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少年無憂愁
她這話倒未說錯,形骸霎時無言以對。也是他為人稚嫩,尚無大人的圓滑,否則也不會被質(zhì)問的啞口無言,當(dāng)場人人都瞧出他心里有鬼。 安佳嬌軀發(fā)顫,回憶這些時日來這二人與自己相處的許多遭遇,委實太過湊巧,似乎他們到了哪里,哪里就有災(zāi)禍亂象。而這兩人身負冥火,功夫怪異,確實不假。她越想越怕,心驚rou跳,幾乎被這兩人的jian險毒辣嚇破了膽,又想道:“幸虧我及早看穿孟行海的真面目,與他吵翻,不然真嫁給了他,今后豈不是一場殺身之禍?” 派若何問道:“孟行海,你說,吳去病人在哪里?是不是逃回龍國去了?” 形骸縱然心胸再如何寬廣,對塔木茲與紅爪再如何感激,到此地步,對麒麟海海民也已全無好感。他怒極反笑,道:“是啊,是啊,他們逃走了,你們再也找不到他們,我龍國也不會輕饒你。派若何,你長年累月派人假扮海盜,掠奪我龍國沿岸,更是濫殺無辜,忠jian不分,遲早會遭報應(yīng)!你還記得哀釋兒師太么?她全家老小在天上看著你呢!” 派若何勃然大怒,道:“給我打斷他的腿!” 許素貂拿一根熟銅棍,轉(zhuǎn)了個圈,喀喀兩聲,斷了形骸腿骨,形骸痛的大叫,心里卻不慌張:“區(qū)區(qū)腿骨,斷后復(fù)合,不過片刻間的事?!?/br> 派若何又道:“將此二人身邊事物取走,押入大牢!大刑伺候!” 形骸暗呼不好:“師兄的玉帶要是不見了,咱們?nèi)绾谓舛??”一轉(zhuǎn)眼,卻見沉折那玉帶早不翼而飛,看來塔木茲這玉帶甚是奇妙,并非單單有治傷之能,沉折已用口訣將其掩藏起來。 老牛頭嘆道:“派女王,此二人是龍國與盜火徒極為看重的人物,既然如此,倒是不可狠手加害,酷刑加身,否則龍國震怒,盜火教教主親至,可別鬧得不可收拾。還是留下來為人質(zhì)的好。” 派若何頓時明白,粗聲喘氣,平復(fù)怒火,道:“將這兩人用‘桃林散甲鎖’鎖住?!蹦翘伊稚⒓祖i是她寶庫中兩件奇特枷鎖,極為堅固,難以掙斷。 形骸又感不安:“若穿上后難以脫困,又該怎么辦?”望向沉折,沉折仍一副膽戰(zhàn)心驚的模樣。 形骸未有兵刃,沉折的蒼龍劍被奪走,那桃林散甲拿來后,形骸一瞧,竟是兩件黑鐵鱗甲囚衣,他又驚又喜,心下暗笑:“這可是賊爺爺遇上賊祖宗,偷到自家了,這黑鐵鱗甲縱然牢固,穿在我身上,跟一絲不掛無異?!?/br> 許素貂雙手一拉,咕嚕咕嚕,也令沉折脫臼,又喚來密堂衛(wèi),將兩人押往宮中黑牢。 那黑牢乃是一石頭堡,厚重嚴(yán)密,里頭漆黑無光,來到一黑鐵牢籠前,獄卒將兩人推了進去,馮玉計現(xiàn)身喊道:“這兩人乃是要犯,不可用刑,但要逃跑,格殺勿論?!?/br> 獄卒頭領(lǐng)笑道:“馮四爺,您放心,穿了桃林甲,來到獄門關(guān),守著黑牢衛(wèi),就算三頭六臂都跑不掉?!?/br> 許素貂道:“泰老五,就你會說話,陛下多調(diào)了兩百人來此,決不可疏忽大意,不然你們都要掉腦袋?!?/br> 眾獄卒聞言一驚,這才不敢嬉皮笑臉。 馮玉計笑道:“老許,放心,這兩人斷足斷手,加上這法寶枷鎖,豈能逃脫?” 許素貂哈哈大笑,道:“老馮,你這番立下大功,重賞如何不提,今后也必受咱們女王倚仗,該不該請兄弟我喝酒?” 馮玉計得馥蘭囑托,其實暗中與馥蘭聯(lián)絡(luò)好了,要將此二人交到馥蘭手中,心里盤算,滿口答應(yīng)道:“光喝酒怎么成?我請老許去龜仙樓,找姑娘一夜風(fēng)流,來一場離世登仙?!?/br> 兩人齊聲大笑,結(jié)伴而去,只聽得眾獄卒艷羨不已。 獄卒在牢前嘲弄兩人一番,待到深夜,無精打采,又想著這重重防護,果真萬無一失,遂放松下來,怠慢偷懶,不再時刻緊盯。 沉折輕念口訣,左手一張,那玉帶忽到了掌心,形骸低聲問道:“師兄,這是怎么弄得?” 沉折道:“這玉帶可變化為諸般形狀,又可召之即來,我先前將它變作杯子,藏在桌上。” 形骸嘆道:“大師法力,實在神通廣大,難以估量?!?/br> 玉帶上綠光閃動,沉折先替形骸解了毒,看那光圈淡了不少,再替自己療毒,兩人功力盡復(fù)。形骸運放浪形骸功接上腿骨,周身黑鐵骨稍動,已將那桃林散甲去除,再替沉折松開枷鎖。那一眾獄卒背對兩人,半睡半醒,竟全無知覺。 