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將軍百戰(zhàn)身名裂
陳默一笑,不經(jīng)常笑的人,笑起來有一種僵硬的感覺。 他對余生道:“余先生確實是聰慧非凡。我這次來見余先生,除了告知余先生這件事之外,也代表我們的陳站長來和余先生談一下合作。” “據(jù)余某所知,軍統(tǒng)在上海可也算是根基深厚了。卻不知還有什么是需要余某人效力的?” 陳默卻道:“軍統(tǒng)在上海根基深厚固然不假,可是有些人偏偏就是瞧不起這根基深厚和以勢壓人。但凡是軍統(tǒng)做出來的事情,十件中倒有十一件是瞧不順眼的。而這些人的名望又高又不能用強,著實讓人頭疼的緊!” “莫非陳隊長說的是上海灘教育界的諸位同仁?” “那是當然,除了他們,哪還有這么清高的性子!幾日前,我們陳站長接到一個黃道會內(nèi)線的情報,說是常玉清為了強壓下由《萬里長城永不倒》和余先生的其他作品激起來的這股抗日風潮,準備冒天下之大不韙,在上海中學策劃一起爆炸案!” 余生聽聞此事,兩眼一瞪,差點控制不住拍案而起。強自按捺住心頭的怒火道:“這個黃道會,這個常玉清,怎么敢做這種事情?” “常玉清這一兩年,除了在陳站長和余先生手中受挫外,一直是順風順水。日本人給的支持,更讓他的勢力膨脹的厲害。已經(jīng)有些得意忘形了!可是,事情的重點不是這個?!?/br> “而是,我們陳站長在得到這個消息后,便秘密的通知了上海中學的蘇校長。并明言,要在學校中放幾個兄弟,以防爆炸案的發(fā)生。結(jié)果,蘇校長以為我們軍統(tǒng)是想借故控制上海中學,竟是想也不想,直接就拒絕了。溝通數(shù)次,毫無效果?!?/br> “可是,據(jù)內(nèi)線提供的情報,爆炸案的發(fā)生大概就在最近兩日。前幾天有一個弟兄看到余先生與這些教育界的人士在飯店中把酒言歡。想必,余先生是會有辦法的,所以,今天陳某才不得不求上門來。請余先生出馬,或鄭重相告,或出手幫助,一定要把這爆炸案攔下來!” “按照杜老板的意思,常玉清雖然是青幫的敗類,但畢竟也是青幫的人。若是這件事情真的做下,便難免會有人把責任歸咎于青幫。杜老板可是不愿意替常玉清這個漢jian背黑鍋??!看在杜老板出手相幫的份上,還望余先生答應下來。” “當然,如果余先生有人力物力上的需要,但凡我們軍統(tǒng)上海站和青幫中人做得到的,必然鼎力支持!” 余生默然不語,片刻后,對陳默道:“陳隊長,這件事情我會去做。但是,我只想問一句,為什么?雖然我知道軍統(tǒng)要借杜先生的影響力,才能在上海灘如魚得水,可是這個情面也大不到讓軍統(tǒng)全力以赴的地步吧?居然連我這個不相干的人都找來了!而且教育界的諸位同仁對軍統(tǒng)成見很深,恐怕也未必會領(lǐng)陳站長和陳隊長的情……” 陳默聽余生問完后,也是沉吟半餉,才苦笑道:“我知道上海灘的上層對軍統(tǒng)并沒有什么好印象,不過,我說這件事并不是為了什么,而是單純?yōu)閲?,余先生信么??/br> “當年的藍衣社,當年的力行社,為何形成組織?其實并非是因為前途渺茫的富貴榮華。加入這些社團的青年,大多數(shù)與我相同,不過是有那么一個為國為民,不受外族欺辱的心愿而已。至于此后的諸般爭斗和利益牽扯,大多數(shù)算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吧。還望余先生信任我們一次。” 陳默本是一個沉悶寡言的男子。平日身在高位,更是不會說這些。今日,因為和余生有那么一點默契之感,將余生引為半個知己,又受教育界眾人的排擠,才有這一番肺腑之言。 余生在后世看過軍統(tǒng)的歷史,也聽出陳默語出摯誠。無論此人以往所為,能在家國傾頹中不忘本心,便是一條好漢。又想起此人的生平事跡和后世的默默無聞,便覺得一股意氣從心底激蕩開來。 端起桌上的茶杯,做出一個敬酒的姿勢,低吟一句:“將軍百戰(zhàn)身名裂!” 陳默雖然不曾讀過許多詩書,這一句卻是知道的。這是當年抗擊金兵的詞人辛棄疾所做的《賀新郎》下闋的頭一句,韻味悠長。正有道是一將功成萬骨枯,功成名就的將軍畢竟是少數(shù),大多數(shù)人,縱然是奮力拼殺,也不過是落一個罵名而已。 “將軍百戰(zhàn)身名裂。向河梁、回頭萬里,故人長絕!易水蕭蕭西風冷,滿座衣冠似雪。正壯士、悲歌未徹。啼鳥還知如許恨,料不啼清淚長啼血。誰共我,醉明月?” 兩個男子齊聲低吟,半闕詞句吟罷,已知彼此情懷。相視而笑,大有知己之感。 ******************* 上海中學的前身是上海灘著名的龍門書院,到了一九二七年時,改名為上海中學,算是此時上海灘各中學中,辦學質(zhì)量比較好的一個。其校長蘇穎杰,在劉湛恩請余生參加文藝匯演的酒宴上和余生見過。 余生收留的大部分孩童雖然都是上的小學,但是余生卻把幾個少年,除了夜無光和青小藝外,全都趕進了上海各大中學,讓其一心一意的學習些文化知識。反正缺了他們,《萬里長城永不倒》也照樣拍的成。其中,常不已和季陽便在上海中學。 至于夜無光和青小藝,余生為他們向劉湛恩要了個能進滬江大學旁聽的名額。夜無光要當演員,并不常去。倒是青小藝沒了三十六個孩子的重負,時間充足的很,經(jīng)常往滬江大學里跑。 余生雖然一時意氣,應承下來陳默的所求。但一時也一籌莫展,畢竟,敵在暗,而我在明。誰也不知道黃道會會在什么時間用什么方式向上海中學投彈,制造爆炸。即便這兩天什么都不干,一直都守在學校里面,仍舊有太多的變數(shù)不可預測。 余生思前想后,拼命回憶自己在后世曾看過的黃道會的資料??伤吘共皇菤v史學專業(yè)的,能回憶起來的資料畢竟有限。思來想去,腦海中忽然靈光一現(xiàn),想起一事。 黃道會此前兩次投彈炸上海灘時,用的并非明目張膽的炸藥包或手榴彈,而是用肥皂盒遮掩起來的定時炸彈。并且在向中國旅行社大樓和震旦大學投彈的時候,還是用的這種方法。 根據(jù)后世的犯罪心理學研究,當一個犯罪手法頻頻得手的時候,那么犯罪分子再次作案時選擇的手段便極有可能是其已經(jīng)運用熟練的手法。 雖然陳默很不給力的告訴余生,軍統(tǒng)并沒有調(diào)查出黃道會具體的投彈手法和投彈時間,只有一個大概的日子。但是,余生根據(jù)他所知的資料,便有八九成的把握。 況且,即使真的無法悄無聲息的了解此事,大不了就駁了杜月笙的面子,讓蘇穎杰將學生緊急疏散,不至于傷到人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