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8章 仙名當(dāng)傳頌
恒宇望向那坑洞,忽然間,形骸從中飄起。他胸前鮮血染紅了長袍,但除此之外并無大礙。恒宇神色絕望,心知再無法抗拒,自己死期將至。 她問道:“你如何....如何逃脫的?” 她傷的極重,左臂大片燒傷,臟腑也在流血。形骸見她如此,心中突然想到了費(fèi)蘭曲。她們同樣是靈陽仙轉(zhuǎn)世,同樣法術(shù)出眾,在生命的最后時刻,同樣高貴而凄涼。 沒準(zhǔn)恒宇前世也是一位開宗立派的法理宗師呢? 當(dāng)世中,學(xué)法之人共分三派。但千年之前,卻遠(yuǎn)遠(yuǎn)不止這三派而已。靈陽仙或許在末日來臨前瀕臨瘋狂,但連迷霧師也不得不敬佩他們曾創(chuàng)下的輝煌。 形骸答道:“我借助夢墨,身軀遁入虛無,墜落之傷奈何不了我。” 恒宇凄然而笑,道:“你并非元靈土地,化虛之術(shù)怎能不做任何手勢?又豈能生效如此之快?” 形骸心想:“我這夢魘玄功也是神奇之至,足以名傳千古?!卑菏状鸬溃骸吧碓趬艟持?,萬象皆虛妄?!?/br> 恒宇陡然醒悟,點(diǎn)頭道:“你將法與武結(jié)合為一,了不起,了不起....”說罷拔出匕首,朝自己胸口刺去。形骸手指點(diǎn)出,雷霆一掃,將那匕首震飛。 恒宇怒視形骸,道:“你若有半分良知,就讓我死了!我絕不愿落入純火寺手中,更不會去做奴隸!” 形骸道:“好,那就如你所愿,我給你自由,放你回冰原,但你需答應(yīng)我一件事。” 恒宇神情驚異,問道:“你要我答應(yīng)什么?” 形骸一揚(yáng)手,掌中出現(xiàn)一件白色袍子,袍子上書:“本人某某某,縱橫天下,難嘗一敗,但卻敗在當(dāng)世道法宗匠、青虹派創(chuàng)派祖師孟行海之手,本人武功道法,遠(yuǎn)不是他老人家對手,這輩子不敢奢望復(fù)仇,但卻要好好宣揚(yáng)這位大高手的威名。諸位如有不服,可去東方青虹山找他,或銘記心中,傳誦此事跡....” 恒宇默然不語,過了許久,道:“你一直帶著這袍子?” 形骸忙道:“這并非本人沽名釣譽(yù),但世人孤陋寡聞,我豈能不高聲吶喊,振聾發(fā)聵?你回去之后,需時時刻刻穿著此袍,除了洗澡之外,連睡覺都不得脫下?!?/br> 恒宇搖頭道:“冰行牧族,十有八九不識字,更不識得龍國文字?!?/br> 形骸大失所望,但轉(zhuǎn)念一想,道:“不打緊,你穿上這袍子,旁人自會問你什么意思,你只需如實(shí)告知就行?!?/br> 恒宇低聲道:“沽名釣譽(yù)?!?/br> 形骸怒道:“我說了,并非沽名釣譽(yù)!” 恒宇道:“這就是沽名釣譽(yù)?!?/br> 形骸一時語塞,將袍子扔給恒宇,道:“你走吧,愛穿不穿?!?/br> 恒宇露出微笑,道:“你還太年輕,若眼下不殺我,將來我未嘗不殺你?!彼⒎遣欢疇栍菸以p的淳樸少女,但她多年來身為冰行牧者的巫女,也極崇尚武勇。