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享福并不想成為一個商人，但，沒有商業(yè)的滋潤，農(nóng)業(yè)也很難搞的起來。

    這個時期的嶺南之地與中原地區(qū)的生產(chǎn)制造水平相差的不是一星半點，所以，需要大量的投入，才能提高他們的生產(chǎn)效率，看到了這一點的孫享福便決定做這個幕后推動者。

    天剛蒙蒙亮，阿月就提了一籃子用冰涼的井水鎮(zhèn)過的荔枝到了孫享福的住處，這是因為孫享福之前跟她說過，用井水鎮(zhèn)過的荔枝多吃才不會上火。

    孫享福知道阿月之所以這么殷勤，是因為她怕自己忘記救她爹的事情，所以，每天次見到她，孫享福就會笑著跟她說，“你爹的病很快就會被治好了，他再也不會離開你?！?/br>
    “阿月知道，大人就是上天派來幫助阿月的菩薩?！毙⊙绢^難得的擺出了一副笑臉沖著孫享福道。

    “這話是誰告訴你的？”孫享福聞言一愣道。

    “大法師身邊的小沙彌?！卑⒃吕蠈嵉拇鸬?。

    “那個小家伙的話不可信，如果世上有菩薩，早就下凡來救你們了，你母親和你哥哥就不會得大肚癥，病死了?！?/br>
    聞言阿月的眼神中有些茫然，孫享福也不跟她多解釋什么，吃了幾顆冰爽的荔枝，就牽起阿月的小手，往病患集中營的方向走去，今天會開始給患者試藥，如果有效，準(zhǔn)備妥當(dāng)?shù)南I就會立即啟程，去江南各地采購藥材。

    不一會，孫享福就看到了集中營外的玄奘和李淳風(fēng)，行過見面禮，孫享福便問道，“大師，李道長，你們的身體舒服了沒有？”

    “些許小癥，藥到病除。”李淳風(fēng)很是輕松的回了一句，便接過孫享福手中的荔枝籃子，吃起了荔枝，看起來氣色還不錯。

    玄奘也沒有閑著，和三位師傅一起在十多個瓦罐里添加藥材，小沙彌和李淳風(fēng)帶來的兩個道童都在幫忙生火，不一會，當(dāng)瓦罐里的藥味傳出來的時候，馮盎也來了。

    “越公，可以從病患里面挑選人試藥了。”孫享福見玄奘已經(jīng)將熬好的藥分在了幾十個碗里，想來是對用藥量有了一定的把握，便對馮盎道。

    “前五碗藥量相對于我們昨日的用量減少了一半，可選身體硬朗之人試用。中間五碗和后面五碗，分別減少了六成和七成，可以挑選身體稍微虛弱一點的人試藥，不過貧僧不知道此藥是否能夠殺死病患身體里的毒蟲，若是那些蟲子藥不死，在病患肚子里面鬧將起來，病患或有性命之憂?！敝煌ㄋ幚恚欢嗌籴t(yī)術(shù)的玄奘謹(jǐn)慎的跟馮盎講道。

    孫享福和李淳風(fēng)卻是對這藥滿懷信心，不一會，在軍士的幾遍鑼響完之后，病患營里，大多數(shù)人都被集中到了空地上，當(dāng)然，也有少數(shù)人，永遠(yuǎn)看不到今天的太陽了。

    “馮公，第一批試藥者，可能有些危險，還是讓他們自愿吧！”孫享福將阿月抱起，和那些病患拉開了一些距離道。

    “如果死幾個人能夠搞清楚藥性，那也是值得的?！?/br>
    說罷，馮盎便高聲用方言朝人群里喊起了話，孫享福大致能聽懂一點點，意思就是，馮盎承諾，如果第一批試藥的人死了，他也不會虧待他們的家屬，家中有子女養(yǎng)活的不能先試藥，家中只剩一人的不能試藥之類的，一千多病患里，最后滿足試藥條件的人數(shù)，竟然只有十幾個。

    古人不懂防治之法，通常一病就是一家子人一起病，像阿月這樣的，算是極其幸運的了，看到這個情況，不僅是孫享福和玄奘，連吃荔枝的李淳風(fēng)臉上也有些黯然了。

    “來吧！就你們了，不喝這碗藥，你們肯定會死，喝了它，你們還有機(jī)會活?！瘪T盎用方言對十多個病患說了一句，那些病患便紛紛走到了擺放藥碗的案幾前，不過，有人還是膽小，不想現(xiàn)在死，猶猶豫豫的不敢拿藥碗。

    “阿爹，吃藥?！?/br>
    阿月還并不太懂玄奘之前所說的意思，她只是覺得病患多，藥碗少，便朝著并不屬于第一批試藥患者人群中的阿山喊了一句。

    阿山聽到了她的呼喚，便腳步蹣跚的從人群里走了出來，目光留戀的看了阿月一眼，便轉(zhuǎn)過身，用蹩腳的漢話朝馮盎跪道，“酋長，請允許我第一批試藥。”

    馮盎贊賞的朝他點了點頭道，“也罷，既然有人不愿意試，你就吃一碗吧！若真出了事，你的女兒，老夫養(yǎng)了?！?/br>
    阿山給馮盎磕了三個頭，站起來頭也不回的朝擺放藥碗的案幾走去，玄奘看了看他的身體狀況，拿起其中一碗藥，遞給了他。

