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靈州。

    東關(guān)鎮(zhèn)、南平州、定邊鎮(zhèn)這幾個靈州城周圍的要沖之地，現(xiàn)在都屯駐了大批的宋軍。不僅有從北面開過來的高俅高宣帥的大軍，還有從南面的西安州和懷德軍開過來的涇原路大軍。

    折可適率領(lǐng)的涇原軍在過去的一二十天里面，也得了不少便宜，拿下了西賊主動放棄的韋州、割踏寨、清遠(yuǎn)軍城、萌井城、薄樂城、耀德城等多處緊要城池。而且因為西賊撤退的非常匆忙，根本來不及實行焦土作戰(zhàn)，不少地方連存糧都來不及燒毀，居住在韋州一帶的漢人百姓也大多留下來給趙佶當(dāng)順民了。

    而靈州、韋州（韋州也是西夏私設(shè)的州）又是西夏境內(nèi)少有的富庶之鄉(xiāng)，不僅人口眾多，而且還有不少世家大族。如果沒有足夠的時間清洗，根本不可能搞什么焦土。所以大宋的天兵一到，很快就挖出了大量的存糧。足夠讓大軍在靈州城下支撐上好一陣了！

    而且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夏末了，再過不久就是金燦燦的秋天。到時候，有塞上江南之稱的靈州就會變成一個巨大的糧倉了！

    至于挖透黃河大壩，來個以水代兵的招數(shù)，這回也不大好使了。因為這一回宋軍是在一再重創(chuàng)西賊主力之后，才包圍靈州的。所以西賊已經(jīng)沒有辦法在靈州城外活動，也就很難在特定的位置挖掘黃河大壩了——靈州城西倒有一段河堤可以給西賊去挖，不過挖了那里，第一個被淹的就是靈州城本身了。

    所以現(xiàn)在的靈州城，已經(jīng)是一顆熟透的果子，就等著高宣帥來摘取了。

    而高俅能夠得到的，似乎還不止一個靈州城。

    趙佶批準(zhǔn)高俅和西賊進(jìn)行談判的手詔，在一日前已經(jīng)被童貫的心腹陸謙送到了靈州城外的東關(guān)鎮(zhèn)大營。

    之所以會有這么一道手詔送到，是因為高俅在二十天前給趙佶上了一道密折，說是西賊和契丹派了使臣到靈州，愿意就割讓靈州以及降伏稱臣等問題展開和談。還說可以通過和談拿下靈州城，因此趙佶就順?biāo)浦?，給了高俅一道手詔，而且還在手詔上寫了自己的條件。一二三四五好幾條，就是那日在崇政殿上和蔡京、蘇東坡、武好古等臣子商量出來的條款。

    就的給乾順當(dāng)爸爸，還要教育乾順好好做漢人，做大宋臣的良臣云云的。基本上就是獅子大開口，至少在趙佶看來，是沒有什么可能全部達(dá)成的。不過他還是把這些條件告訴了高俅，好讓他去給乾順施加一定的壓力。

    呃，雖然界河商市那邊有張康國、蘇轍、林?jǐn)d這些“外交家”，可是高俅這邊有十萬以德服人的大軍……

    “李良民，你也看看吧?！?/br>
    高俅將陸謙帶來的天子手詔遞給了一個叫李良民的老頭，就是那個東關(guān)鎮(zhèn)的首富，幾百年前和乾順是一家子的老頭子。他現(xiàn)在是漢人了，還有了高俅給起的漢名，叫李良民，大大的良民啊！

    現(xiàn)在高俅就把自己的中軍擺在了李良民的莊園里面，還納了李家的兩個水靈靈的孫女做小妾。而且還讓李良民和他的兩個兒子在東關(guān)鎮(zhèn)——靈州城之間走動，當(dāng)個人rou傳聲筒。

    而在靈州城內(nèi)，西賊和契丹的使臣也早就已經(jīng)到位了。西賊派出的是個叫謀寧克任的官兒，契丹的使臣則是高俅的老對手蕭合達(dá)。這兩個使臣的分量都不大足，想來也談不成什么大事兒的……

    “宣帥，”滿臉堆笑的李大良民已經(jīng)看完了大宋天子的手詔，雙手捧著交還給了高俅，“天可汗的條件，西賊方面是不敢不從的……只是契丹人不會恁般好說話?。】峙?，恐怕談不成吧？”

    高俅一擺手，笑道：“談不成也沒關(guān)系，本宣帥是非常講理的。你明天就走一趟靈州，把天子的條件告訴謀寧克任和蕭合達(dá)，再和他們說，給他們十天，如果再不交出靈州城，本官就要揮軍攻打了！靈州，是肯定守不住的！”

    高俅和折可適的大軍這些日子也不是在干等，而是在搜集木料，打造攻城器械。再過十天就差不多了，到時候十萬大軍一起攻打，靈州城那是肯定守不住的。

    所以高俅也不會讓靈州城內(nèi)的黨項人無限期的拖延下去！

    ……

    趙佶的和談條件，很快就被蕭合達(dá)親自帶去了興慶府。

    “老郡王，察哥，你們怎么看？”

    “兀卒，宋主的條件的確是太苛刻了！不僅要銀、夏、宥、鹽、朔、韋、靈等七州之地，還要兀卒您稱臣認(rèn)爹，可真是欺人太甚……”