形骸暗想:“若是在我龍國,軍紀(jì)定然森嚴(yán)無比,豈會有如此破綻?派若何號稱明君,其實也只不過會玩些陰謀詭計罷了,并無治軍鐵腕。不過如此也好,咱們不必多傷人命。” 他掌中伸出冥虎劍,黑鐵欄桿宛如花瓣,一碰既碎,全無聲響,兩人走出牢籠,形骸摸出一截黑鐵骨,交給沉折,沉折微微一笑,手腕一振,施展暗器功夫,那黑鐵骨在每個獄卒靈臺xue上一碰,這二十多人立時動彈不得。沉折曾多次施展此暗器點xue的神功,形骸卻覺得他這一次手法最是精彩。 形骸道:“師兄,得把蒼龍劍取回來,那是咱們掙來的。” 沉折搖頭道:“不必!”凌空一抓,金光煌煌,蒼龍劍已橫在掌心。形骸大感稀奇,問道:“這寶劍怎地也召之即來?你從哪兒學(xué)的?” 沉折道:“我也不知,自然而然就會了。似乎這陽火功與這蒼龍劍同響共鳴,兩者不可分割?!?/br> 形骸甚是驚嘆,又想:“不過我這冥火也不比你這陽火差了?!?/br> 兩人議論少時,找兩個瘦弱獄卒,對換衣物,將那兩人扔入牢里,朝外走去,外頭獄卒雖多,可都是新調(diào)來的,彼此不熟,里頭又陰暗,倒也無人留意,更無人想到那囚犯正大搖大擺而出。形骸本打的是奪路而逃的主意,此時才知自己想的多了。 出了樓層,兩人施展輕功,避開重重守衛(wèi),跳入御花園,又擊倒兩個侍衛(wèi),換上侍衛(wèi)服飾,稍嫌寬大,但并不如何顯眼。在宮中走了一盞茶功夫,來到一處園林,形骸看見滿眼花海,一座小亭,精巧座椅,不由身子一頓,想起與安佳在此爭辯場景,心頭一陣惆悵。 他或許永遠都不會回來,也永遠再不會見到安佳。 這時,忽見三個窈窕纖細的身影走過花叢,來到這小亭中,形骸認出正是安佳與她那兩個小宮女,安佳神情凄然,鼻子一抽一抽,哭的梨花帶雨。那兩個小宮女在旁勸她道:“金爪公主,你莫要哭了,陛下本就不會殺那兩人。你若執(zhí)意為那兩人求情,只怕還會連累自己呢?!?/br> 形骸黯然想道:“安佳她...還想為咱們說項?” 安佳抱頭哭道:“我腦子好亂,我腦子好亂,我一閉上眼,就想到我與他們兩人患難與共的日子,我分不清真假,可我覺得...若是我....不替他們求母后,我就是不講義氣,卑鄙無恥的小人?!?/br> 形骸低下頭,心頭深深不安,他想道:“我和師兄若就此一走了之,安佳會不會受到牽連?” 會的,會的,派若何若發(fā)起脾氣,是個刁蠻狠毒的瘋婆子。 那該怎么辦?那該怎么辦? 人是愚昧的,人是瘋狂的,但人也有血性,人也有智慧。 形骸雙目直視安佳,把心一橫,道:“師兄,等等我。” 沉折似知道他要做什么,嘆道:“下手干脆一些?!?/br> 形骸將冥虎劍助燃冥火,功力倍增,人影一晃,已在三個少女面前,那三人大吃一驚,想要呼喊,但形骸體內(nèi)冥火盛明,身法迅捷,已點中那兩個宮女xue道,兩人登時呆若木雞,同時,他胸口伸出一截骨爪,已掐住安佳喉嚨。 安佳震怒萬分,無法呼救,急使陽火功硬拼,但她看清形骸面貌,霎時驚恐絕倫,心氣散亂,竟使不出半分力氣。 形骸惡狠狠、兇巴巴的盯著她看,看著這幼稚的、善變的、善良的、可愛的姑娘;這親密的、常伴的、嬌蠻的、體貼的朋友。形骸覺得她是一面鏡子,這鏡子照出了自己的本質(zhì),那曾經(jīng)淳樸、膽小、彬彬有禮的少年。但少年漸漸變化,變得堅毅頑強,變得決然成熟,變得聰慧機敏,變得粗野瘋狂。 他心想:“安佳,你也該變得與我一樣,明白這世事險惡,承擔(dān)這苦澀后果。” 他竭盡所能,以最兇惡的聲音道:“忘恩負義的婆娘,這一劍是你應(yīng)得的!” 他掌心伸出一截骨頭,刺入安佳胸口,從后背穿出,但那骨頭繞了個彎,避開她的心臟,以療傷水沖洗傷口,保住她的性命。安佳低呼了一聲,身子痛的發(fā)抖。 他緩緩抽出骨頭,淚水朦朧了雙眼,心情衰弱,雙臂一時無力。安佳的血從傷處流出,她仰躺在地,瞪大眼睛看著他,也是淚如雨下,又是害怕,又是傷心,又是痛恨,又是絕望。形骸知道她不會死,她是月火覺醒者,其實比龍火貴族更為強壯。 形骸心想:“別了,朋友,別了,安佳,祝你活下去,過上你夢想中的日子?!?/br> 沉折來到他身后,道:“這兩個宮女也殺了么?”那兩個小宮女悶哼一聲,顫抖不休,當(dāng)即尿了出來。 形骸低聲道:“算了,盜亦有道,她們又未得罪我?!?/br> 說完,兩人一齊躍起,消失在墻外的夜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