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戩是一邊咒罵著武好古，一邊日夜兼程趕路的。他的咒罵當(dāng)然也是有道理的，本來他挺好一個入內(nèi)nei侍省都知，相當(dāng)于大內(nèi)總管的肥缺，躺著收錢的好差遣。就因為武好古不能體察圣意，被趙佶打發(fā)去河北監(jiān)軍了。

    好吧，監(jiān)軍就監(jiān)軍吧！沒準(zhǔn)能混出童貫的前程。可是誰也沒想到，他人才到大名府，就接到了趙佶讓進奏院的快馬加急送來的旨意。

    趙佶免去了武好古的河北路宣撫使一職，改任為海路市舶制置使，燕山路都部署，兼知界州事。這下楊戩的差遣也變了，不再是監(jiān)河北路軍務(wù)，而是經(jīng)制燕山路兵馬。

    經(jīng)制兵馬比監(jiān)軍的權(quán)力更大，理論上是和武好古的燕山路都部署在管轄范圍上相互重疊的差遣?？墒沁@個職位給童貫、譚稹這樣的軍事宦官也就罷了，他們真的能帶兵出陣。給楊戩有啥用？他要帶兵出陣不是去立功，而是去送人頭的。所以趙佶的這個任命，唯一的作用就是給武好古添堵，提醒武好古他的兵權(quán)是隨時可以被剝奪的！

    可是楊戩卻成了這場君臣博弈的犧牲品，從河北監(jiān)軍變成了河北宣撫司下的一路兵馬經(jīng)制，而且還是個空頭經(jīng)制，雖然有監(jiān)軍的權(quán)力，但是卻沒有監(jiān)軍躺著立功的好處。讓他怎么不恨得牙根直癢癢？

    不過恨歸恨，真的見到武好古的時候，楊戩還是不敢有半點造次，宣了圣旨后，依舊客客氣氣的給武好古道喜——武好古的差遣小了，可是本官卻升到了節(jié)度使，而且還是聽上去很牛逼的幽州節(jié)度使！

    這可比某某軍的節(jié)度使聽著大多了！說是節(jié)度使之首也不為過。

    而且武好古現(xiàn)在還是燕山路都部署，也就是負(fù)責(zé)指揮燕山路各軍作戰(zhàn)的最高將領(lǐng)，又加上一幽州節(jié)度使的銜，可真是太有想象空間了。

    在不明白真相的人們看來，趙佶似乎是想讓武好古成為幽州鎮(zhèn)的實職節(jié)度使??！

    所以楊戩給武好古道個喜，也不算挖苦人。

    “節(jié)帥，”楊戩接著便尊稱武好古為“節(jié)帥”，他說，“官家還有話要咱家相傳?！?/br>
    接著他又看了看武好古的左右。武好古明白他的意思，忙摒退了親隨幕僚，諾大的內(nèi)廳里面，就只有武好古和楊戩二人。

    楊戩笑道：“官家的意思是，如果節(jié)帥您不能運糧入開封，那么為了開封府的一百多萬生民所慮，就該同遼人和談了……哪怕賠上百萬歲幣，也總好過開封府餓死人吧？”

    “官家的意思是吃飯最要緊？”武好古笑著。

    “對對對，”楊戩點頭，“官家就是這個意思，民以食為天?！?/br>
    “明白，”武好古道，“明年春天結(jié)束前我能運200萬石面粉入開封府，保管餓不死人?！?/br>
    “什么？200萬石面粉？”楊戩一愣，“節(jié)帥，你上哪兒去弄那么多糧食？”

    “遼東道啊。”武好古回答。

    “哦，”楊戩明白了，“節(jié)帥是要和遼人議和？”

    “不議和?！蔽浜霉艙u頭。

    “不議和怎么從遼東道買糧食？”楊戩看著武好古，“節(jié)帥莫不是以為錢能通神？現(xiàn)在可是戰(zhàn)時，遼主不會連遼東道的官員都管不住吧？”

    “不給錢，”武好古笑道，“不給錢的……”

    “不給錢？”楊戩問，“不給錢怎么通路子？”

    “不通路子，”武好古道，“也不給錢！”

    “那你……怎么弄到那么多糧食？”楊戩看著武好古，一臉的懵逼。

    “去搶??！”武好古一本正經(jīng)地說。

    “搶！？”楊戩驚得半晌說不出話，“搶契丹人的糧食??？”

    “是啊?！?/br>
    “那可是契丹人！”

    武好古認(rèn)真地說：“當(dāng)今官家可是成吉思汗?。　?/br>
    “……”

    楊戩當(dāng)然不知道歷史上真正的成吉思汗又多牛逼了，都搶到歐羅巴去了，搶個把契丹人算什么呀？

    “都知放心好了，”武好古笑道，“二百萬石面粉不過三百多萬石麥子，能夠搶來的……本官麾下有天下第一強的戰(zhàn)船隊，遼東海岸何處去不得？”

    當(dāng)海盜??！

    “節(jié)帥，”楊戩搖搖頭，“我朝是禮儀之邦！”

    “但是民以食為天?。　蔽浜霉耪f，“官家的意思不是吃飯最要緊嗎？”

    “那也不能去搶啊……”

    “怎么不能搶？”武好古哼了一聲，“他耶律延禧能搶，咱們的成吉思皇帝就不能派兵搶糧了？而且又不是第一次搶了?！?/br>
    不是第一次？

    “節(jié)帥，這話可不能亂說?。　?/br>
    “怎么亂說呢？”武好古一笑，“你以為紀(jì)憶之帶回來的一千多萬兩真金白銀是哪兒來的？都是搶來的！”

