你們說......，”孫秀芹突然小聲，幾個聽八卦的同學(xué)圍攏過來，“她要嫁到農(nóng)村去了，估計這家給的聘禮多，她兩個meimei已經(jīng)都送人了，她爸看腿也要錢的呢。咦？你們......?！?/br>
    孫秀芹越說越起勁一抬頭就見同學(xué)們都回自己坐位正襟危坐起來，她眼前也忽然出現(xiàn)一片陰影，鐘曉蕎從她旁邊經(jīng)過，她雖然看對方不太順眼，但背地說人壞話她也是頭一回，一下子有些尷尬。

    鐘曉蕎也沒理她，她從后門進(jìn)來，徑直就走到還站在獎臺上的班長，站定，從軍綠的書包夾層掏出了理的整整齊齊的九塊錢，遞過去，“班長，我學(xué)費?！?/br>
    班長：......哦，好。

    同學(xué)們：........。

    鐘曉蕎回到自己座位拿起本書看，教室里一片靜默，大家趕緊該干嘛干嘛。

    *

    沒兩天，鐘業(yè)成這修車的攤子就順利的支了起來，雖然沒啥宣傳吧，但是攤子擺在了家屬樓必經(jīng)的一條路上，好多人下班就能看見，于是一開始生意就不錯。

    其實也可以說是居民們樂見其成的，自行車雖也是緊俏商品，但好歹這也是工廠家屬區(qū)，不少雙職工的家庭或是老職工條件不錯，所以有自行車的家庭也是不少的。

    但是車多了，卻沒有修車的，好多人車壞子還得找人打聽跑到別的區(qū)去修，麻煩不說，尤其是車子臨時扎個帶啥的，真的不好弄。

    這不，今天已經(jīng)是第五個扎帶的了，鐘業(yè)成三兩下卸了里帶，找到被扎的地方，沒幾分鐘就補(bǔ)好，“富興路那邊扎的吧？那邊最近修路不好走，可以繞永昌路過來，那邊路好走點?！?/br>
    “謝謝，謝謝師傅，多少錢？”來修車的小伙子不住感謝，他本以為推著回家?guī)Ь蛷U了，沒想到能找到修車的。

    “甭客氣，兩分錢?！?/br>
    送走客人，鐘業(yè)成一看快到中午了，肚子正響著呢，他媽就給他送飯來了，“媽，今兒啥飯？”

    他現(xiàn)在叫別人媽已經(jīng)叫的非常順溜了，可能體內(nèi)還有原身抹不去的情緒在。

    自打他開始修車，他媽就開始自告奮勇給他送飯，生怕他兒子遇到困難打退膛鼓似的，特別積極。

    “我給你貼的餅子，市場今天有賣小卿頭魚的，給你熬了一小鍋趁熱吃?！辩娔刚f完，把熱乎乎的飯盒給他遞過來。

    “哎喲，貼餑餑熬魚，這不錯。”鐘業(yè)成會做飯，自然也很好吃，這魚一看就新鮮，還沒吃就開始流口水。

    鐘母看著兒子那樣，不禁有些高興，她摸了摸右臂撞的淤青，想著也不枉她去菜拼了命搶這魚，她兒子一直都是愛吃魚的。

    “媽，你是不是有啥事兒啊？”

    “哎，有啥事，沒事?！辩娔缚此@東西放的有點亂，不自覺得就開始幫他歸置。

    鐘業(yè)成也不多問，只又道，“媽你看我這腿這兩天也養(yǎng)的差不多了，也不怎么疼了，錢也攢了一點，我想著把兩個小的給接回來?！?/br>
    “啥？”鐘母詫異，“你當(dāng)初......?！?/br>
    “哎，我當(dāng)初腦袋天天昏昏沉沉的，不清楚，我現(xiàn)在真挺后悔的，怎么著也是我閨女呢。”鐘業(yè)成替成身背黑鍋，他既然占據(jù)這身體原身的責(zé)任也就是他的責(zé)任了。

    鐘母也嘆了口氣，“哎，也是，不管咋樣也是咱老鐘家孩子，送人這種事說出去可真不好聽，這些天我也是挺想那兩個小的，不過一想起來兩個小的是去過好日子，就不想了，不過你現(xiàn)在一個人要是帶四個孩子，不說以后日子咋樣，就是再搞個對象也是難吶?！?/br>
    鐘母最為擔(dān)心的就是這個，兒子還不到四十，哪能被那個女人耽誤一輩子。

    “媽，以后再說以后吧?！狈凑矝]想過再結(jié)婚。

    “哎，那成，媽跟你去吧?！?/br>
    鐘業(yè)成也正有此意，他雖然根據(jù)書中信息知道兩個小的被送去的地方，但到底沒有去過，而且他現(xiàn)在行動到底不太方便，他媽身體還算硬朗，陪他一塊去正好。

    *

    b市青水縣x村

    村子離縣城比較遠(yuǎn)，也比較偏僻，村子也比較窮，一年到頭掙工分最后也分不了十幾塊錢。

    一戶扎著籬笆的小院，一個五六歲的小姑娘，小小的一團(tuán)坐在院里的一個大灶前，正在點火?？赡苁遣窕鹩行?，起來的都是煙沒有火。

    小姑娘五官精致，但有些面黃肌瘦，被煙熏的眼淚都出來了，“咳咳咳?！彼龘]了揮煙，就覺得一條辮子被揪了起來。

    “你個死丫頭，點個火都不會點，弄的哪哪都是煙？你是不是廢物？”一個滿臉褶子的中年女人一臉兇狠的說道。

    “嗚嗚......，柴...太濕了?！毙」媚飮樋蘖耍恢心昱讼駛€布娃娃似的拎在手里。

    “太濕你不會找干柴，你個廢物。”說著她就朝小姑娘的屁、股狠狠的拍了好幾下，又問，“半天了飯也沒做好，衣服洗了沒？”