她敗在形骸這等強(qiáng)敵手中,若當(dāng)場死了,算是極大的光榮。而若形骸饒她性命,則吩咐之言,她必須遵從。她不愿穿形骸這難看衣物,索性激他將自己殺了。 形骸仰天大笑,說道:“手下敗將,焉敢言勇?” 恒宇道:“你可是心軟了?莫看我年輕,實(shí)則歲數(shù)已大,并非柔弱女孩兒。戰(zhàn)場之上,對敵慈悲,便是對自己殘忍,殺敵豈能遲疑?” 形骸道:“這并非心軟,我生平殺的有罪少女為數(shù)不少。有一尼姑庵逼良為娼,便是被我上下剿滅,連根鏟除。” 恒宇指了指自己,笑容滿是嘲弄之意,似仍覺得形骸懦弱。 形骸道:“我不殺你,是因?yàn)槟氵@一輩子都勝不過我。莫說是你,就算北牛,我也有把握戰(zhàn)而勝之。我功夫會越來越高,道法會越來越強(qiáng),遠(yuǎn)遠(yuǎn)超出你們想象,大海何懼于溪流?大樹何懼于螻蟻?” 恒宇聽他說豪言壯語,似乎并非空口恫嚇,而是對此深信不疑,嘆道:“咱們是靈陽仙,昔日連巨巫都能擊敗?!?/br> 形骸道:“那不妨走著瞧了?!笔殖庖恢?,示意恒宇離去。恒宇攥緊那長袍,哭笑不得,道:“你當(dāng)真放我走?外頭之人不會阻攔么?” 形骸點(diǎn)頭道:“那好,我親自押你外出?!?/br> 忽然間,一個身影出現(xiàn)在恒宇背后,來者身軀高大,穿一身黑袍,將恒宇一罩,恒宇悶哼一聲,已被此人捉住。 形骸喝道:“放開她!”欲拍出雷震九原掌,但又怕傷了恒宇。那黑影朝轉(zhuǎn)過腦袋,朝形骸看了一眼,形骸愕然道:“無殤前輩?” 這黑影面目憔悴,臉色漆黑,但正是當(dāng)年曾有一面之緣的拜無殤。但他此刻已非活人,而是由虛化實(shí)的幽靈,遍體散發(fā)厲鬼之氣。 拜無殤轉(zhuǎn)過身,朝那方形陵墓中飄去,恒宇在拜無殤懷里,已然沒了知覺。 形骸急忙追趕拜無殤,但動作過大,牽動傷口,痛的摔了了個跟頭。拜無殤速度極快,已飄入陵墓。 形骸點(diǎn)xue止血,急速前沖,卻見那陵墓的石門緩緩落下。形骸足尖一點(diǎn),身形變得快如驚雷,撲入黑暗中,身后隆地巨震,那石門已然關(guān)上。 他深怕有機(jī)關(guān),召來山墓甲罩體,感到有些疲勞,但卻非救恒宇不可,至于拜無殤為何在此,為何要捉恒宇,這墓中到底有何隱秘?也令他甚是好奇。 好奇也是活人的弱點(diǎn),活尸便不會如此。活尸自保尚且艱難,通常不會令自己陷入險(xiǎn)境。當(dāng)一個人受了太多的苦,他會變得畏懼世界,又或是滿懷憎恨?;畹迷骄茫男木驮綍で?,活人也可能變?yōu)樾惺遰ou。 就像曾經(jīng)的形骸。 形骸將血液變作燧冰,又變出一根木頭,制作成火把,照亮這陵墓。他所在處是一條長廊,兩旁堆放著木頭棺材。這陵墓已有數(shù)千年之久,但棺材卻并未腐爛,形骸看了看,是用極普通的樺木所造,絕無可能防腐防蟲。他精通造物之法,又能確定棺材歲月不止七百年。 這地下的龍脈是木行的,極充沛的木行真氣維持木材不蛀不爛。 