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星知有不知
霎時(shí),形骸心底驚呼:“這話若被旁人聽見,可是滅族之罪?!鞭D(zhuǎn)動(dòng)目光,似無人注意。 孟輕囈道:“此事大伙兒心知肚明,母后也從不遮掩。” 形骸小聲道:“師兄豈不危險(xiǎn)?” 孟輕囈笑道:“危險(xiǎn)什么?母后這等姿色地位,換做旁人皆求之不得,偏你這般古怪。放心,母后不會(huì)心急,三五年內(nèi),不會(huì)臨幸你那師兄。” 形骸稍稍放心,又想:“他人自有他人命,我且顧我心清明。” 孟輕囈手上緊了緊,兩人十指相握,相向悠悠轉(zhuǎn)圈,她忽道:“你可莫想錯(cuò)了,我與母后不同,莫說毛頭小伙,就算那些個(gè)風(fēng)流才子、倜儻劍客前來惹我,也是自討苦吃?!?/br> 形骸道:“放心,放心,jiejie是我祖宗,我豈敢有絲毫不敬念頭?” 孟輕囈眸光流轉(zhuǎn),秀發(fā)在額前拂過,紅唇似笑非笑,形骸驀然心動(dòng):“祖仙jiejie這般容貌,絕不比玫瑰差了?!?/br> 孟輕囈又道:“那玫瑰要你娶她,你為何提起我來?還說:’她若答應(yīng),我就愿意,她若不答應(yīng),我就不愿意?’” 形骸道:“因?yàn)槟闶俏壹易孀诎。裟悴辉?,我也沒這膽子?!?/br> 孟輕囈道:“英雄好漢,自己決斷,何必拿我做擋箭牌?好,我若答應(yīng)呢?” 形骸隨口說道:“你不會(huì)答應(yīng)。” 孟輕囈惱道:“你怎知我不會(huì)答應(yīng)?” 形骸自知失言,甚是慚愧,卻道:“我...胡亂說的,不對(duì),不對(duì),我不該妄加揣測(cè)祖仙jiejie心意?!?/br> 孟輕囈“嗯”了一聲,道:“此事沒那般簡(jiǎn)單。你與這玫瑰是孟、藏兩家希望所在,若你二人聯(lián)姻,母后定會(huì)猜疑我兩家另有圖謀,大族通婚,在她心中最為忌諱。你說的不錯(cuò),我不會(huì)答應(yīng),可并非我舍不得你?!?/br> 形骸恍然大悟,又聽她說自己是孟家希望所在,心頭一陣喜悅,卻道:“祖仙jiejie,你為何對(duì)我如此看重?我這人....除了一身古怪功夫,其實(shí)頗不中用?!?/br> 孟輕囈低聲道:“你已練到龍火功第五層,還說自己不中用?若非有藏沉折在先,你這情形亦是前所未有。況且你是宮槐伯爵,爵祿不低,莫要自輕自賤?!?/br> 形骸想起這事,心中始終存疑,問道:“jiejie,你說那木芝斐為何不惜性命,也要?dú)Я四切浅饺赵聢D?” 孟輕囈道:“她準(zhǔn)是瘋了,要么就是受人掌控,身不由己,想做出一件舉世震動(dòng)的大事來。你可知那星辰日月圖是什么來歷?” 形骸搖頭道:“我只知那披風(fēng)上有神妙道法?!?/br> 孟輕囈道:“這星辰日月圖是上古荒蠻時(shí)之物,有人說已有萬年之久,乃是法祖‘理奧’傳下的事物。” 形骸奇道:“法祖‘理奧’?他又是何人?” 孟輕囈道:“咱們不知他是男是女,只是這星辰日月圖上刻有他姓名,講述此人故事。此人是一位靈陽(yáng)仙....” 形骸心想:“此人是靈陽(yáng)仙?難道靈陽(yáng)仙在萬年前就已存在于世?” 