    “咕嚕”一聲。

    阿山第一個喝下了藥，一時半刻還沒有反應(yīng)，跟著，其余一些猶猶豫豫的人也慢慢喝下了味道不是很好的藥水。

    “你們先坐下來休息，身體有什么不適，就趕緊說?！?/br>
    馮盎朝喝過藥的人喊了一句，這時，李淳風(fēng)的一雙眼睛便開始在眾人身上掃動，觀察他們的反應(yīng)。

    一刻多鐘后，大概是藥物已經(jīng)在胃里初步消化，許多人的肚子開始有翻滾的響動。

    “我，我要方便?！?/br>
    阿山最先喊了出來，然之后抱著肚子，往空地側(cè)邊，專門為病患準(zhǔn)備的茅房跑去，他的臉上，并沒有多少痛苦之色。

    很快，又有喝了藥的患者跟隨他的腳步，往茅房跑去，頓時，一陣噼里啪啦的聲音在茅房處響起，一股惡臭也從茅房方向飄來。

    “一會注意他們的肚子，如果縮小了，就證明此藥起了效果。”孫享福喊了一句，頓時，場中數(shù)千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茅房區(qū)域。

    又過了片刻，阿山從茅房里走了出來，雖然看上去人更虛弱了幾分，但大家的目光，都在他的肚子上。

    “癟了一圈，真的癟了一圈，嘿嘿，這藥有效，這藥有效······”

    五十好幾的馮盎像個小孩子一樣的大聲呼喊跳躍了起來。

    李淳風(fēng)這時也顧不得阿山身上的臭味了，一把撩起他單薄的衣服，朝他的肚子上看去，果然比之前癟下去不少，看完肚子，他又進(jìn)了茅房，不一會，便捂著鼻子從里面跑了出來。

    “拉的真不少，黑呼呼的，奇臭無比?！迸艹隽顺魵夥秶鷥?nèi)，李淳風(fēng)還不斷用手給鼻子扇風(fēng)道。

    “這些糞便是大肚癥的病源，必須深埋，或者烈火焚燒。”孫享福再度提醒了一下馮盎，不過這幾天馮盎一直派屬下的軍士在集中營里敲鑼宣講，基本所有患者都知道了不能隨地大小便，不能吃生冷食物，要用熱水洗澡，洗澡水也要燒開才能倒掉等條例。

    又過了一會，陸續(xù)有病患從茅房里走了出來，馮盎讓軍士給他們送上了足量的食物，不過，還有幾個進(jìn)去之后沒有出來的，最后被軍士們抬了出來，便血，拉到昏迷的有三個，昏迷之后，窒息死亡的倒霉蛋有一個。

    “如今看來，此藥只要用量合適，吃死病患的幾率不大，先持續(xù)用藥觀察，如果病患的情況持續(xù)好轉(zhuǎn)，那么，我們的醫(yī)治，就成功了。”孫享?？偨Y(jié)道。

    “成功了，我們真的要成功了？”馮盎有些激動的抓著孫享福的肩膀道。

    “八九不離十了，現(xiàn)在最大的問題是藥材短缺，另外，預(yù)防工作，要嚴(yán)格執(zhí)行，只要咱們這里的百姓不懶惰，按照我交給您的預(yù)防手冊注意平時的生活，相信病患的數(shù)量會大大減少?！睂O享福雖然被馮盎抓的生疼，卻還是面帶笑意道。

    “好，好，好，老夫一定會挨個村寨部落的派人去宣講，督查，嚴(yán)格讓他們執(zhí)行的?！?/br>
    馮盎的情緒有些激動，和孫享福說完話，他又將這一消息告知了在場所有的大肚癥患者，頓時，場中烏泱泱的拜倒了一大片。

    “孫下牧，玄奘大師，李道長，請受老夫和嶺南諸多的苦難百姓一拜?！瘪T盎站在諸多病患的前面，九十度彎腰行大禮道。

    “越公，使不得，使不得······”

    孫享福三人忙將馮盎扶起，寬慰了眾多病患一通之后，才讓病患們先去陰涼的營房休息。

    嶺南的天氣到了五月，就熱的不行，眾人一邊聊著嶺南的一些其它常見病，一邊往碼頭而去，這里，孫享福的護(hù)衛(wèi)已經(jīng)集合了。

    “越公，除了大肚癥，嶺南的寒熱之癥也有解，貧道已經(jīng)去信長安的孫道長，他最擅長醫(yī)治此癥，就算不能即刻南下，應(yīng)該也會有藥方傳來。”

    收到了眾多人的衷心感謝，李淳風(fēng)的心情大好，跟馮盎道。

    “如此，甚好，孫道長若能來嶺南，某自當(dāng)以上賓待之。”馮盎笑呵呵道。

    如小沙彌對阿月講那些話的目的一樣，李淳風(fēng)也開始想在嶺南增加道門的影響力了，也無怪宗教能在這個時期能輕易的傳播，他們有一套很容易讓這個時期的人們相信的說詞的同時，也確實做了許多對百姓有益的事，如孫思邈，一生苦研醫(yī)術(shù)藥理，活人無數(shù)，給后世醫(yī)學(xué)留下寶貴的經(jīng)驗知識，受大唐全民的愛戴。

    但孫享福卻不認(rèn)為做對百姓有益的事情，必須標(biāo)榜自己宗教份子的身份，淡淡在一旁道，“大師和道長當(dāng)知道助人為快樂之本的道理了吧！”

    玄奘和李淳風(fēng)聞言都是一愣，默念了幾遍這句話，若有所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