形骸聽前方發(fā)出凄厲的喊叫,絕非人所發(fā)出,撲通一聲,有人落地,那人也呼喊起來,聲音稚嫩,正是恒宇。 形骸向前沖去,恰好見到拜無殤撲向恒宇,恒宇面前有一面小小的金盾,散發(fā)金光,壓抑住周圍的陰影,也令拜無殤一時難以靠近。 靈陽仙的仙法對鬼魂幽靈乃是克星,當(dāng)年孟如令召喚漫天金雷,竟驅(qū)散成千上萬的陰兵,恒宇縱然傷重,但也能與拜無殤這幽靈周旋。 形骸持劍在手,使出無心金猴拳,驟然沖躍,二十丈瞬息而過,一劍直指拜無殤咽喉。 拜無殤往后飄蕩,躲開這一招。掌中出現(xiàn)一黑色木劍,那木劍上黑斑點(diǎn)點(diǎn),仿佛不斷開放的毒花。他長劍一轉(zhuǎn),那些毒花朝形骸飛來。 形骸長劍環(huán)繞,化作一個金圈,乃是他心中“勇、善、忍、斷”四德凝聚而成,賞善罰惡,退散妖邪。金圈綻放出靈陽仙般的光芒,將毒花全數(shù)摧毀。 拜無殤那黑色木劍變得極長,刺向形骸面頰。形骸冥虎劍橫擋,梆地一聲,黑色木劍一震。形骸宛如輕風(fēng),閃至拜無殤身后,一劍劈落。剎那間,拜無殤渾身黑影如水,翻滾波蕩,形骸這一劍未能斬開黑水,黑水反而涌向形骸。 那是患病牡丹劍的牡丹花開,充滿劇毒。 形骸身形消失,又到拜無殤頭頂,長劍一閃,直取他天靈蓋。拜無殤忽然彎下身子,轉(zhuǎn)了個圈,劍刺形骸心臟。這一招當(dāng)真快極,形骸以遁夢功夫回?fù)?,又聽梆地一響,他感到敵人一股巨力襲來,身子不由自主的退飛出去。 拜無殤站起身,緩緩向形骸飄來,這幽靈劍上有毒,渾身也無處不毒,功力比拜墨向深厚了足足十倍,更勝拜無殤生前。形骸已是活人,但體內(nèi)冥火雄厚,不然早就中毒而亡,饒是如此,眼下手指手掌也微微發(fā)黑。 形骸冷冷問道:“拜前輩,你是如何死的?又為何會逗留在此處?” 拜無殤并未回答,他那雙眼令形骸極不舒服,仿佛他死后仍不得解脫,充滿絕望悲苦之情。 這陵墓中冰冷,令人時時刻刻想到死亡。形骸心情沉重,壓抑得隱隱流汗,似乎死亡在逼迫他逃避這一切。而墓中的陰影貪婪而嗜血,它們虎視眈眈,望著形骸的傷口,望著恒宇的傷口,仿佛嗅到血腥氣的蚊子,仿佛潛伏在水中的水蛭。 形骸使木行心訣,遁入冥想之中,拜無殤開口尖嘯,猶如男男女女?dāng)?shù)百人殉葬時的哀嚎,他瞬間加速,長劍驟至。 但形骸比拜無殤更快,形骸手似從未動過,只是稍稍一顫,一道金光將拜無殤木劍斬成兩半,金光好似海浪,照亮大殿,此招是無手速劍與洪清猴王拳融合為一,以快制快,審判功過,拜無殤遭受重創(chuàng),體內(nèi)黑暗如血般傾瀉而出,他厲聲尖叫,飄上半空,融入陰影。 形骸環(huán)視一圈,見再無其余敵人,而那蠢蠢欲動的陰影也似恐慌起來,躲開形骸。形骸深吸一口氣,傷勢略有好轉(zhuǎn)。 恒宇仍清醒,她被那金光一照,氣色也好了許多。這一招意在助善懲惡,看來這恒宇生平善多惡少,形骸并沒有饒錯人,也并沒有救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