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覺濤嚇了一跳，連忙收回視線，敷衍了蘇辰幾句，掛斷了電話。

    保姆車內(nèi)一下變得極端安靜，只得輕微的車輛行駛聲空曠回蕩，額頭寬闊的“槍王”黃克重又閉上了眼睛，仿佛未曾醒來，但章覺濤卻隱約聽見了一聲嘆息。

    …………

    雷放回到住處，坐于沙發(fā)，將兩條腿都架在了茶幾上。

    休息片刻，他拿出手機，給莫婧婷發(fā)了條微信：

    “我在吳越會看見樓師叔了?！?/br>
    莫婧婷正好無事，疑惑問道：

    “他去那里做什么？”

    雷放按著語音鍵道：“聽說是借用極地實驗室?！?/br>
    “小師叔快要重返職業(yè)武道圈子了，借助極地實驗室清除隱患，調(diào)整狀態(tài)，很正?！蹦烘靡惨哉Z音做出猜測。

    雷放沉默片刻，忽地唏噓道：

    “有的時候，我真佩服樓師叔，換我受了這種一年才勉強康復(fù)的重傷，整整一年啊，中間又有各種后遺癥，各種媒體的揭傷疤，我說不定早承受不住，自暴自棄了?！?/br>
    這樣的傷勢，要想真正走出來，沒有超強的意志和堅持不輟的錘煉，肯定不可能！

    莫婧婷笑了一聲：“你別用這種語氣說小師叔好不好，他就算耽擱了一年，也是未滿二十三歲的四品丹境，還有足足七年去沖擊外罡，去躍過龍門?！?/br>
    她本想順口打擊雷放幾句，但又強行忍了下來。

    “是啊，這就是當(dāng)世天驕的底子?！崩追鸥袊@了一句，“也不知道這次受傷會對樓師叔將來造成什么影響。”

    “再有影響，花個幾年也能彌補回來吧……小師叔還有整整七年?！蹦烘貌惶_定地回答。

    …………

    “槍王”黃克的別墅，懶得回家的鄭瑜和錢啟越師姐弟也在說著樓成的事情。

    “他怎么突然就出現(xiàn)在會里？”鄭瑜微皺著眉頭，低語說道。

    這一年來，樓成的身影幾乎消失在了大眾眼前，就連微博都十天半個月乃至更久才發(fā)一條，很多事情，都是通過旁人輾轉(zhuǎn)，才被報道出來，給人一種他沉得很深很深未必還會再現(xiàn)的感覺，誰知，一下在吳越會遇見了！

    娃娃臉的錢啟越略顯迷茫地反問：“不是說借極地實驗室嗎？”

    “看來他確實要不了多久就會回歸職業(yè)武道圈子了……”鄭瑜微不可見地點頭道。

    “嗯，不知道他現(xiàn)在還有幾成水準(zhǔn)……”錢啟越好奇地猜測著，“那樣的重傷，據(jù)說長期存在后遺癥，哪怕身體徹底康復(fù)，實力也不是一年半載能重回巔峰的?！?/br>
    鄭瑜端起水杯，喝了一口，贊同道：“而且能打職業(yè)賽和身體徹底康復(fù)又是兩回事?！?/br>
    她放下杯子，忽又說道：

    “不過嘛，樓成還很年輕，還有充裕的時間解決后續(xù)問題，還有足夠的年限嘗試躍過龍門，說起來，比我，比你，希望都要大。”

    “沒辦法，人比人氣死人。”錢啟越認同師姐的判斷，攤手自嘲了一句。

    這就是當(dāng)世天驕，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鄭瑜本待再言，眼角余光忽地看見隔壁露臺之上立著一道人影。

    她定睛一瞧，驚愕低語道：

    “師父！”