孟輕囈繼續(xù)說道:“在他活著的時(shí)候,天地間有許多巫魔巨怪,住在天庭、地淵之中。這些巨巫十分厲害,當(dāng)時(shí)連諸神眾仙也是他們的奴仆。神仙們不堪折磨屈辱,于是賜神力予凡人,就有了靈陽(yáng)仙、月舞者、迷霧師、神龍騎四類半人半神。你聽說過神龍騎,對(duì)么?說的就是咱們龍火貴族?!?/br> 形骸只能點(diǎn)頭道:“我確略有耳聞。” 孟輕囈笑道:“那你也算作淵博了,其余孩童如何能聽過這些?那時(shí),神仙經(jīng)多年謀劃,將數(shù)百萬的半神集結(jié)起來,與那些巨巫作戰(zhàn),眾半神死傷慘重,十不存一,卻終于將其擊敗,有的巨巫被封印起來,有的向乾坤起誓流放,于是諸神掌管天界,半神統(tǒng)管地界,天地規(guī)矩乃成,一直維持如今模樣。 那位叫理奧的靈陽(yáng)仙本是毫無出息之人,此人功夫不成,氣力不成,統(tǒng)兵不成,韜略不成,乃是眾靈陽(yáng)仙之恥。但大戰(zhàn)之后,他得知自己所愛者慘死于巨巫之手。他怨恨自己無能,傷心欲絕,于是在凡間流浪。 他這般周游天下,卻反而另辟蹊徑,得了靈悟,成為天地間‘法祖’,無論是道法、仙法、佛法、妖法,皆源自他所創(chuàng)的‘法學(xué)’。那星辰日月圖上說他‘東臨樹海而得星月之妙,南至沙漠而得水晶之石,西潛深海而得乾坤寶囊,北往冰原而得神靈之劍。終至中央巨島,以劍裂圓,鳳凰涅槃,世間方有法理,法祖乃生。這星辰日月圖指的正是他在東方樹海所得的‘星月之妙’?!?/br> 形骸贊嘆道:“原來這星辰日月圖來頭這般大。” 孟輕囈道:“它算得上母后所有寶物中數(shù)一數(shù)二之物,但母后并非理奧本人,難以完全施展其能,饒是如此,也已威力難擋了。那藏在木家的刺客之所以要?dú)Я诉@星辰日月圖,只怕幕后另有黑手,想要向母后示威罷了?!?/br> 形骸仍頗為疑惑,但除此之外,更想不出其余道理。 孟輕囈道:“剛剛我和你說的話,你不可對(duì)任何人說。靈陽(yáng)仙是純火寺冊(cè)上的邪魔外道,決不能容,又豈能認(rèn)他為法理之祖?如此一來,海法神道教豈不是走上邪路了么?故而咱們皆說是五行神龍傳授世間法理?!?/br> 形骸暗暗嘆息:“那豈不是自欺欺人么?”點(diǎn)頭答應(yīng)下來。 那曲子到此停歇,孟輕囈松開手掌,離了形骸懷抱,她朝形骸眨眨眼,目光有些調(diào)皮,形骸心神恍惚,覺得她就是個(gè)正值韶華的少女,精靈古怪,溫柔可喜。他想要再與她說些話,忽然又覺得自己這念頭荒謬絕頂,急忙收斂思緒,朝她鞠躬而退。 孟輕囈輕聲一嘆,搖了搖頭,神色贊許,又略微失落,離篝火花園而去。 ...... 圣蓮女皇正站在高塔上,遙望花園中景象,一切盡收眼底。她見眾人歡聲笑語(yǔ),繞火蹦跳,眼神頗為懷念,又有些愁眉不展。 背后走來一人,此人是個(gè)老和尚,相貌平平,衣衫平平,身材平平,氣度平平,似是世間最平常可見的老僧。但正因此人太過平凡,反倒甚是稀罕,令人時(shí)常覺得全天下再也找不出這樣的人來。 圣蓮女皇見到此僧,心中一凜,陡生敬畏,她已許多年不見此人,可當(dāng)年若無此人相助,就算她屠滅所有敵手,也絕無法開創(chuàng)這龍火天國(guó)。