    “啊，真是搶來的……”

    武好古笑著，“卡著三佛齊海峽的南心島和迦托訶城也是搶來的，今年春、夏兩季時，南洋巡檢司的兵馬還和三佛齊國一起搶了小半個爪哇島。捷報不是早就送去朝廷了嗎？”

    進攻爪哇島的戰(zhàn)爭從去年冬天就開始了！

    不過相對和遼國發(fā)生的沖突，這不過是一場“微不足道”的戰(zhàn)爭，不過是搶到了一萬多平方公里肥沃的不像話的土地罷了。所以朝廷上也沒什么人在意，隨便給了點賞賜就算了事兒。根本就沒有人意識到，在爪哇島上的領(lǐng)地，將會對華夏的未來產(chǎn)生多大的價值。

    “這這這……”楊戩聽了武好古一番胡言亂語，都有上去抽武好古一嘴巴的沖動了。

    好端端一個禮儀之邦，就被這個jian臣搞成了強盜之國。怪不得武好古的兵馬那么兇，一下子就砍了幾千個契丹人的腦袋瓜子，原來他們和契丹人一樣，都是當(dāng)強盜的！

    “官家還叫你趕緊出兵去解救鐘傅的五萬大軍！”楊戩看了眼武好古腰帶上掛著的寶劍，終于強忍住了怒火，“節(jié)帥，這事兒可關(guān)系到河北戰(zhàn)局成敗的！”

    “什么？救鐘傅??？”這回輪到武好古發(fā)愣了，“可鐘傅早就以身許國了……”

    “死了！？”楊戩瞪著眼珠子，“五萬大軍就這樣沒了？”

    “哪有五萬大軍？都知沒聽說過吃空額嗎？鐘傅麾下不過萬余戰(zhàn)兵，老弱還占了半數(shù)。”武好古道，“在安陽口鋪苦戰(zhàn)了一日一夜，全軍覆沒了。鐘傅本人，也殺身成仁了?！?/br>
    “這消息可準(zhǔn)嗎？”

    “準(zhǔn)！”武好古道，“是遼國的密使，南京道警巡使張覺告訴我的?！?/br>
    “遼國的密使？”楊戩終于聽到一點好消息了，“遼主要和咱們議和嗎？”

    “哦，”武好古道，“獅子大開口，要百萬緡歲幣，還要一次給三百萬的賠款。已經(jīng)給我攆走了！”

    “攆走了！？”楊戩猛的站了起來，跺了跺腳，“節(jié)帥??！你怎不問問天子的意思?。俊?/br>
    武好古一擺手：“天子的意思我知道！他要我克服燕地，還許我事成后封王的！如今又封我做了燕山路都部署和幽州節(jié)度使，不就是為了能讓某專心收復(fù)燕地嗎？”

    “能收復(fù)？”楊戩看著武好古胸有成竹，也有點吃不準(zhǔn)了。

    “能??！”武好古一笑，“肯定能?。⊙嗨募抑械娜?，還有僅次于燕四家的平州張家都說好了……一家給一到兩個觀察使州！

    另外，我還派了工兵去幫生女真部打高麗人，等高麗人兵敗，生女真就會起兵響應(yīng)咱們的！到時候耶律延禧就是腹背受敵，燕地豪強再趁機起兵，別說燕云之地，就是遼西、遼東也能占一點的?！?/br>
    武好古笑吟吟看著目瞪口呆的楊戩，“楊都知，不世之功啊！你我一人一半如何？”

    ……

    武好古和楊戩眼看就要撈到不世之功的時候，新任的河北路宣撫使兼大名府路安撫使，判大名府許將，卻是完全傻眼了。

    一個那么大的爛攤子怎么就丟到自己頭上了？

    “憶之，你看這事兒可怎么辦？遼軍不僅占了定州，還在猛攻保州，安肅軍和廣信軍眼看也難保了。而高陽關(guān)路和真定府路攏共就四將新軍，戰(zhàn)兵不過萬余。大名府路干脆沒有新軍，只有少量的禁軍、廂兵和團練……靠這點兵馬還要去救那個不知死活的鐘傅，這仗可怎么打啊？”

    紀(jì)憶也是苦苦一嘆，之前河北宣撫司的布署不是挺好的？將保州、安肅軍、廣信軍的守軍撤出，重新布署到南易河和滹沱河沿岸。這樣在兩河封凍之前，至少有幾個月時間，大半個河北路都是安全的，可以安心組織團練軍。等到冬季時，十萬二十萬團練也有了！到時候至少有守城的能力，可是現(xiàn)在……

    “還是得守住南易河和滹沱河沿岸??！”紀(jì)憶想了想，“從高陽關(guān)路抽一個將去守永寧軍和深州吧。另外，相州團練辦得不錯，可以先調(diào)到真定府和祁州南面應(yīng)急。下官已經(jīng)讓人送了五百萬緡錢去界河商市，訂購紙甲、弩機、長槍、刀盾、戰(zhàn)馬，并且雇傭效用士。很快會有東西運來的，到時候先給相州軍便是了。

    另外，大名團練也得抓緊??！不如就請潘家、向家出面吧。他們都是皇親，在大名當(dāng)?shù)匾灿新曂?，?yīng)該可以一呼萬應(yīng)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