    錢啟越循著她的視線望向窗外，果真看見“槍王”黃克立在露臺邊緣，幾乎融入了黑暗，沉默地眺著遠方。

    “師父怎么了？”錢啟越迷惑低語。

    自家?guī)煾赶騺砥鸬迷?，睡得也早，這個點，他早該上床了！

    鄭瑜收回視線，不敢再瞧，一頭霧水地搖了搖腦袋。

    …………

    接下來的二十多天里，樓成每隔三到四日去一趟吳越會，使用極地實驗室輔助練功，逐漸承受著越來越低的溫度，剩下的時光，他上午參悟絕學(xué)，下午和晚上陪嚴喆珂游山玩水，閑逛陌上，探索各種美食，或者將本身修煉筆記里不涉及宗門秘傳的內(nèi)容分享給小仙女，畢竟大家走得都是平衡成丹的“宇宙星空”之路。

    這樣的日子美好而充實，轉(zhuǎn)眼便接近了八月底，“冰部”外罡篇的九門絕學(xué)，樓成皆已初步掌握，當(dāng)然，所謂的初步掌握就是可以離開密殿離開觀想圖修煉，除了基礎(chǔ)深厚的“萬載冰壁”“洞敵冰心”“冰魄神光”和“浩瀚星空.絕對冰寒”四式，剩下都得兩三個月才能入門。

    外罡的修行，任重而道遠。

    這一日，下午時分，極地實驗室內(nèi)，外層cao控間的監(jiān)控屏幕上顯示著里面的溫度：

    零下一百三十六度！

    這不是非常駭人聽聞的數(shù)據(jù)，因為目前在職業(yè)賽有錢勢力中呈普及化趨向的超低溫冷療系統(tǒng)就可以輕松達到，但接受治療或藉此恢復(fù)疲憊的使用者只能待很短的時間，如果超過，會有生命危險。

    而此時此刻，監(jiān)控數(shù)據(jù)顯示，“極地”已維持了二十七分鐘！

    樓成站在冰冷剛硬的銀白地板之上，心臟跳動得異常激烈，噗通噗通噴薄出熱血，帶著些許火勁，游走于全身，他只覺這樣的維持只要稍慢半拍，或許自己就會從肌rou開始，一個細胞一個細胞地凍結(jié)，成為名副其實的冰雕。

    他的精神已是慢慢縮回，眼睛也無力睜開，四周一片黑暗，寒冷至極的黑暗。

    這個時候，樓成便仿佛真正地站在了宇宙當(dāng)中，身體揮灑著光與熱，試圖照亮一域，溫暖生命，如同恒星，兩者維持著微妙的平衡。

    冰寒才是永久，黑暗方為歸宿，所有的灼熱終將熄滅……樓成心里忽然冒出這樣的念頭，抬起快僵化的右手，按了要求打開密封門的圓鈕。

    少頃，他靠著自身的力量，走出了“極地”。

    噗通！噗通！噗通！他心跳得愈發(fā)劇烈，讓身體從幾乎凍僵的狀態(tài)里緩慢而平穩(wěn)地復(fù)蘇，體內(nèi)的疲憊似乎都隨之排出。

    緩了過來，樓成要了自身的數(shù)據(jù)報告，洗了個熱水澡，換上了干凈清爽的衣物——每一位使用極地實驗室的武者都會留下被監(jiān)控到的數(shù)據(jù)，但這關(guān)系秘密，實驗人員無權(quán)查看，除非得到本人允許。

    從第二次開始，蘇辰就不在外面等待，快結(jié)束時才會過來一趟，今天，樓成提前結(jié)束，沒嘗試更多次，因此他一個人緩步穿過吳越會大樓的回廊，走出了這安靜清涼的地方。

    門口，一輛火紅色的轎車搖下了車窗，露出了嚴喆珂宜喜宜嗔的秀美容顏，她抿嘴一笑，俏皮揮手：

    “嗨，一個人嗎？”

    小仙女模仿搭訕模仿得一點也不像……樓成搖頭失笑道：“你該這么說，嗨，約嗎？”

    嚴喆珂眸光流轉(zhuǎn)，橫了他一眼，狠狠拍了下身邊座位道：

    “上不上車！不上我走了??！”