    小姑娘趕緊一指院子另一邊搭起來的晾衣繩，那上面歪七扭八的搭著幾件灰撲撲的成人衣裳，衣裳還濕噠噠的壓的本就拉的有些低的繩子就更低了，有的長褲就直接搭到了地上，褲腳都是泥。

    “哎喲，你是故意的吧，你個廢物點心，我打死你得了。”女人說著一把將小姑娘一使力摜到地上，然后四處去尋找趁手的東西，顯然是想打人。

    小姑娘被疼，又見自己要被打，‘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哇哇哇.......，媽...爸爸，嗚嗚，爸爸，嗚嗚。”

    “你還有臉哭？”女人抄起旁邊的火棍就揮了過去。

    正在這時，她的胳膊被人抓住。

    “行了，屁大點孩子懂什么，你打她干啥？”一個男人扛著鋤頭站在她身后說道。

    女人氣的把火棍扔到一邊，吩咐，“趕緊再抱點干柴去?！?/br>
    小姑娘趕緊抖著小身子爬起來，跌跌撞撞的小跑到院外的柴火堆，邊撿柴她還臉上掛著淚。

    院里女人埋怨男人，“當(dāng)初我說再等等，要個男孩兒，你非說女孩就女孩，比沒有強(qiáng)，你看這強(qiáng)啥?！?/br>
    “你不是廢話，那誰家有正常的男孩會給人？是你你會給嗎？咱能有個女孩也不錯了，你別天天打她，對她好點，以后老了不得指著她？”

    “女孩指個屁？那也比沒有強(qiáng)??！”

    夫妻兩個結(jié)婚十幾年沒有孩子，如今人到中年也是急了，攢了好幾年錢，又拖了人才弄來個女孩。

    小姑娘小聲嗚嗚 ，“嗚嗚 ，爸爸，爸爸，爸爸?！?/br>
    mama不要她們了，爸爸也不要她們了。

    第5章

    惠泉縣客運站

    來來去去行色匆匆的行人，鐘業(yè)成在排滿人的售票窗口好不容易擠了出來。

    等在一處的鐘母提著個大行李包走了過來，“咋樣？買著票沒？”

    鐘業(yè)成揮了揮手里兩張票，“兩張去b市的長途票，買到了?！?/br>
    他一邊說一邊接過鐘母手里的大行李包，“媽，我提吧，咱又不是出去多久，還用帶這么些東西？這個大的包?！?/br>
    鐘母雖沒怎么出過門，但卻做足了準(zhǔn)備，她不同意道，“出多遠(yuǎn)門，受多遠(yuǎn)罪，有備無患?！?/br>
    “您跟我去我爸沒說什么吧？”

    “我跟他說你們廠緊急讓你出差，你現(xiàn)在又這個樣子我就跟著去照顧你，他還能說啥，他生怕你真的丟了工作，還指著你這個工作給他孫子頂替呢?！?/br>
    搪瓷廠在惠泉縣雖然只有幾百人，屬于中等，但也算是不錯的企業(yè)了，鐘業(yè)成是廠子的正式工，就算現(xiàn)在沒上班，回去不明情況，但好歹正式工編制還在。

    在待業(yè)青年滿街走的今天，有一個正式工編制是很難的。

    鐘業(yè)成點點頭沒再說什么，他只是隨便問問，畢竟書中寫的，原身與鐘父本身關(guān)系就不怎么樣，后來更因為結(jié)婚后分家與其父和大哥都鬧的很不愉快。

    車還得有一會兒開，母子兩個又聊了幾句，都是家里的事。

    曉蕎和曉麥兩人在家，雖說是兩人不是小孩子了，可以照顧自己，但到底是女孩子，鐘業(yè)成不放心又拜托了鄰居幫忙照看下，他也抓緊，爭取兩天就回來。

    至于曉花和曉香那邊的情況，他也是通過書中的記載有個大概地址，馮紅霞是聯(lián)系了一個鄉(xiāng)下親戚，這個親戚又找了拐了八道彎的親戚才聯(lián)系上的那兩戶人家。

    “你問你大嫂了嘛？你干嘛不讓我問她啊，還非得自己問？”公交車快開了，兩人邊上車邊說話。

    他記得書里寫著，馮紅霞可是拿了那戶人家不少好處，還有錢，想必不想鬧出來，到時再把錢吐出來。

    所以鐘業(yè)成選擇不讓馮紅霞知道他要去把閨女接回來，省的她告訴那兩家人，讓他們早有準(zhǔn)備，給他制造困難。

    不過在鐘母眼里那兩戶人家是馮紅霞找人介紹的，現(xiàn)在要把孩子接回來，也應(yīng)該支會一聲她，畢人家也是好心想讓孩子有個好日子。

    鐘母心里，馮紅霞還是個不錯的。

    有些事無憑無據(jù)，鐘業(yè)成也不好直接說的，就直接搪塞過去了。

    上了車，母子兩個坐在公交車最后，不一會兒車就開了。

    只是車開不久，前面隔兩個座位坐著的一個胖大嬸兒就開始頻頻回頭，與鐘母對視，頓時露出驚喜的笑，“哎呀，他鐘嬸子，是你??？”

    鐘母一看，這不她家鄰居，出遠(yuǎn)門的車上碰到鄰居，也是意外之喜，“你這也出門??？”

    “是啊，我閨女不是嫁到b市了嘛，我去看看她，哎，孩子嫁的遠(yuǎn)就是這點不好，去一次跟打仗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