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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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手去摸褡褳,沒在里面摸到無為觀眾人的魂心,只摸到了一把碎沙。 魂心代替他承受了神威,如今的他還能呼吸,全賴無為觀人為他獻(xiàn)祭的軀體。可他何德何能,值得這群與他并無親緣的凡人為他付出呢?他曾是作惡多端的文公子,是未能挽救他們性命的無能的司命,他是人里的贗品,身心皆殘缺不全,可為何鑄成神跡的應(yīng)是他?若是小泥巴仍存世,若是祝陰未被惡鬼吞噬,定能做得比他更好。 易情久久失聲。這時(shí),他望向自己一直抱在懷中的祝陰的斷手,從六重天起,他便一直失魂落魄地護(hù)著這只手。那手本是天書畫作,此時(shí)變回原形,化作幾張?zhí)鞎樾?,癱落于他懷中。 易情拾起一枚碎屑,卻見上面寫著蚊蠅似的細(xì)字,應(yīng)是祝陰寫的: “文易情可鑄神跡。” 再拿起一枚碎片,是同樣的字跡:“文易情可鑄神跡?!?/br> 一張又一張?zhí)鞎埳蠈懼瑯拥囊痪湓挘骸拔囊浊榭设T神跡?!薄拔囊浊榭设T神跡?!毙∩咴梦舶驼褐淮未闻Φ卦谔鞎埳蠈懴逻@句話。祝陰一直相信著他,在未成神之前,他已擁有了一名矢志不渝的信者。 易情目光顫抖。他將碎沙與紙片攥進(jìn)手心里,再度邁開了步伐。 這一回他肩負(fù)著觀中眾人的心愿,再無踟躕,也再未回頭。 第七十六章 穰歲不祈仙 神霄之上,曙煙籠闕,祥光入殿。二神正坐于福城宮中,坐在嵌玉椅上吃茶。一位是頭童齒豁、白須飄渺的壽神,另一位則是白領(lǐng)至裔的緋袍老者,正是祿神。下人皆被屏退,他們掩簾說著悄悄話兒。壽神摸著禿腦袋,桀桀冷笑,道:“老朽去探聽過大道公口風(fēng),說是太上帝近來病勢在肓之上,膏之下,藥已不效,用不得多久就應(yīng)崩逝?!?/br> 祿神捋須笑道:“他無身為壽神的你護(hù)佑,又怎能卻病延年!” 壽神摩挲著兩掌,慈眉善目地笑道:“此次天筵與其說是升仙宴,倒不如稱之為鴻門宴。在這宴席上,咱們便逼那長蟲讓位,取回咱們應(yīng)在千百年前就握于手中的權(quán)柄?!?/br> “壽兄,你說得輕巧,太上帝豈是那般容易扳倒?他那寶術(shù)震天撼地,初登位時(shí)便令天兵盡皆畏服。那兵將怎會聽令于我等?” “一個(gè)行將就木之人,為何引得祿兄如此恐懼?”壽神呵呵笑道。忽瞇細(xì)了兩眼,聲音陰森可怖:“祿兄以為,凡世里為何會兇災(zāi)連年?” “不是因?yàn)楦I裾哿说木壒拭矗俊钡撋竦?,“何況,咱們也在凡間里拿了些福分,權(quán)當(dāng)辛苦酬勞?!?/br> 壽神道:“此言差矣!人間兇年連綿自是因?yàn)槎塘烁_\(yùn)??赡切└_\(yùn)才不是拿來中飽咱們私囊,而是用來……” 他壓低了聲兒,身子微傾,臉上像布滿烏云。 “用來什么?” 壽神的話像一道驚雷,陡然自口中炸裂而出?!坝脕硎召I了天將!” 二神對視一眼,忽如默契的老友般哈哈大笑。待笑夠了,壽神接著道:“這些話說來輕巧,但老朽著實(shí)在此事上耗費(fèi)千百年。天將多如沙數(shù),甚么四大天王、二十八宿、九曜星官、十萬天兵,要將他們收歸麾下,便需江海一般的福運(yùn)。哪怕直至如今,老朽也方才收攬得六成神心。” 祿神道:“早知壽兄如此不遺余力,小弟便早與您一同共就偉業(yè)了!其實(shí)小弟也做了一事,能助壽兄一臂之力?!彼┰趬凵穸裕穆暤溃骸澳巧裳绨芜獊淼南晒?,實(shí)則是小弟于俗世布下的棋子。皆是我麾下之人?!?/br> 燭影搖紅,紅光落在他們兩人臉上,似是血點(diǎn)斑斑,猙獰可怖。壽神一愣,撫掌大笑,“甚好,甚好!” 此時(shí),懸圃宮中草木扶疏,寶花爛熳。 太上帝著石青圓領(lǐng)右衽褂,足蹬重木底舄,在園里賞著三珠樹上的赤色珠葉,勢星官通稟后,一個(gè)頭戴黃金面、身披練甲的魁梧男人入內(nèi),向太上帝稽首:“末將龍駒,參見太上帝。” 太上帝放下水瓢,道:“龍駒,朕如今在這天廷里唯一信得過的武將便是你。你是大司命一手拔擢的愛將,朕雖不喜大司命,卻信得過他,因而連帶著信任你?!?/br> 龍駒垂首,“得陛下青眼,臣不勝惶恐?!?/br> 瞽目的男人接著道:“這些話只能與你在此說。朕也曾為精怪,故而對靈鬼官極有共鳴。這世道非但是凡人難信,連非為精怪的神明也皆險(xiǎn)詐多端。你需時(shí)刻與朕同舟共濟(jì),知道了么?” “謹(jǐn)遵鈞旨。龍駒絕無二心?!?/br> 太上帝注視著伏地拜叩的龍駒,想起那曾被他下旨逐往荒淵的大司命,大司命也曾顫聲道出過這句話。他覺得天廷險(xiǎn)惡,那時(shí)的他說是將大司命送往荒淵,可那不過是個(gè)幌子,他是欲以此為由欲讓大司命回凡世休養(yǎng)。可如今看來,他自己也受不住此地的煎熬磋磨。太上帝暗暗地想,他要敗了嗎? 清風(fēng)拂來,撩動一樹珠葉,瑯瑯作響,似刀劍交戟聲。太上帝的面龐染上肅殺之氣。他凝望遠(yuǎn)方,淡聲道: “朕為日月。” 龍駒困惑地仰首。太上帝接著道: “而賊子若冰雪。日雖瞳瞳,卻化不盡山雪深寒。且日僅一個(gè),冰雪卻連綿峰巔,你說若朕與其對敵,可有勝算?” 沉默良久,龍駒忽而平靜地開口:“赫赫明光,何懼飛瓊玉蝶?區(qū)區(qū)蜉蝤,定會在圣駕前自行殄滅。若光不可融冰化雪,那便用火,用可燒燎一切的烈火令其敗退?!?/br>