    今天是他們返回秀山的日子。

    “這是霸王約啊。”樓成繞到另外一邊，拉開車門，坐了上去，至于行李，當(dāng)然早就收拾放好。

    …………

    回到秀山，小兩口各歸各家，樓成剛掏出鑰匙打開大門，就聽見了老媽的嘮叨：

    “你這個鬼娃娃，去旅行遇到危險也不說回家，跑去吳越待那么久做什么？”

    樓成輕笑道：“我這不是突破了嗎？去宗門穩(wěn)固境界，修煉新的功法?！?/br>
    是的，我現(xiàn)在與“天地”的聯(lián)系穩(wěn)定，已是貨真價實的外罡！

    “突破？”齊芳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

    倒是正漫不經(jīng)心換臺的樓志勝一下抬頭，顧不得推動下滑的金絲邊眼鏡，愕然脫口道：

    “你外罡了？”

    哪怕普通人家，經(jīng)過這么多年耳濡目染，也知道“魚躍龍門”的意義！

    “你外罡了？”齊芳復(fù)讀機般跟隨問道。

    這才出去旅個行的工夫，就成外罡了？

    “對啊?！睒浅尚Σ[瞇將新背包丟在沙發(fā)上，把前因后果向父母講述了一遍，當(dāng)然，略去了太過刺激驚嚇的部分。

    “哈，不錯，不錯。”齊芳太過激動，即使絞盡腦汁，也只想出這么一個詞。

    樓志勝端起專屬保溫杯，以抿茶掩飾自身的心情，可他喝了半天也只喝到茶葉，剛才忘了加水。

    “不錯?！钡搅俗詈?，他齊芳附體，只說出來這么兩個字。

    等到情緒稍有平復(fù)，齊芳關(guān)切問道：

    “成子，你都外罡了，還回龍虎俱樂部嗎？”

    “回啊?！睒浅尚廊徽f道，“前段時間，龍王專門打電話來問過，我答應(yīng)了?！?/br>
    沒有任何的猶疑，只說境界穩(wěn)固，冰部“外罡篇”初步掌握后便去，到時候再談合同。

    “這樣也好，這樣也好。”樓志勝唏噓道，“我前兩天碰見汪家小子，他出來快半年了，在高汾哪個商場周圍開了家秀山特色小吃店，生意說是還不錯，大城市也沒人收保護費，多的時候一天能賣兩三千，少的時候也有一千出頭，你們啊，都長大了?！?/br>
    聽見汪旭的情況，和他聯(lián)絡(luò)不上的樓成深感欣慰：

    “這樣挺好，挺好。”

    …………

    八月三十日晚上，嚴喆珂閨房內(nèi)。

    小兩口蓋著一床空調(diào)被，說著明天各奔東西的事情。

    “你現(xiàn)在都外罡了，簽證會不會很困難？”嚴喆珂眼眸上轉(zhuǎn)，略顯擔(dān)憂地說道。

    樓成輕笑了一聲道：

    “我問過了，還是能簽的，就是不能沒事就過去，每次也不能停留太多天。”

    因珂小珂同學(xué)明天就將返回康城，他得到岳父和岳母大人允許，留宿客房，趁著夜黑風(fēng)高，仗著自身境界，他偷摸著睡到了媳婦這邊。

    “嗯，我會珍惜每個假期的！”嚴喆珂輕咬了下粉唇道。

    經(jīng)歷了這么多事情，他們對彼此都相當(dāng)篤定。

    翌日，送別了小仙女，樓成來到國內(nèi)出發(fā)大廳，于下午三點抵達花城，沒通知俱樂部的助理來接。

    他背著行囊，打了輛出租，穿過既熟悉又陌生的街道，再一次出現(xiàn)于龍虎俱樂部外面，這里的景色像是從未改變。

    付了錢，站到門口，樓成深深看了一眼“龍盤”與“虎踞”匾額，微笑著邁開步伐，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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