對(duì)她而言,世間無一人比這老僧對(duì)她恩情更大,也無一人更令她抵觸驚懼。 她嗔道:“星知和尚,你總是不告而別,又不宣而來,真叫人氣惱。我畢竟是女皇,按理而言,你需對(duì)我恭敬些?!?/br> 星知老僧朝她躬身合十,道:“陛下別來無恙,不知近年來局勢(shì)如何?” 圣蓮女皇道:“你是迷霧師之祖,無所不知,何必假惺惺的多問?” 星知老僧搖頭道:“我老來糊涂,天地間星象愈發(fā)古怪,老衲心頭不安,有事需與陛下商議?!?/br> 圣蓮女皇哼了一聲,道:“你大可讓你在朝廷中安插的人先知會(huì)我一聲?!?/br> 星知老僧笑道:“他們可并非是老衲之人,而是陛下之臣,他們對(duì)陛下忠心耿耿,老衲亦不會(huì)管束他們?!?/br> 圣蓮女皇仍不知他來意,深恨這些迷霧師神神秘秘,只覺自己如同提線木偶,總被他們牽著走,耍著玩。她道:“我累啦,要早些休息,老和尚,你若不想瞧我寬衣解帶,展露身軀,這就快些走吧?!?/br> 星知老僧遲疑片刻,道:“陛下,你為何不讓純火寺審那藏沉折?” 圣蓮女皇心道:“果然是為沉折而來,這群幽靈老鬼,當(dāng)真陰魂不散!”昂然道:“藏沉折是我看中的孩子,你們純火寺無需過問。” 星知老僧道:“此人實(shí)是造化異術(shù),命運(yùn)奇特,老衲曾解其星象,所得皆是兇數(shù),具體如何,難以斷言。還請(qǐng)陛下務(wù)必將他交于老衲?!?/br> 圣蓮女皇冷笑道:“你有何心思,我難道還不明白?多少年來,我朝中但有杰出人士,你們這些和尚就跳出來說‘此人乃是邪魔外道,天理不容,請(qǐng)陛下容我等處置?!抑?,你們怕極了你們難以看穿的人物,也怕我得了左膀右臂,你們?cè)俟懿涣宋摇!?/br> 星知老僧耐心頗好,仿佛面對(duì)無理取鬧的小女孩一般,他歲數(shù)極大,這七百余歲的女皇,在他眼中實(shí)與剛學(xué)步的嬰兒無異。他道:“陛下,你對(duì)我等有所怨言,自是因我等行事隱秘而懷恨。以往諸事,皆因我等處置失當(dāng),惹得陛下不快,老衲抱歉萬分,在此賠罪。然則這沉折隱瞞之情,非同小可,老衲不可坐視。” 圣蓮女皇道:“你要問他什么,盡管對(duì)我說了,我自會(huì)去問他?!?/br> 星知老僧沉吟半晌,道:“西海自那老酒島為心,掀起漫天大霧,已被封鎖,難以通行,陛下知道此事么?這藏沉折與孟行海在西海所做所為,老衲略有耳聞,亦知塔木茲之死與他二人相關(guān)。而那巨巫后卿....” 圣蓮女皇喝道:“夠了!這沉折是我瞧上的人,亦是我心愛的寵兒。我不管西海有何名堂,也不管什么巨巫后卿!在我鴻鈞大陣面前,任何妖魔巨怪,也是不堪一擊,有如塵埃!迷霧師若用不著我,盡管派人來將我殺了,若還需我對(duì)付仙靈巨巫,與天庭抗衡,那就少來指手畫腳,危言聳聽!” 星知老僧皺了皺眉,嘆道:“癡了,癡了。陛下還請(qǐng)三思。”一晃眼,他已從圣蓮女皇眼前消失。 圣蓮女皇回過身,一掌打向星空,掌風(fēng)狂烈,直擊層云,卻萬萬難及星辰所在。她表情憤怒,望望星夜,再將目光望向丹翠園中。 她自知已無法再信任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