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牧箴窩在沙發(fā)上打電動，電視上還放著一部頗有年代的經(jīng)典老片。他手指如飛地在手機螢?zāi)簧宵c著，力求fullbo。

    剩下最后二十幾個鍵時公寓地門鈴?fù)蝗豁懥似饋?，顏牧箴給嚇得愣了兩秒，幾個按鍵刷刷地跑過，又一次失敗。

    「靠！」顏牧箴大罵了一聲，但沒有自暴自棄，繼續(xù)點著螢?zāi)簧系姆綁K。

    門鈴聲過了十秒左右后又響了一次，顏牧箴看了一眼成績后負氣地想著裴思淺怎么不在家，他根本不想動。

    ……等等，不會是裴思淺忘記帶鑰匙吧？

    想到這點的顏牧箴連忙跳了起來，因為維持同個姿勢太久的骨頭不堪負荷似的地發(fā)出聲音。顏牧箴齜牙咧嘴地走到門口，拉開了大門：「你怎么搞的啊？還忘記帶鑰匙——」

    話沒說完他就卡住了，外頭站著一個女孩子，微捲的頭發(fā)長過腰，穿著荷葉邊洋裝、長靴和羊毛披肩，手上提著一個紙袋，見到顏牧箴時愣了一下，接著禮貌地問道：「不好意思，打擾了，請問裴思淺在嗎？」

    「……」顏牧箴維持著他那亂七八糟的形象——皺巴巴的居家t恤、鳥窩頭、赤腳，就這樣站在女孩子面前。

    幾秒后他才回過神，看著對方的臉氣先消了一半，喔了聲：「去上班了?！?/br>
    也是滿奇怪，現(xiàn)在都快要十點了才登門拜訪，不帶這樣的吧？誰大晚上的來按別人家電鈴？

    「啊……可以告訴我地點嗎？」女孩子顯得有些焦急，「我難得有空，想說過來看看他……地址是他給我的，我沒想到他不在……」

    顏牧箴的思維其實也不覺得一個人在完全沒有連絡(luò)的情況下跑到另一個人家有什么問題，他應(yīng)了聲，問道：「你是他的誰？」

    女孩子看了看顏牧箴，語帶保留地道：「他小時候的朋友?！?/br>
    顏牧箴完全沒有那個心眼，心直口快地就說了：「之前孤兒院的？」

    女孩子睜大了眼睛，旋即點頭，對對方冒犯的語氣也沒什么不滿?！甘??！?/br>
    顏牧箴看了女孩子半天，「你叫什么名字？」

    「羅臻橘?！箤Ψ綉?yīng)道，「那個……」

    「我?guī)闳グ?。」顏牧箴拿起玄關(guān)旁衣帽架上的夾克，「他在附近便利商店打工?！?/br>
    順便去買個消夜，他好久沒有去裴思淺那間超商逛過了，去看一下，然后把人帶給裴思淺，告訴對方他還是有在在意他的，不是只把他當(dāng)工具人。

    「這樣啊，謝謝你。」羅臻橘笑了開來，「我住在北市，之前也有來找過他幾次，不過都是約在外面的餐廳，然后前幾天我去南市，今天回程的火車所以順便來看看?！?/br>
    顏牧箴還是不太能理解，于是喔了一聲。

    「說起來上次來好像也有半年了吧……」羅臻橘用有些懷念的語氣說道，他跟裴思淺其實也不常聯(lián)系，社交軟體是有的，但僅限于逢年過節(jié)一些祝賀，倒不太常聊天?！改闶撬矣寻?？他有對象了嗎？」

    顏牧箴沒經(jīng)過腦子，直接回道：「喔，有男朋友了?！?/br>
    羅臻橘：「……」

    她大張著眼睛，顏牧箴這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好像說錯話了，他這幾天動不動就調(diào)侃裴思淺工作的目的是要和「男朋友」見面，又在跟「男朋友」講電話，裴思淺都微紅著一張臉要他別亂說，但顏牧箴還挺來勁的，于是這會兒不小心就順嘴了。

    羅臻橘臉上都是不敢置信，有些不可思議地道：「男……男朋友？」

    顏牧箴決定將錯就錯，于是云淡風(fēng)輕地道：「對啊，在當(dāng)警察，長得可帥了，前陣子他們還一起去看電影……」

    他偷瞄著羅臻橘的反應(yīng)，原本想著會不會是一個青梅竹馬突然空降的狗血戲碼，卻只見羅臻橘若有所思地喔了聲，「這樣啊……」

    好平淡的反應(yīng)，顏牧箴嫌無聊，于是又加油添醋了幾句。

    公寓離超商不遠，裴思淺看到兩個人時還很驚喜，「牧箴你怎么來了……啊！小臻！」

    「嗨，思淺。」羅臻橘笑盈盈地向他打招呼，「好久不見?！?/br>
    「我買消夜?！诡伳馏鸬截浖芮盎瘟艘蝗?，拿了兩包餅乾去給裴思淺結(jié)帳。

    「你還親自過來喔，好稀奇?！古崴紲\拿了顏牧箴的卡出來刷，有些詫異地道，「我以為你會直接塞地址。」

    顏牧箴翻白眼，「對啊，看我多關(guān)心你，感謝我。」

    裴思淺失笑：「好，謝謝。」

    羅臻橘看兩個人在說話，于是先站到了一旁，裴思淺在心里想著顏牧箴果然還是不會分主次，把人帶到了結(jié)果又霸佔住了不知道是在干嘛。顏牧箴下巴點了下羅臻橘，問道：「真的是以前孤兒院的？」