    老郡王耶律斡特剌摸著胡須，一邊說話，一邊轉(zhuǎn)著眼珠子，自然是在琢磨怎么給高俅挖坑了。

    實際上，趙佶開出的條件也出乎了耶律斡特剌的預(yù)料。要乾順稱臣認(rèn)爹，還要銀、夏、宥、鹽、朔、韋、靈七州是很自然的。但是要求乾順姓趙當(dāng)漢人，還要求西夏廢除自己的文字，改用漢字，還要黨項人全都用漢人的衣冠，學(xué)習(xí)漢人的儒學(xué)，漢化當(dāng)一錢漢，卻是耶律斡特剌沒有想到的。

    “稱臣、稱兒，在過去也不是沒有?！蔽飨牡奶珟熒袝钺兔不菀荒槕n郁，“可是要廢除俺們黨項的文字、發(fā)式、衣冠，還要興儒辦學(xué)，就，就好像在刨俺們的根了！”

    不就是刨根嘛！耶律斡特剌心想：這天可汗趙佶還真是夠狠毒的！不僅要給乾順當(dāng)?shù)?dāng)主子，還要改造和教育乾順……李世民都沒他狠啊！

    晉王察哥也從秦王川軍前帶兵回來了，這會兒真愁眉苦臉坐在大殿里面嘆著氣，聽到安惠的話語，便是一聲哀嘆：“不答應(yīng)的話，高俅肯退兵嗎？靈州是守不住的……城內(nèi)根本沒有多少兵馬，而且也不可能再往那里派兵了。而且靈州還是糧倉，等到秋后，高俅就不會為軍糧所困了。

    到時候他的大軍就會越過黃河，向興慶府而來了！如果俺們要打的話，就得馬上西遷去涼州了……”

    “大王，去涼州也保不住?。　笔捄线_(dá)說，“涼州距離靈州才多遠(yuǎn)？不過五六百里……如果糧食夠吃，高俅的大軍十天就能過去。”

    察哥就是一嘆。

    打不過?。?/br>
    從去年開始，黨項國族的鮮血就和噴泉一樣嘩嘩的往外流?。∑渲凶罹J的鐵鷂子和衛(wèi)戍軍，差不多都死了一茬半了。

    黨項國族又不是漢人，人口萬萬，能夠承受巨大的傷亡。黨項人撐死了就是百萬，刨去老弱婦孺，能夠出來當(dāng)兵的不過二十多萬。被乾順?biāo)麐屝×禾笳垓v了十幾年，壯丁少了好幾萬。仁多保忠那廝又拉走了至少一萬，在無定河畔的交戰(zhàn)中陸陸續(xù)續(xù)又沒了兩萬多，興州沙漠一戰(zhàn)又損失僅一萬多（不包括漢人），秦王川之戰(zhàn)中沒了幾千，陷在靈州、韋州沒出來的也上了萬。前前后后加起來，快十萬壯丁沒有了！

    而且沒了的這十萬壯丁，都是黨項人中最精華的人口，剩下的十萬壯丁可比不了！

    另外，除了人口的損失，裝備和軍用物資的損失也是驚人的。

    而且西夏的軍工重鎮(zhèn)向來在夏州和靈州，夏州的橫山蕃部工匠和靈州的漢人工匠，撐起了西夏三分之二以上的兵器甲胄供應(yīng)。

    現(xiàn)在這兩處都沒有了，西夏軍隊往后的武器裝備供應(yīng)都是個困難，還敢放開手腳大打？

    再說了，乾順、察哥手里能用的最多就十萬壯丁，再打沒了就不是當(dāng)不當(dāng)漢人，而是有沒有人可以當(dāng)?shù)膯栴}了。

    “難道是上天要我黨項滅族嗎？”乾順一邊哀嘆，一邊打量著契丹老郡王耶律斡特剌。

    “倒也不是沒有出路……”耶律斡特剌和蕭合達(dá)對了下眼神，然后道，“宋軍可慮者，唯有高俅一人。如果可以設(shè)計讓高俅和趙佶君臣相互猜忌，黨項就不怕沒有復(fù)興的機(jī)會了?！?/br>
    “可是寡人聽聞這高俅乃是趙佶的潛邸出身，極為受寵……”

    “受寵又如何？”蕭合達(dá)道，“大宋畢竟是重文輕武的，而高俅恰恰是個武夫……現(xiàn)在又有了擁兵自重的嫌疑，如果俺們再加把火，就不怕宋人不上當(dāng)了。”

    “是嗎？”乾順問，“蕭合達(dá)，你有何妙計？”

    “也談不上妙計，”蕭合達(dá)道，“只是請兀卒在高俅這邊忍辱負(fù)重，同時讓前往界河商市的使臣據(jù)理力爭。

    另外，兀卒您還可以送高俅一份厚禮。請他替您在趙佶跟前求官請地?！?/br>
    “請地？”乾順一愣，搖搖頭，“怎么可能？高俅又不呆傻，怎么可能答應(yīng)這事兒？”

    “請漢地高俅當(dāng)然不會答應(yīng)，但是您可以請大寶于闐國之地?。　笔捄线_(dá)道，“大寶于闐國乃是大宋的藩屬，在百年之前被回鶻黑汗王，天方教中國總督，宋國汗阿赫馬德攻滅。如果兀卒當(dāng)了大宋官家的臣子和兒子，請求已經(jīng)被敵人占領(lǐng)的于闐之地，又有何不可？而且黑汗回鶻的大王一直自稱桃花石汗，也就是宋國漢，又接受天方教主授予的中國總督一職，實在大逆不道，難道不應(yīng)該討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