    裴思淺點點頭，「她是少數(shù)過了十歲之后還有人肯收養(yǎng)的，上國中之后才被領(lǐng)養(yǎng)?！?/br>
    「是喔……」顏牧箴若有所思地喔了一聲，越過柜臺揉了一把裴思淺一頭小捲毛，看對方完全不反抗的表情嫌棄地嘖了一聲，「隨便啦，我回去了。」

    裴思淺向他揮揮手，顏牧箴對一邊的羅臻橘招呼了聲，后者拿著兩個鋁罐遞給裴思淺，「最近還行吧？」

    「嗯，很好啊。」裴思淺笑著點點頭，「倒是你，怎么這么晚還過來？」

    一個男人與顏牧箴擦身而過，他下意識地看了一眼，長得還挺帥的，穿的一身黑，可不知為何有點眼熟。

    顏牧箴思考了半天，靠了一聲，那就是裴思淺的那個「男朋友」??！

    楚臨迦進便利商店時看到柜檯前有個女孩子正和裴思淺聊天，心好像給微微扎了一下。裴思淺雖然有朝他招了招手，可沒有那聲一直以來都會聽見的楚先生晚上好。

    羅臻橘回頭看了一下，但楚臨迦剛好被貨架擋住了，她只好又轉(zhuǎn)回來，簡單地向裴思淺說了下她這幾天的行程，然后只訂到了晚上的高鐵票所以這順路就變得不是那么合時宜云云。

    便利商店不大，于是羅臻橘的話楚臨迦聽去了六七成，心情頓時更不好了，這怎么聽都是特地來看人家的吧？

    雖然他也沒資格說什么。

    裴思淺邊聽邊點頭，接著就聽羅臻橘話鋒一轉(zhuǎn)：「我剛才聽你那個室友說……你有男朋友了？」

    裴思淺把其中一個鋁罐直接給摔了。

    楚臨迦僵在冰箱前面。

    男……朋友？

    裴思淺下意識就先瞄了楚臨迦的方向一眼，發(fā)現(xiàn)看不到后連忙開口辯解：「沒有啊，顏牧箴說的？我沒有，我沒對象，我單身了二十三年你不知道嗎？」

    「是嗎？」羅臻橘不知道問題出在哪里，還以為裴思淺是不好意思承認，疑惑地道：「他說你男朋友在當(dāng)警察，你一天到晚都在說他，前陣子還一起去看電影……」

    楚臨迦身體越來越僵，這話聽起來怎樣都不太對??？怎么回事？

    「沒有，真的沒有，等等小臻你先別說了……」裴思淺簡直都要給羅臻橘下跪了，他這朋友從小到大都少一根筋，完全不覺得在這種場合說這些有什么不妥，就和她不覺得晚上十點一聲不吭地跑到朋友家有什么不對一樣。裴思淺臉紅得能滴血，「我跟他就是朋友……我室友喜歡開玩笑，你下次別聽他說什么都當(dāng)真?！?/br>
    「這樣喔？」羅臻橘滿腹疑惑，但也總算看出裴思淺不太肯說這個話題，于是把那個紙袋拎到柜檯上，「這給你，我從南市買回來的。」

    「……謝謝?！古崴紲\現(xiàn)在不是很想知道楚臨迦聽去了多少，光對方的反應(yīng)他就想都不敢想了，總覺得對方搞不好以后會換地方買消夜。

    羅臻橘聳聳肩，「再見，之后再聯(lián)系。」

    裴思淺僵硬地點頭，「……再見?！?/br>
    他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往冰箱的方向看，可以稍微看到楚臨迦的半邊身子，對方還站在那兒，看起來像是又犯選擇障礙的樣子。

    楚臨迦覺得自己腦子要打結(jié)了，他特別想搞清楚怎么回事，但那代表勢必得和裴思淺說話，可他現(xiàn)在又特別怕跟裴思淺說話會得到的任何答案。

    裴思淺又何嘗不是忐忑不已，他等了大概五分鐘，楚臨迦才磨磨蹭蹭地拿了一個微波包裝過來，一言不發(fā)地放在柜檯上。

    裴思淺小心翼翼地去看楚臨迦的臉色，「楚……先生？」

    楚臨迦嗯了一聲，有些心不在焉的，裴思淺一看，好的，是面無表情版的楚先生，代表他現(xiàn)在心情不好。

    裴思淺賠著一張笑臉：「……楚先生需要知道完整的事情經(jīng)過嗎？」

    楚臨迦眉毛微微動了動，表情倒沒有那么緊繃了，點了點頭。

    「是我室友開玩笑，他說我平常都不會和人出去，唯獨赴你的約，然后還說你邀我看鬼片動機不單純，一定是對我有意思?！古崴紲\越說越順，把鍋全都推到了室友頭上。反正這種玩笑其實很常見，高中那時候兩個男生膩歪一點大家也會亂開玩笑，這么說應(yīng)該沒有問題?！溉缓缶昧酥灰以诟阏f電話，掛了之后他就會問說是不是男朋友打來……」

    裴思淺洋洋灑灑說了一大堆，一邊還偷看楚臨迦的反應(yīng)?？珊笳叩谋砬閺念^到尾都是同一號，看不出有沒有什么想法。

    「……就是這樣?！古崴紲\做了總結(jié)，「至于剛才那個女生是我以前的朋友，我室友帶她來找我，就這樣?！?/br>
    他像匯報似地說道，完了后小心翼翼地問了句：「……楚先生你生氣了嗎？」

    楚臨迦搖搖頭，他剛才比看電影那回還緊張，各種詞句文法在腦子里排列組合，最后變成沒有經(jīng)過思考的一句：「……你室友沒開玩笑，我是喜歡你才邀你的沒錯?！?/br>
    裴思淺：「……」

    楚臨迦聽到自己說了什么時已經(jīng)晚了，無法補救的千言萬語最后化作兩個字：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